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咒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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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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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伤刚愈的劳缺也发现了巫马夕这个大仇人,脸色“涮”地一下就白了,比纱布还白,脑子里刹那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比巫马夕脑子里的念头还要多,但是,都与仇恨无关。

实际上,虽然两人曾经打生打死,但劳缺从来没有把巫马夕当仇人看过,之所以弄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为的是混进大形殿,成为大形殿的弟子。

对于劳缺来说,巫马夕压根不是仇人,而是维系他与大形殿的桥梁。

巫马夕若是死了,他也就没有了继续待在大形殿的理由,很可能立即被扫地出门,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所以在大形殿急着寻找仇人的时候,劳缺借着重伤的理由不出工不出力,连仇人图像也画得扭曲变形,为的就是让大形殿找不到人。

这段时间,劳缺在大形殿呆得非常滋润,撮合了沙摆九和穆七娘,还借着沙穆二人的婚礼,在大形殿众高层中露了一把脸,距离目标是越来越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某位大佬收为弟子。但是由于在婚礼中蹦跶得太欢了,导致装病装不下去,只好无奈地接受了安排,跟着洛次章出来寻找仇人。

按照劳缺的推算,本公子都已经把这事拖了一个多月了,这位仇人兄无论如何都应该跑得远远的了吧。万万没想到,都还没进赤砾分院的大门,居然就狭路相逢了。

这是谭执事神机妙算?还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劳缺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跟巫马夕四目相对,脑中是一片混乱。

朱画狐和洛次章寒喧了好几句,才发现两边的跟班都没跟上来,连忙回过头来招呼。

巫马夕恨不得立即便逃,只是朱画狐等人堵在了院外唯一的出路上,巫马夕没有勇气冲关,只好鬼鬼祟祟地站在院门口,准备不动声色地退回院内,对于朱画狐的招呼声,压根就不敢开口回应,全当没听到。

看到巫马夕准备退缩,劳缺倒是镇定下来了。他装作没注意到巫马夕,神色自若地来到洛次章身边,对洛次章道:“蛮人沟连到左原镇,六百里旅程,晚辈这把年纪都觉得疲惫不堪,还是洛老老当益壮啊。”他故意与洛次章凑得很近,又将声音压得很低,倒不是为了要奉承洛次章,而是为了做出一副告密的姿态,将巫马夕惊走。现阶段还不是抓捕这个仇人的时机,将他惊走是最好的选择。

巫马夕果然上当,正准备不管不顾地撒腿逃跑,却发觉右臂被简幽抱住,随即便听到简幽惊喜的呼喊声:“劳公子,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巫马夕脸色瞬间全白,脑子里边无数念头在疯狂流蹿:这女贼要趁火打劫?不对,她不敢!那她是要干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是不是疯了?现在怎么办?跑?跑不跑得过?

就在这迷迷糊糊间,巫马夕被简幽拉到了众人身前。

洛次章满脸笑容地问简幽道:“小姑娘,你跟我们小劳认识啊?”

简幽道:“当然了,劳公子可是大横行城的名人,上次听说劳府遭了火灾,表哥还伤心了许久呢。劳公子,那火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没什么事吧?”

劳缺勉强笑笑算是回答,脑子里边一片空白,惟有一个孤零零的念头,矗立在空旷的脑海中:这妖女,到底怎么回事?

巫马夕也没好到哪里去,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朱画狐扯开大嗓门开始招呼道:“居然还是故人,那更好了。宴席都定好了,边喝边谈,边喝边谈,小张,这次你可不能再推脱了,一定要多喝几坛。”

“哼!”劳缺一声冷哼,神情极为不悦。他不想揭破对方身份,但也不愿意表现得过于亲密,所以在初次见面时,就及时表明了双方不友好的立场。

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当初巫马夕与简幽在接待室相见,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否定这个表妹的身份,被这女贼顺杆爬了上来,如今是想撇清都难了。

“哼!”简幽这句冷哼比劳缺还大声,气愤地道,“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还不稀罕呢!表哥比你厉害多了。表哥,咱们回家,幽幽给你做猪心汤。”说罢拉着巫马夕走远。

朱画狐的热情被泼了一瓢冷水,无奈地叹气。这三个年轻人之间显然是有什么过节,他不知道内情,也不好出言相劝,只能看着那兄妹俩的背影走远,消失在夕阳之中。

转过一个街角,巫马夕的心神骤然放松下来,这才发觉后背全被汗湿了。他将简幽的手狠狠甩开,低声吼道:“你疯了是不是?”

“回家再说,这里人太多。”简幽再次挽着他的胳膊,得意地伸了伸舌头,“大叔不怕,幽幽给你煮猪心汤压惊。”

巫马夕不敢在街上发作得太过,只觉得全身疲惫,任由简幽拖着向家里走去,一回到家中便瘫坐在软椅上,直喘粗气。

虽然连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这心力消耗太大了。

看到简幽准备向厨房走去,巫马夕冷冷道:“先坐下,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简幽故作疑惑,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说清楚什么?”

“别明知故问,你知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巫马夕神情阴冷。

“真没劲!”简幽抱起软椅上的靠枕,侧过头看着巫马夕,“你是不是准备逃跑了?”

“还有别的选择吗?”巫马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其实用不着逃的,你看人家劳缺,根本就没想要抓你。”简幽神情悠然。

“什么意思,凭什么不抓我?”今天这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让巫马夕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回家路上一路思索,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头绪,只是受惊过度,根本理不清楚。

“其实劳府的那把火,就是劳缺自己放的。”简幽语气平静,说出来的却是一个非常惊悚的消息。

巫马夕脸色阴沉,脑海中的那缕思绪越来越清晰,脱口问道:“他是想让大形殿收留他?”

简幽点点头道:“我看劳缺处心积虑,应该就是为了拜入大形殿门下。”

“说不通。”巫马夕略想了想,便发现了许多的疑点,“劳缺若是想拜入大形殿门下,大可去参加阶前院的考核,再从阶前院一步步升上去,以他的聪明和决心,做到这点不会太难,犯不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对于别人来说,这确实是最稳健的路子,但是劳缺不行,因为他师父是车寒。”

“车寒?”巫马夕疑惑地看着简幽。对于寒岩尊者他有所耳闻,河上原三大境尊之一,在寒岩岭开馆授徒,有徒弟七十八人,可谓是师道昌隆。但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四年前,寒岩岭六弟子徐青戈考入阶前院,车寒闻讯后勃然大怒,亲自上蛮人沟连去要人。大形殿不愿意为了一个未入门的弟子得罪寒岩尊者,便将徐青戈交还给了车寒。随后,徐青戈被断去四肢,吊在寒岩馆大门前,折磨了三天三夜才死去。”

将拜入阶前院的弟子强要回来,并且虐杀至死,这师门规矩未免也太严苛了。

在境修界,只要弟子不抛弃师门,若是要进入意境学院进修,做师父的一般都不会阻拦,这几乎是境修界约定俗成的规矩。车寒手段如此暴烈,称之为丧心病狂也不为过了。

难怪劳缺如此处心积虑,也只有一步登天成为大形殿的正式弟子,才能受到大形殿的庇护,免受车寒的追杀。只是,他的手段未免太狠了,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按照劳缺的反应来看,他的计划应该还没有成功。

巫马夕对劳缺的计划差不多都弄清楚了,同时也明白了简幽为什么要与劳缺照面。

劳缺原本想装作没看到两人,若是真让他这么蒙混过去了,那么以后等他计划成功时,就可以装作初次见面并将巫马夕指认出来,作为进入师门的第一件功劳。

但是这次照面后,劳缺以后要指认巫马夕时,就必须说明隐瞒的理由,而且时间隔得越长,这个理由就越不好找,一旦不能自圆其说,则必定会影响他在大形殿的观感与地位。

以劳缺的野心,必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时间过得越久,他就越无法开口,这件事就越隐秘,巫马夕就越安全。

这女贼能想得这么深入周全,而且还有勇气来实施,真是很不简单啊。

巫马夕不由为简幽的急智与果敢赞叹,但是随即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这次主动照面,肯定会给劳缺带来极大的压力,若是他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就有可能会放弃原有计划,不顾一切地指认巫马夕的身份。而这种变故,最有可能发生的时间就是今晚,因为过了今晚劳缺就该冷静下来了,而且指认的代价也开始变大,两相权衡之下,劳缺的选择应该会更加趋向于维持稳定。

巫马夕想到这里,突然跳了起来,对简幽道:“收拾东西,今晚去外边住。”

“不用了吧!”简幽满脸无奈地看着他,“我敢保证,那家伙肯定不敢生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巫马夕开始在房门处布置血讯阵引。

“你太小看野心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少废话,不想走就把象戒还给我,管你死不死。”巫马夕移步到窗前布置血讯。

“那猪心汤怎么办啊?说好要给你压压惊的。”

“你太小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