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准备春节以后再让你们出发，但时不我待。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请大家提前吃年夜饭。今天晚上是放假时间，大家不要拘束，多喝酒，多吃菜。”
武汉中央陆军讲武堂的食堂里，摆了好几大桌子，楚剑功坐在上首，因为肯尼夫莱特返回美国参加墨西哥战争，接替他兼任讲武堂教务长的杰肯斯凯坐在主位。他们在招待即将远赴婆罗洲支援兰芳和顺总会的志愿学员。
露丝雅自从向楚剑功求援后，就立即交卸了工作，返回了蒙托拉度，共和这段时间，已经让走私船向婆罗洲运送了大量物资。现在按照计划，将向婆罗洲派出志愿军官。
“大家不能在军校里过春节，我现在向大家敬杯酒：三羊开泰，羊年大吉。”因为1847年的春节是羊年。
学员们都站起来，举起酒杯，望向志愿队的队长，这队长代表学员们祝共和早日推翻清廷统一中国，祝军校的同学们顺利走上工作岗位，最后祝钧座和教务长身体健康。
说完了祝词，大家放开吃喝。这个队长控制着自己，不再喝酒，等饭吃得差不多了，杰肯斯凯叫他：“唐鹏，来办公室。”
这个队长就是唐鹏，四川哥老会子弟。
办公室里，楚剑功和肯尼夫自然要交代唐鹏一些事情。唐鹏没有任何意见，总是大声说：“是！”
“要注意团结，不要因为是援助对方，就盛气凌人，更不能因为露丝雅是女性，就不服从指挥。”
“是！”
“好了，就这些，教务长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了，我的要求，都写在文件里。”
“很好！”楚剑功正准备让唐鹏出去。
就听见唐鹏说：“钧座，我有个想法。”
“说吧。”
唐鹏又犹豫了：“我还是不说了，战略问题，我级别不到……”
“你的确级别不到，但既然开了口，又是年夜饭，就说说吧。”
唐鹏运了运气，大声说：
“共和和英国人的对抗，不只可以考虑支援婆罗洲、祖鲁人和布尔人，支援一下新疆的左宗棠，让他在西域对抗罗刹的能力增强，使得罗刹在中亚地区的扩张被牵制，这样由于利用中亚向英国施压的手段受到制约，罗刹为了实现他们的黑海和海峡政策，很大可能会加强对波斯的侵略，引发英国人对波斯和中东安全的担忧，进而加剧双方围绕土耳其海峡的矛盾加深。
“英国那边，若罗刹的中亚扩张被遏制，使得印度受到的威胁不那么大的情况下，英国将更长时间的坚持关闭海峡和维护奥斯曼的独立的政策，在东方问题上的让步余地将变小，这样将加剧英国人和罗刹在海峡问题上的对立，迫使罗刹动用武力来打开土耳其海峡，就有可能，使英国人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到欧洲，使得共和和英国人的对抗压力减小。
“这比支援婆罗洲、祖鲁、布尔人牵制英国人的成本可能更小，也更容易。支援祖鲁、布尔人，虽然只需要输出武器，但是距离遥远，还要面对英国海军的封锁，成本会比较大。支援婆罗洲，不仅要支援武器，还要组织人员移民，需要共和花费更多的精力，不如等共和稳定了交趾之后来执行，现阶段，只要婆罗洲的各公司团结一致，守住西婆罗洲这个基本盘等个一两年应该问题不大。
“而支援左宗棠，共和甚至可以不用提供武器、人力的支持，只需要给左宗棠提供情报、建议即可，另外大造舆论声势，把左打造成当代班定远的化身，这个花费比横渡大海的支援要少多了。”
唐鹏口若悬河的一口气说完，楚剑功先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不错呀，知道罗刹的黑海政策，也知道英俄矛盾，还懂得利用舆论，你这个建议，是做了准备的，不是信口开河，很好。”
唐鹏松了一口气。
楚剑功扭过头，问杰肯斯凯：“前将军，你觉得怎么样？”
杰肯斯凯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在中亚方面对俄罗斯施加压力，迫使俄罗斯将扩张的目标转向黑海，加深与英国人的矛盾，根据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英国人就会和我们做朋友，是这个逻辑吗？”
“是的。”
“我们和左宗棠是一伙的吗？更重要的是，英国人会这样看吗？”
唐鹏辩解道：“不用和英国人做朋友，只需要英国把注意力转回欧洲。”
杰肯斯凯接着问：“如果你是俄国人，在你的眼里，英国人和左宗棠，哪一方比较强大呢？”
“当然是英国人。”
“如果你被弱小的左宗棠打击了，你不立即反击，反而挑战强大的英国人，你认为俄国人会照着你的思路走吗？”
“俄国人进攻黑海，是面对土耳其人。”
“那你知不知道1839年的《伦敦条约》，英国以举国之力担保了两件事：比利时的中立地位不受侵犯，不允许俄国人通过达达尼尔海峡。连你都知道俄国进攻黑海必然面对英国，俄国人会不知道吗？”
杰肯斯凯顿了顿：“你是否认为，俄国人在中亚遇到左宗棠的打击后，会转向去挑战英国人，而不是集中主力，消灭看起来比较弱小的左宗棠呢？”
唐鹏说：“即使左宗棠被消灭了也没关系，损失的不是共和。”
“但你的战略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让英国的注意力转回欧洲吗，俄国在中亚腹地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只能将英国的军事重点转移到印度，以及刚刚安静下来的阿富汗。”
“我们就可以连英制俄。”
“要制俄，也是清廷和英国联合吧。或者，英国主动和俄国协调，来进攻清廷怎么办，如果俄国人攻入京师，你也认为共和没有损失吗？”
“还有，即使出于民族立场，”杰肯斯凯的语气变得严厉了，“先把左宗棠和共和看作一体，在我们已经与俄国在中亚开战的情况下，假设你是英国人，是选择我们一起对抗俄国呢，还是站在一旁，两边下注呢？哪一种对英国更有利？”
楚剑功突然插嘴说：“唐鹏能想到这些，还是有战略眼光的，不过我们离左宗棠太远，新疆现在的情况也不清楚。我看，将唐鹏的建议作为备案，我们弄清楚了新疆的情况，再作打算。这样可好？”
唐鹏明白，谈话结束了，敬礼，转身出去。
“新疆？钧座，你不是放了一个小孩在左宗棠身边吗？”
“你是指任厚土？喀什离武汉千山万水，他一直没有消息传回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需要派出侦查员，去新疆了解情况。”
“以现在的交通条件，去新疆至少要半年。”
“那明天就让东厂派人，早派比晚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