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一摞征粮券被随手扔在地上:“嘿嘿,征粮券,亏郑王拿得出手。”锐健营旗队长德兴阿冷笑。
“怡王已经派人去和郑王交涉,我们千里迢迢到关外,给他郑王守东北,他倒好,一摞征粮券就能打发咱们。”苏克金也愤愤不平,“怡王说了,怎么着也要给大伙一个交代。”
“就是怡王去问,也不过加个几千金圆券,分到旗队里,每个兵分不到一块钱。可不是咱们不体贴军心,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和春素有大将之风:“辽河大捷,居然每人一千块的犒赏都没有,那还打个什么劲。这军心还如何收拾。”
“每人一千块犒赏?你真打算过给下面每人一千块?”齐图问,“那可是三十万金圆券,超过二十万两白银呀。”
“参领以上军官,总要分点现银吧,下面的神机军,吃喝一顿总是要的。”
“郑王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还得靠咱们自己想办法。”
“老九,就你坏水多,有什么主意?”
齐图嘿嘿一笑:“这征粮券可是郑王自己送来的,咱们奉旨征粮,谁敢说个不字。”
“对呀,咱们守这龙兴之地,吃点喝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当时的东北,还没有开发,唯一可以用于征粮的地方,就是铁岭以南,鞍山以北。
鞍山与范铁锡旗队和辽东屯民对恃的罗刹海军步兵已经不知去向,但苗沛霖等屯民并不敢返回海城的囤地。他们携带者家眷生计,在盛京附近安顿下来。
九月的一天,苗沛霖正在琢磨,今秋的收成算是没指望了,是不是要向郑亲王请粮,把这个冬天对付过去,突然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苗参将,有人进咱们寨子抢东西啦。”
苗沛霖一下子跳起来:“土匪来了?喊我有什么用,抄家伙打呀。”
“不是土匪,是官军。”
苗沛霖一个机灵,转身回屋,将自己参将的全服顶戴穿戴整齐,再向闹事的地方赶去。
就见粮仓门口,已经围上了数百人。苗沛霖让亲随喝开人群,走到中间去。
“参将来了,参将来了。”边上的屯民都在叫。
苗沛霖走到中间,看见屯民的管库靠在仓门上,伸开双手,紧紧压住大门。
面前一个骑马的神机军军官,还带着几个亲兵。那军官扬起马鞭,尖着嗓子,指着苗沛霖:“你就是管事的?”
“标下,就是铁山屯垦参将苗沛霖。”
“铁山屯?怎么到这来了?”
“铁山屯被罗刹鬼毁了。”
“这仓库里都是粮食了?”
“是本屯救命的粮食,还有明年的种子。”
“嘿嘿嘿,”那军官笑道,“别慌,本参领是怡王麾下右翼参领,德福,怡王和肃中堂军纪森严,不会抢你们东西的,你大可放心。”
“原来是怡王麾下的花心大老虎,久仰。久仰。不知道德福参领来此有何贵干?”
“辽河大捷后,军粮短缺,奉怡王郑王军令,特来征粮。”
“好叫参领知晓,铁山屯被罗刹捣毁,我们的粮食仅能过冬。还要向郑王爷请粮呢。”
“你好不晓事,我又不会白拿你的,你看,征粮券。你尽可拿去抵税。”德福从怀里摸出一把征粮券出来,“都给你,你这一仓房的粮食,我全要了。”
“参领大人,不是我不支助神机军,实在是罗刹人毁了屯子,我们全屯五千多户,全靠这点粮食过冬呢?”苗沛霖双手互握,不接征粮券。
“参将不要客气,你是参将,我是参领,大家是平级,你出粮食,我给征粮券,公平交易,老少无欺。千万不要客气,拿去,快拿去。”
“这征粮券我有什么用。本来关外屯垦,就免税三年,缴税也用不着啊。好歹给我金圆券,我辛苦一点,去关内置办粮食,您看可好。”苗沛霖心想,就当把这些粮食卖掉,金圆券大家一分,跑回关内了事。
德福突然作色:“这征粮券上,印着郑王爷的头像,你敢不收,是不是要造反。你们这等狗杀才,本参领客气一点,就把我大老虎做病猫?”
“德福参领……”
苗沛霖话没说完,德福的鞭子已经打了下来:“一个屯垦参将,连绿营官都不是,还真以为和我这样的神机军参领平起平坐了?客客气气和你说话,还真把自个当个人?”
苗沛霖忍着痛,待要分辨,德福的鞭子劈头盖脸打了下来,“狗杀才,这关外是大清龙兴之地,给你耕种屯垦使抬举你们,还敢抗税……”
苗沛霖抱着头躲到一边去。德福停了手,好一会儿,苗沛霖才抬起头来:“当初招安的时候,说了免税三年,肃中堂说话到底算不算。”
“谁说不算了,这不是罗刹人打进来了,国难当头嘛,神机军要吃饭,这现在征了,太平日子免征就是了。”
看到苗沛霖不再说话,德福高兴的一挥手:“来呀,把仓库打开,参将大人真是识大体,我会向怡王进言,给你个记名参将的。再立上点功劳,就能做经制官了。”
这时候,扑在库门上的管库大叫:“苗统领,粮食不能交出去呀,我们没吃的了。”
德福手下上来几个亲兵,就要把管库拉开。管库挥拳打开一名亲兵。
“哎呀,还敢动手,给我揍他!”
德福的几个亲兵开始殴打管库,围观的屯民嗡的一声,涌上来都想动手。
这时候苗沛霖站到前面:“都别动手,让他们搬粮食。”又转头对德福说:“参领大人,留下一成粮食吧。”
“参将果然识时务,你贵姓呀,我一定让怡王提拔你做经制官。”
在屯民的注视下,德福带人把粮食全装上了车。德福这才跳下马来,拍了拍苗沛霖的肩膀:“苗参将,你好样的。今年就苦着大家一点,等太平了,郑王一定给大伙儿加倍免税。”他手一挥,“我们走。”
“德福干得不错,不愧是警卫旗队的。所有参领都出去征粮,只有德福这一路没有弄出人命。”怡亲王载垣对着苏克金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