一旦俞和毫不留手的展开剑术,即便黑袍男子加入了战团,也只能挥舞着奇形大刀竭力格挡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无穷剑影。
雷雨式罩住了异域四人,两道剑光好似在暴雨之中穿梭的虬龙,时刻会降下雷霆一击。俞和那一身浑厚无匹的真元,在此刻展现出了远超寻常修士的惊世威风。
若说寻常剑修,奋起周身真力催发剑气,也都能挥出几记突破自身境界的惊艳剑招。可俞和却不同,他那丹田中积攒的真元之浩瀚,与寻常修士相较,相差实在不可以道理计。若说玉液还丹一转境界的炼气士,真元好比十里平湖,那俞和的一身真元便犹如亿万顷汪洋大海。
几可说有无穷尽的真元,任俞和肆意挥洒。一息才逝,一息又起,周天诸般元炁滚滚来朝,俞和一吸,关元大穴中的玉液还丹便有明光四射,再一呼,沸水般的真元贯通诸脉,催得白莲赤鸢双剑呼啸如雷,纵横如电。
那四位异域战士,与大校场中的每一个围观的人,起初都认为俞和这番大剑势,不过是拼力一击,若摧垮了对手的守势,自然是一举得胜;倘若那异域四人撑过了一刻,只怕俞和就要力竭,任人宰割。
期望着俞和获胜的人们,目不转睛的盯着校场中央,同轩真人亦是屏气凝神,双目中奇光绽放。
一炷香时间过去,俞和挥出近百道宛如九天神雷般的剑光,可那黑袍男子将掌中一柄奇形大刀舞得团团好似一面巨伞,硬生生的抵住了俞和洒落的剑光雷雨。而那银面人与钢甲战士都是高举着手臂,撑起一幢光幕,抵挡那无孔不入的锋锐剑气,红发刀手反握着一对银色的曲刃短匕,蜷身缩在钢甲战士身后,以视线牢牢的锁住了半空中俞和的身形。
两边一攻一守,异域四人虽被迫得只能疲于招架,但终究是以逸待劳。俞和看似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伤不得对手分毫。大校场中围观的人们,都暗自攥紧了拳头,心中盼着能把自己的气力借一分给俞和,令他莫要徒耗尽了真元,被那异域人反制。
人们祈着俞和莫要力竭,那边俞和倒也未令人失望,一剑紧似一剑,一剑快似一剑,道道惊雷好似云龙探爪,直朝那异域四人轰落。
大校场中央,被凌厉的剑气刮去了厚厚的一层泥土。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功夫,那黑袍男子似乎耐受不住了,一边抵挡,一边大声喝斥了几句。就见那钢甲战士双膝跪倒,以仅存的右臂猛击自己的胸口,仰天吼出一段意义不明的祷文。
一层乳白色的光焰,从他的铠甲下面溢出,那钢铁盔甲似乎变作了明黄剔透的琉璃色,钢甲战士光秃秃的头顶上,有一圈光轮浮现出来,眉毛胡须皆化作了银白色,他身后有一对三尺长的白色光翼徐徐展开,轻轻一扇动,竟有千百片状如羽毛的光影飘荡。
这钢甲战士原本狰狞威武的面孔,此刻变得好似佛陀般庄严慈悲,他抬头看了看俞和,身后光翼一展,纵身而起。
漫空如雨的剑影,与如龙的惊雷,落到这钢甲战士身前一尺,便湮没不见,只激起虚空中散开一圈圈白光涟漪。那钢甲战士凭空一侧身,露出布满钢铁尖刺的肩铠,朝俞和悍然撞去。
趁着钢铁战士以身体挡剑的空隙,那黑袍男子一振手中的奇形大刀,只见到五尺大刀的宽阔刀身上,自下而上,依次浮现出一行七彩缤纷的异域文字。黑袍男子倒拖着奇形大刀,弹身而起,追在钢甲战士身后,朝俞和扑去。
有明眼人窥见,红发刀客面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诡笑,身子轻轻晃动,竟合身藏进了黑袍男子身后的暗影中。
俞和双剑回圈,身形凭空一闪,就挪开了五丈,令钢甲战士扑了空。可黑袍男子从钢甲战士身后窜出,当头一刀,朝俞和劈去。
白莲剑一横,刀剑交击,金铁震鸣声好似平地暴起一声洪钟大吕之音。
俞和身后的虚空扭动,红发刀客也不知从哪儿闪了出来,眼中泛着嗜血的红潮,双手腕一翻,两道银白色的弧光,直朝俞和脖颈处剪下。
俞和也不回头,嘴边冷冷一笑。
白玉剑匣破虚而出,横在俞和身后,自那剑匣中,暴射出上百道雷火剑气。红发刀客再也躲闪不开,生硬硬受了数道剑气,浑身烟火弥漫,颓然飞坠在校场一侧,没了声息。
黑袍男子大怒,手中奇形大刀泼风乱舞,似乎想把俞和分尸数片。可俞和双目中冷光湛湛,只见他电光火石的闪躲了几下,双剑摄入掌中,朝背后的白玉剑匣中一纳一拔。口中清啸一声,祭出以身合剑之术,白莲赤鸢双剑化作一道庞然贯空雷火,对准了黑袍男子一穿而过。
那黑袍男子惨嚎了一声,奇形大刀脱手飞出,身子与兵器同时坠落到地面上,“咔嚓”的一声裂响,奇形大刀碎成了数片残铁。
黑袍男子翻身跃起,看看了已经毁去的奇形大刀,口中哇哇乱叫,跺脚就要重新扑向俞和,可身形才离地,自他左肩头到右胯骨处,猛然爆出一大片殷红的血光,黑袍男子身子一颤,又扑倒在地面上。
钢甲战士一看黑袍男子也没了声息,怒吼了一声,周身白炎四射,朝俞和一头撞来。
可任凭钢甲战士如何奋力鼓动身后的光翼,他就是追不上展开七步云真篇步法,满天闪转腾挪的俞和。但见俞和好似能缩地成寸般的,只一步踏出,便跨过数丈之远,他引着钢甲战士四处奔波,手中随意拨动着两道剑光,把地上的银面人困在一座剑囚之中。
不到二十息之后,钢甲战士便耗尽了气力,护身的白炎和身后的光翼散去,胸膛鼓动如风箱,面色煞白,满头汗水。
俞和转身挥掌,遥空按出。只见钢甲战士胸前的铠甲中央,一个五指掌印嵌进去足有三寸多深,钢甲战士七窍溢血,身子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两眼一翻,气息渐弱。
大校场中,骤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叫好声与鼓掌声。
银面人眼看同伴一个个都生死不知,身边两道剑光好似奔突欲噬的怪蟒,他忽然高高举起双手,转身朝大雍振文帝的方向,以异域语言喊出了一段话。
俞和不明就里,只是以剑光囚住了银面人,却不下杀手。只看到那边的文臣中一阵骚乱,有人飞奔到赭黄锦缎金缕凉棚前,对着振华帝跪拜叩头,急匆匆的说了几句话。
只见振文帝闻言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对着俞和道:“那位少仙长,还请住手吧,万万不可伤了使者的性命!”
俞和望了望同轩真人,同轩真人也没说话,只对俞和招了招手。
那银面人窥见俞和视线转向别处,竟忽然合拢双手一搓,自他掌心中涌出一片火光来。可还不等他召唤出烈炎风暴,赤鸢剑已然直指在了他的咽喉前,森寒的杀机与灼热的剑气,仿佛已经穿喉而过。
银面人的身子一僵,手中火光熄灭。
俞和冷哼了一声,招手摄回双剑,翩然落到宁青凌身边。
宁青凌满眼都闪烁着兴奋的光,“师兄好剑术!我听广芸师尊说师兄剑术乃是年轻一辈修士中的翘楚,起初还不信,今日见了师兄身手,果真是剑术通神!”
俞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笑。
那边银面人虽然看见俞和撤去了飞剑,但他恍然觉得咽喉前三寸,依然有道无形的剑气留在虚空中,迫得他呼吸不畅,通身发寒。
只见他又急急的说了一大通,语调慷慨激昂,似乎在责问着什么。
赭黄锦缎金缕凉棚下的文臣中,有一人快步冲到同轩真人面前,高声问道:“同轩执事大人,友邦来使是客,虽伤了火奂与阮苍两位仙师,也万万不能打杀了!如今你这弟子闹出这般情形,可如何是好?场中那位尊使说,这三人在西夷,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如今死在大雍,便是两国结下了化不开的深仇。从今往后,不仅两国贸易就此终止,只要他今日不死,定会回去禀报他家君主,派遣大军攻打大雍,两国不死不休!”
同轩真人双手一摊,“陈大人,你之前又未明言其中关碍,要知着临阵切磋,刀剑无眼,死伤在所难免。如今谁打死了他国使者,你便找谁去吧,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良策可弥补。要知火奂与阮苍若有什么不妥,只怕他们家山门师长的雷霆怒火降下,我与陈大人你都是吃罪不起的。”
“你!”那陈大人一指同轩真人,可又不敢辩驳,脸上忽红忽白,把脚一跺,冲下看台,怒火熊熊的奔到俞和面前。
“你是谁家的弟子?”陈大人咬牙指着俞和喝问道。
俞和心中一翻,暗想莫不是惹了祸事,于是不敢报出师门,只拱手回道:“弟子是扬州来的俞和。”
“扬州,俞和?你可知你惹出多大的事端?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那四位使者,是不远数万里来与我大雍国商谈通商贸易大事的。你这一下打杀了来使,眼看一场贸易变成了一场战事,商路化作血海,万千生灵涂炭,你可背得起这罪责么?”
俞和挠了挠头发,也不知如何应对了,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你们修道之人,妄称什么上体天心,下怜庶民,个个都是满手血腥之徒!”那陈大人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俞和跳脚直骂。
那银面人虽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倨傲的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俞和,眼中尽是讥嘲之色。
陈大人骂个不休,整座校场中,无人敢出声,就只听见他一人的怒吼声不绝于耳。
俞和心中慌乱,也不知如何是好。宁青凌忽然柳眉倒竖,上步挡在俞和面前,对那陈大人寒声道:“休要在这里胡乱责骂我家师兄!人家出手招招夺命,打杀我九州同道便是无所谓之事,我师兄出手打伤了他们,就是天下罪人了?你这穷酸,好生嘴利,当真是口诛天下!你凭何说我师兄害了那些蛮夷的性命?依我看,他们分明都活得好生生,只是赖在地上装死,不肯起来罢了!”
“啊?”俞和与陈大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俞和手下轻重,自己心里是清楚的,那黑袍男子、红发刀客与钢甲战士三人,眼看就要生息寂灭,哪里是什么装死不起?
宁青凌撇嘴一笑:“休要在我面前耍这赖死的手段,待我一一揪你们起来对质!”
只见宁青凌翻手取出了一只小小的楠木箱,轻移莲步,悠然的朝校场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