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反入城斗争
“胡说八道,英夷来做生意,我们应当鼓掌欢迎。”
“军师,你居然这么想,你再看看这些揭帖……”
李颖修又拿起一张揭帖,《广东全省水陆乡村志上义民公檄》:
“英夷生化外刁毒之乡,狼面兽心,虎视狐疑,在彼之不敢靓靓我粤者,惟不得入城,探实地势与消息矣。今公然奉示入城,不但强悍霸占,欺凌百姓,其害更有不可胜言者。”
嗯,这是担心英商给英夷做探子,打听我广东防务的虚实。李颖修笑笑,又拿起另一份招贴,脸色不由得一变。这份叫做《锦联堂公启》招贴称:
“向来外夷数百年来,未闻入城,各国皆守分乐业。华夷并安。今英夷忽有此举,以致人情惶恐,客心疑惑。在粤之商,早决归计,远方之客,闻风不来,则货物何处销售,更恐意外骚扰,又于何处寄顿。是以爱集同人,定议章程,暂停与夷人交易。”
这是担忧英人人城后影响商业的局势。本来也没什么,但“锦联堂”三个字却触动了李颖修的神经。锦联堂是十三行控制下的纺织品出口机构,好像是叶尚林的产业。十三行改组为南洋实业总局之后,锦联堂也实现了公私合营。现在,他们在没有知会李颖修的情况下,就决定暂停交易,而且发了这样一份,和李颖修的政策相抵触的招贴,其中的意味,就很耐人寻味了。
“风吹草动,什么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李颖修轻轻地咕隆了一句。
“军师,叶尚林想混水摸鱼呐,要不要我今晚去他家走一遭,砍了他的头,挂他家门梁上。”
“免了。话说回来,兴培,你也反对英夷入城么?”
“那当然,何止是我,江湖上一众好汉都准备对等英夷入城落了单,切几个鬼头来下酒。”
李颖修郁闷的摆摆手,又找起另一份招贴。《明伦堂绅士议论》
“查百姓何以不准外国人入城。当经细问士农工商各项民人,但谓若是夷人到来,必定猖狂,每每到处寻衅。或挟带鸟枪入村,打雀为名,遇见鸡犬猪牛,则辄为放枪打毙。遇见妇人孩子,则或调戏或恐吓以取笑。遇见花果禾稻,则或偷取或残害,以肆其暴庆之性。种种不法,难以尽说。兼之当其行凶之时,设若有人拦阻劝止,必遭其突用鸟枪打死。如此不近情理之夷狄,倘再准其入城,将来扰害,更未有底止矣。所以我等百姓万不能容其入城也。”
看来诸位乡绅们担心的,是英人人城后侵凌民众。
张兴培见李颖修不说话,又找出一份招贴来,说道:“这是茶馆中流传的。”
“现在细查得逆夷苦苦要入城之故,因该夷询七千八百余万,定于在广东省城征取。须入过城一次,即便勒收租税。每日城内勒收地租银一万两,城外亦收地租银一万两,另每日勒收货物税一万两。每日共收银三万两,每月合计收银九十万两。此乃吾人性命身家所关,务祈同心联络。各宜瓦面多设火煲灰箩器械等物堵御,尽力攻守,务除大害,不许入城,方能保全。”
嗯,这是广东的下层民众估摸英夷入城后要征税。
“无论乡绅,帮会,行商还是苦力,都不愿意英夷入城。”李颖修苦恼的拍拍脑门。
“其实钧座无需烦恼,有乡绅大集团练,再加上我朱雀军在,英夷闹不出什么花样,据说,徐制台也支持闹一闹。军师你看,这份招贴据说是徐制台找人写的。”
“夷人到省,向在城外夷楼聚处,国有典章,二百年从无夷入入城之事。旧闻习见,妇孺同知。迩有道路传言,说有夷长欲进省垣拜会各大宪,未审果否。舆论沸腾,盖既有拜会之名,必将肩舆仪仗,卤簿前驱,民间闻所未闻,见所创见,震慑入心,惊骇耳目,观者定如堵墙。所可信者,各县联络,千有余乡,团练义民,十万余众,均已拨归各社各乡,时勤操练,严加约束,断不致滋生事端。但虑省城五方聚集,良芬不齐,诚恐烂匪凶徒,碎然干犯,夷人或不相解,是敦和好,反至参商。”
这篇文章写得极好。一股官场老手的腔调,话说得极其委婉,但却直截了当地指出了“民夷对立”的状况。表面上攻击“烂匪凶徒”,却又暗示着十万“团练义民”。在这种温和的官场用语之中,有着极为犀利的机锋,并且为清廷拒绝英夷入城,提供了一个方便的借口“民情未协”。
张兴培看李颖修似乎很苦恼,才觉得有点不对:“军师,莫非你是真的支持英夷入城?”
“对啊,我不刚刚说得很清楚嘛!”
“军师,那你会被人骂做汉奸的。朱雀军苦战建立的好名声,可就败光了。”
“朱雀军内部有什么说法吗?”
“我和陆达碰过面。陆达,乐楚名,季退思等人,也想借这机会,和英夷碰一碰,据说英夷才一个团,吃掉他们也不是不行。”
“胡闹!施策!”李颖修叫道。施策闻声而入。
李颖修马上写了一份手令,交给施策:“你马上到黄埔和白云山,传达这份手令,没有命令,任何官兵不得出营,马上。”
施策正要走,李颖修又叫住他:“另外口头通知,今天晚上,都督府会议。”
施策应声去了,张兴培才又说:“军师,你看,江湖上是不是也知会一下,我师父在江湖上威望很高,如果他老人家站出来说一声,叫大家不要捣乱,江湖朋友们都会给面子的。”
“不行。”李颖修摇了摇头,“广东开埠,经济特区,大家都有怨气啊。这种怨气,压是压不住的,就让他们发泄出来好了,也让朝廷看看,广东开埠多么艰难,明年的税收我们就不上交了。另外……”李颖修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10月20日立正
神机军,这是一支年轻的军队,从八旗地区上级队长到所有的旗队长。一色年轻的面容,八旗的民族武力,如果再花点钱配上寒光闪闪的刺刀和锃亮的马靴……
神机军的所有军官,都对燧发枪和滑膛炮时代的战争毫无概念,因此,在镇江之战中败退下来的关外八旗,就成了一种宝贵的资源。除了文祥成为正红旗地区上级队长(都统)以外,二十四个旗队长中,关外八旗的占了十二个,刚好一半。
在磨蹭了快二十天之后,按照楚剑功的建议,所有的旗队长,加上御前亲兵营的三位都统,十八位参领,都集中到南苑校场,做最基本的军事训练。
辰时已过,旗队长们才三三两两的到了,而应该先到和楚剑功商量事情的八旗地区上级队长,只有肃顺、文祥、胜保三个人到达。来的正主儿不到五十人,随从来了倒有两三百。
楚剑功看在眼里,也不做声,只是招呼大家站成四行,说道:“穆中堂和赛中堂都还没到,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嗯……大家认识我吧?”
这时候,就见从队伍里跑出一个胖乎乎的小个子,来到楚剑功跟前:“楚爷,奴才德福给您请安了。”说完就要打千。
“慢着,”楚剑功一把拉住他,“我说了啊,我不管别的地怎么样,我这,一律不许打千,不许自称奴才。”
德福陪着笑脸说:“楚爷,我们旗人啊,主子奴才叫得亲热,自称一声奴才,浑身那个舒坦哪。”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苗人凤脱下自己的鞋,对准德福就扔了过去:“你算个屁的旗人,三天前才在五爷府上投了个籍,要不是五爷才九岁,进不了军队,他家包衣都是些怂货,你能顶他的缺?”苗人凤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他和孙武安这样能骑马能射箭的,花了大价钱才当上旗队长。德福这种街头混混都打不过,在妓院给人垫轿子的,居然有人出钱送他进来。送他来的主子“五爷”,就是道光的五子奕碂,在四年前被道光过继给自己的三哥,继承了郡王的爵位。这位五爷年纪太小,现在无法入军,所以包衣以身代。
孙武安只是冷笑,不说话。这时,边上就有一个人大叫:“这样的人渣,就该叉出去。”
楚剑功一看,这人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一直没找着机会问问。他啊,带着一柄翻天画戟的戟头。
“你,带着翻天画戟干什么呢?现在都用火枪了。”
“回院台,这柄翻天画戟,是我祖上当年平葛尔丹回来,万岁爷钦赐的。”
“哦,拿来我看看。”
把画戟拿过来一看,上面刻着“平准有功”四个字。
“你是哪个旗队的?”楚剑功问。
“我是御前一等侍卫,虎枪营旗队长,世袭骑都尉,齐图。”
喔,那是御前亲兵了,御前亲兵三个营,每个营除了有三个步兵大队以外,还有骑兵、炮兵大队各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就说名字,别说头衔了。”
“我叫齐图,我爷爷在乾隆爷组建虎枪营的时候,做了枪棒教头,冲阵先锋官,世袭骑都尉,我爹是老虎枪营都统。”
“你们唧唧呜呜聒噪些什么,我布忽阔阔不是来听废话的,楚院台,您就给个话,怎么练兵吧。”
楚剑功抬头一看,好一条大汉,青筋暴起,大饼一般的脸上布满了胡渣,一看就是深山老林里蹦出来的种。
布忽阔阔见到楚剑功看他,过来见了个礼:“楚院台,咱是锐建营旗队长。世袭忠勇伯,布忽阔阔。”
楚剑功对布忽阔阔这种名字还真有点不习惯,边上过来一个瘦小精悍的汉子,对着楚剑功施了个礼:“院台,加上兄弟我,御前亲兵三个旗队长就齐活了。”
楚剑功看了一眼名册,问道:“善捕营旗队长德兴阿?”
“兄弟正是德兴阿。”
楚剑功突然觉得非常的烦闷,也许是突然窜出来的人物太多。他一挥手,大吼一声:“都站回队列去,谁让你们窜到前面来了?站好站好。”
等这些旗队长们都站好了,楚剑功扫视了一番,默默地把这些人归为三类:真的来练兵的,来投机的,来顶包的。哎,这样一帮人哪。
“西洋战法,首重军纪,站,坐,走,都要有样子,不能懒洋洋的像没骨头的。”楚剑功刚讲了没几句,突然远处传来锣声:“穆中堂,赛中堂驾到。”
穆彰阿一下轿,就对楚剑功抱拳说:“哎呀,来晚了,来晚了,老夫年事已高,起不了早啊。”
楚剑功说道:“不晚不晚,我这边也刚刚把队伍整好,穆中堂说两句吧,勉励一下大家。”
“哎呀,不说不说,我在朝堂上都不说话,千言万当不如一默。”
那你来干嘛?楚剑功想,又对赛尚阿说:“那赛中堂说几句吧。”
“算了算了,兄弟藏拙吧。”
算了,不和你们这些人废话了。楚剑功转头对着旗队长们说:“穆中堂和赛中堂来看咱们训练,兄弟们一定要好好表现呐。大家都站直了,双腿并拢,不要乱晃。”
大家还算听话,乖乖的站着,安静了大约一刻钟。这时候,就看见呆在一边的家人群里,窜出来一个清俊的小厮,捧着一个水罐,一滋溜就到了队伍里,对着某位旗队长说:“爷,站了这么久,渴了吧,喝口水,去去火。”
那位旗队长谁也不客气,马上散了立正的架子,接过水罐就喝。
边上的那些家人一看,嗡的一下就涌了上来,各找各的主子,送水的,递点心的,擦汗扇风的,忙得不亦乐乎。
楚剑功一下子就恼了,虽然我这是应付差事,这也太儿戏了吧,就想叫人把这些家人都打散了,一转念,自己连个亲兵队都没有,军法不知道找谁维持。
锐建营旗队长布忽阔阔大叫:“你们这些废物,真是目无军法。都给老爷滚开,不要让中堂们看笑话。”他这是在训斥自己的家人。
楚剑功朝他喊:“布忽阔阔,带着你的家丁,把闲杂人等统统清理出来,那边有棍子,用棍子打。”
布忽阔阔倒也听令,他手下的家丁跟着他,到校场边上去拿棍子。
德兴阿见状,也跟着叫道:“都给老爷滚开!”
折腾了许久,才算重新把队伍安定下来。楚剑功开始训练旗队长们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
忙乎了整整一天。
末了,楚剑功对文祥、肃顺和胜保说道:“今天八旗都统都没到齐,三位能来,真是不易。明天申时,请到舍下一叙。”
西北
楚剑功回到住处,那姐儿早就迎了上来:“老爷,饭已经备下了,老爷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今天在南苑吹了一天的风,校场上土又大,先洗澡吧,”
楚剑功舒服的泡在澡盆里,拿着衣服推门进来:“老爷,左宗棠左大人来了。”
喔,楚剑功赶紧把身体擦干净了,穿上衣服。
“哎呀,季高,还没吃饭吧,一同吃饭。”
左宗棠也不推辞,两人坐下,那姐儿要避开,楚剑功说:“你也坐下吃饭。”
“谢老爷,左大人要不要喝酒。”
“别问,拿酒。”
几个人坐定了以后,左宗棠说道:“院台,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你不是要在京师游学,准备来年的科举吗?”
“不了,林大人给他的朋友,甘陕总督邓廷桢邓大人写了封信,让我去给邓大人做幕僚。”
“啊,你现在就去西北啊,是不是太早了?”楚剑功下意识的说漏了嘴。
“不早了,院台说,往昔中华富强之日,无不掩有西北。宗棠感佩于心,决心去西北做出一番事业。”
“复兴社?”
左宗棠点点头。
“西北那地方呢,各种会道门教层出不穷,你要小心哪。”
“院台的《论八旗之奋斗折》里说得好,帝业皆从长戈出,宗棠决心已下,凡是挡住复兴之路的,一律乱枪打死。”
“不要随便放枪。”楚剑功不赞同的摆摆手,“子弹很贵的。”
“说起子弹,”左宗棠却借机谈另一件事,“西北地方穷苦,用枪的机会却实不少,院台能不能指点一下。”
指点什么?怎么搞枪?楚剑功喝了一口酒:“你等我想想……”
“那姐儿,拿张白纸,再拿一直墨笔来。”楚剑功在纸上边画,便解释:“你看,大清西边这个国家,叫做阿富汗,现在英夷正在那里大战。这里是阿富汗的京城,叫做喀布尔,英夷就是在这里苦战。”
“它离我大清多远?”
“从喀布尔往东三百里,就是我大清的喀什葛尔,但中间的路很不好走。”
“院台提到喀布尔,是想让我提防英夷吗?”
“提防当然要提防,但我是说,虽然喀什和喀布尔之间的路非常难走,然而,却比从印度去喀布尔方便多了,我来和英人交涉,争取在喀什办一个兵工厂,而你,要想办法,去喀什。把这个兵工厂控制在手里。”
“院台,这样行得通吗?”
“我不知道。”楚剑功直爽的说,心里在想,瓦罕走廊,另一个时空是用毛驴送过军火的。一切,都要看你左宗棠的本事。
左宗棠还是有点不明白,
“去球,干脆把西北的布局重点和你讲清楚,让你少费些冤枉功夫。”楚剑功心想,说道:“别喝酒了,赶紧吃饭,吃完了我们去书房谈。”
在书房里,楚剑功展开一份大清乾坤图,指着地图说道:“西北边境局势复杂,英国人在阿富汗,罗刹人在布哈尔,都在苦战,你迟早要面对双方的压力。虽然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英国人的首要目的是为印度打出一片缓冲,而罗刹人重在夺取土地。”
“所以,联英制俄?”
“应该是这样,但到时候局面变了,要联俄制英也说不定,一切都要看当时的情势。”
“这些洋人都靠不住,以宗棠看来,打铁还需自身硬。”
“很对。”楚剑功指着地图上说:“西北有三地最为重要,伊犁,迪化和喀什。伊犁有将军,驻兵四千,迪化有都统,下辖兵五千。而喀什最弱,偏偏喀什所在的天山南路,是局势最复杂的。西北偏远,朝廷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院台,邓大人不一定会让我去喀什。”
“我会给邓制台写封信,称赞你的才能,也说明喀什的重要性。”
“谢院台。”
楚剑功嘱咐说:“到了喀什,便招募民众屯垦,同时发展复兴社,如有阻碍,不要顾忌,以钢克刚,方为王道。以雷霆手段,显菩萨心肠。”左宗棠啊,千万不要有负你后世的英名。
“谢院台指点。”
“至于武器,我这边和英国人交涉,你所购买的兵工厂各种机械,请的技工,都算在一千六百万两白银的采购当中,但你若向英军提供补给,则一定要收钱,或者让英国人提供某些补偿。”
……
“既是军屯,自然也要练兵,我会给你物色,你自己也可以去阿富汗想办法,英军之中,有能力的冒险者不少,只要条件合适,肯定有人来。”
“至于外交……英俄都是庞然大物,不要随便和他们起冲突,如果他们有所野心,你的应对就一个字,拖。等到中原局势稳定,我们再集全国之力,彻底解决边疆问题。”
“院台,你所说的中原局势稳定是什么意思?”
啊,我说漏嘴了。“我是说,等朝廷和英夷交涉的事情忙完了,八旗神机军也练成了。”
左宗棠看着地图仔细琢磨:“院台所说的瓦罕走廊,到底靠不靠得住?另外,英夷渗透进来怎么办?”
“我没有去过,我也不知道。”
左宗棠听到这话,面露踌躇之色。楚剑功决心激一激他。
“英夷倒还好说,最难办的却是罗刹。”
“罗刹?”
“罗刹国最开始的时候,也就像……保定那么大,四面皆不靠海。但该国世祖彼得一世有雄才伟略,决心在东西两面都夺取出海口,对外扩张成为罗刹的国策。从此一百五十余年,历十帝,国都两度被焚,北拒瑞典,南平奥斯曼,西征法国,东收西伯利亚。拓地二十万里,力挫普鲁士厉王腓特烈,法国假皇帝拿破仑,终成当世第一大国。”
“罗刹人对我中华,垂涎已久,康熙年间,还和大清打了一仗,近些年来,罗刹人在西疆的外围不断对浩罕和布哈尔用兵,等到时机成熟,他们一定会夺取天山南北。”
“话说回来,喀什的条件虽然艰苦,却比不过罗刹的西伯利亚,罗刹人有句话,鹿走不过的地方,罗刹人可以走过去。所以,天命扩张,事在人为。你在喀什,距离京师六千里,而布哈尔,距离罗刹人的京城也是六千里,只要你比罗刹人更有决心,更有毅力,你就一定能够超过他们的成就,你堂堂中华男儿,自觉不如罗刹野人吗?”
左宗棠一掌拍在地图上,深吸一口气:“当世岂无霍骠尧,蛮夷狄戍,安敢欺我中华无人?”
直隶地区上级队长
左宗棠走了,楚剑功把那姐儿叫过来:“今天我给左宗棠讲的这些话,你要报给皇上。左宗棠去新疆,急需支持啊。”
“是,老爷。”那姐儿应了一声,“老爷,今天把渔网买回来了。”
“这么快啊。”
“老爷想看,奴婢当然赶快去买。”
楚剑功笑了起来,搂住她说:“今天算了,今天真的有点累。”
“弹琴的那个姑娘,老爷准备什么时候收进房。”
“我还没看过人呢,万一很丑怎么办?”
“奴婢看过了,是个俊俏妮子。”
你的审美观未必和我一样啊。
“嗯,对了。”那姐儿接着说:“老爷的人缘儿可真好,怡亲王府送了一对翡翠团球过来,说是给老太太活动筋骨用的。”
“我家慈又不在京师,难道还专门把翡翠送到湖北去?这怡亲王是站哪边的,四阿哥还是六阿哥?”
“老爷想多了,怡亲王载垣,虽然亲贵,辈分却很低,是载字辈的,四爷和六爷,都是他的叔叔,有些事情,轮不到他掺和。送东西来的人说,怡亲王年纪小,没吃过苦,练兵的时候,不能天天都到。请老爷多担待。”
原来是为今天没到请罪的。
“那你有没有告诉送东西的人,老爷我好色不好财呢?”
“老爷又没有出去嫖,别人怎么知道老爷好色呢?俗话说得好,酒香也怕巷子深呐。”
“嗯,说道练兵的事情,我请了三位都统明天来家里做客,既然怡亲王送礼来了……这样,你明天派人送个口信,注意,是口信,不要发帖子,将其他五位都统:郑亲王,怡亲王、诚嘉毅勇公景寿、穆荫,还有杜大人的长子杜翰,都请来。”
“都是亲贵子弟,送口信,老爷不怕轻慢了他们?”
“嗯,军中事务,容不得繁文缛节。”
“奴婢只是老爷的家仆,由奴婢派人送信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挺好。”
“老爷说的,奴婢听不懂。”
“去房里等着老爷,老爷跟你解释……”
第二天下午申时,八位直隶地区上级队长居然都按时到了。楚剑功将他们引进厅房,左手一伸:“坐。”
大家刚坐下呢,年仅十八岁的怡亲王载垣就站了起来:“院台,昨日我没有到,着实不该,家母和皇叔都已经训斥过小王,我这就向院台请罪。”
“你错在什么地方啊?”楚剑功这话一说,就听见旁边的穆荫“哼”的一声。
楚剑功没有理他,继续看着载垣。再远说道:“这八旗神机军,是为咱们爱新觉罗的天下练的,我身为宗室皇亲,自己都不挂念护卫,怎么还能指望别人卫护我大清的天下。”
边上的郑亲王端华啪啪啪鼓起掌来:“说得好,说来我这铁帽子王真是羞愧啊,楚大人,我借着我这侄儿的口,给您赔罪了。”
“昨天没有到的两位王爷,都请罪了,其他三位都统怎么说?”
诚嘉毅勇公景寿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杜翰悠然自得,而穆荫站起来一拱手:“楚院台,这个正白旗都统,我本来就懒得做,你跟皇上说去吧,把我换了。”说完,他转身要走。
在他身边的兄弟肃顺一把拉住了他:“大哥,向楚院台请罪。”
“老四啊,你……”
肃顺冷冷的盯着他的大哥,他们这一宗,穆荫是主枝,肃顺不过是个庶出的,据说肃顺的母亲还是被抢来的民女,然而,肃顺从小就有跋扈之名,将大宗的一干子弟制得服服帖帖。
穆荫僵了一会儿,向楚剑功一抱拳:“楚院台,我给您赔不是了。”
景寿看到穆荫这么做了,就也站起来,一拱手,算是请罪。
杜翰呵呵呵的笑起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楚院台,说实话,八旗神机军本来全都是要旗人来带的,皇上不过是怕汉臣的面子上不好看,才加了我这么一号,其实我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会打仗,我到了神机军呢,自然要尊楚院台您的军法,这杯茶,算是我给您赔罪了,不过,过一段时间,等神机军不在风头上了,我自然要向皇上请令,让满人来带镶红旗。”杜翰的意思很明显,过段时间他就走,训练是坚决不参加的。
“杜翰林言重了,我楚剑功也不是不晓事的人,谁是铁了心要走的,都请和杜翰林一样,把话说在明里,我是绝不留难。”
穆荫本来想说话,发现肃顺在狠狠地瞪他,便闭了嘴,低下头去。
“那好,杜翰林,令尊我是一向尊敬的。你是诗书世家,自然不愿意来做这些武人的勾当,你且先委屈一下,挂个名,镶红旗的事情,我看……”楚剑功沿着桌子扫了一遍,“就由正红旗的文祥一并打理了吧。”
文祥赶紧推辞:“这事儿只有皇上才能定啊。”
楚剑功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好了,其他人都是要留在神机军的,从明天开始,要出早操,,和你们的旗队长一起,每天一万米,嗯,就是每天跑三十里地,跟不上的,我去跟皇上说,把他退出神机军。”
楚剑功转头问怡亲王:“小王爷,每天三十里,你跑得下来么?”
怡亲王满脸发光:“我能跑下来。”
“年纪最小的怡亲王说他能跑下来,各位上级队长们,你们谁比小王爷还差?明天辰时,南苑校场集合点到。迟到的,要么自请退出神机军,要么当众打板子,你们答应吗?”
肃顺和文祥、胜保当即就答应了,郑亲王端华,景寿也扭扭捏捏的答应了,穆荫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成啊。”
当天晚上,楚剑功今天面见八旗地区上级队长的事情就报到了道光那里。
“好啊,八旗子弟,居然让楚剑功折腾得每天早上起来跑一万米,他还真有两下子。”
“皇上,”穆彰阿在下面答话:“楚剑功也太飞扬跋扈了一些,居然私自召集八旗都统。而且把两红旗都归到文祥麾下。”
“唉……新军咱们谁也没练过,不过要八旗振奋精神,也是需要一个跋扈一些的人来吧,你,穆彰阿,还有赛尚阿,要看紧他。兵让他练,但不能让他带,还要注意分寸,不能让能臣寒心。其中关窍,你们可要把握清楚了。两红旗……文祥这孩子我挺喜欢,也精明,就让他带着吧。找个合适的时候,我点化他一下。”
10月25日贵胄天职
八旗神机军的训练已经持续了三天。这三天来,八位都统,二十七位旗队长,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光一个队列,就把他们折腾的够呛。
每天散场之后,楚剑功让大家自愿留下谈心,令他意外的是,八旗都统中居然有一半留下:文祥、胜保、肃顺,以及怡亲王载垣。而二十七位旗队长中,第一天是全留下了,第二天就走了三分之一,这第三天,只有八个人留下来。
“好了,基本可以确定,假使八旗还有救,也就是依靠在场的这些人了。”楚剑功默默地从众人脸上扫过,把他们一个一个记住:三个亲兵营的旗队长布忽阔阔、德兴阿、齐图;镶红旗汉军旗队长孙武安、正白旗汉军旗队长苗人凤、那个猥琐的奴才,替他主子顶班的正黄旗满洲旗队长德福居然也留了下来,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还有两个人,都是关外八旗和热河八旗补进来的,倒也有几分彪悍气。一个姓范,名铁锡,现在是镶蓝旗的汉军旗队长。另一个叫马千山,据说在镇江会战中立过功,救过奕经的命,还在江宁的溃兵营里看见过楚剑功,嗯,他现在是镶蓝旗的蒙古旗队长。
”如果我手上有把机枪,对着他们突突突突,八旗就完了。“楚剑功心里想着,口头却说道:“我们今天,还是继续讲讲,八旗的责任。,昨天说到哪了?”
啪!十八岁的怡亲王载垣一个立正,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报告,昨天说到,八旗要匡扶社稷。”他的脸上,满是兴奋地红光。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小王爷,你是进过上书房读书的人,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圣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过吧。”
“是,学过,家国天下,养小性以致大成。”
“可是对你们八旗来说,家与国,有何区别。国事就是你们的家事吧。”
他这么一问,怡亲王载垣愣住了。如果年纪较大的郑亲王端华听到这话,肯定掉头就走。作为皇帝的同族,天生就有篡位的嫌疑,要是被政敌利用,那可不大妙。
但怡亲王载垣只有十八岁,敏锐性还没有那么高,他只是觉得不对劲。肃顺在一旁阴冷的看着,胜保说道:“楚院台……”他想把话题岔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用忌讳。”楚剑功笑了起来:“我和皇上也这么说过,皇上也同意,八旗子弟,要多担当些责任,这才有了神机军。”
你跟皇上说是一回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说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众人腹诽着。
楚剑功可不知道众人在想什么,他自顾自的讲下去:“所以,皇上对诸君寄予厚望,值此千年变局之际,神机军当挺身而出。切不可畏畏缩缩,更不能事不关己,明哲保身。我当日对皇上说,如果八旗不能振作,大清也就没希望了,皇上当即称赞我是直臣。可见,皇上是深知这一点的,也对神机军寄予厚望。”
“院台,既然是军队,自然是杀敌报国,惩戒叛逆,院台莫非还有它指。”
“没有什么,尊皇攘夷而已,我在《八旗之奋斗折》中都写清楚了。”
“不错,院台就是让我们振奋精神,”怡亲王载垣又站了起来,“我等世受皇恩,自当赴汤蹈火,匡扶社稷。”
勇敢地少年啊,为了爱与正义,快去创造奇迹。楚剑功心里默默地唱着,说道:“小王爷说得好,那我问你,如果有奸臣,和你捣乱怎么办?如果有懵懂老朽,饱食终日,昏昏然不知其可,却占着朝堂的高位,该怎么办。”
“那我们都去太庙磕头。让皇上看到我们的诚心。”
楚剑功笑着问:“那要是反对的人也去磕头呢?”
“院台你是说……”
“我举个例子啊。就是这开埠,人人都把去通商口岸当做事鬼,那么,比如说,将来我们神机军引入洋教官,洋人,到京城里来,那反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了,那些反对的,都去太庙磕头,你算算,是他们人多还是你们人多?”
肃顺说道:“力行革新,就当把大权抓到手里,凡是反对的,统统关到宗人府去。”
有点上道了,楚剑功继续说:“要是皇上袒护他们呢?”
“我们就去太庙磕头。”
怎么又绕回来了,楚剑功想,算了,也不急在一时,过于急迫,相反不好。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星星都出来了,大家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大家一起从屋子里出来,随口闲聊,载垣指着天上说:“看,北斗星。”
楚剑功决定逗一逗他:“北斗七星君你都认识吗?”
“认识。天枢位北斗第一阳明贪狼星君,天璇位北斗第二精巨门星君,天玑位北斗第三真人禄存星君,天权位北斗第四玄冥文曲星君,玉衡位北斗第五丹元廉贞星君,开阳位北斗第六北极武曲星君,摇光位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
“小王爷学过啊。”
德福在一旁凑趣道:“话说,除去根本不来的杜翰林,您们七个都统,每人都对应一颗北斗星,保着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也就是当今皇上。”
“那小王爷,你是哪颗星呢。”
“我年龄最小,就选第七天关破军星吧。”
“破军星啊。”楚剑功突然很恶意的想到一件事,于是说道:“破军星非大劫不亮,非革新不亮。此星一旦发光,就意味着要鼎力革新,小王爷出掌神机军正黄旗,为八旗贵胄,变革求新的重担,注定要压在你的身上,破军星,倒也恰如其分。”
楚剑功看到载垣不说话,就接着说:“话说破军星有一股王霸之气,凡是靠近他的敌人,都会变成白痴。这样,你从此战无不胜。没有武器有人给你送来,没有妹子人家自己跑来。”
楚剑功说完,盯着怡亲王载垣,心里催促着:“快,左拳紧握,右手指天,眼含热泪,大喊‘破军星,你真的是我的将星吗?’”
谁知到载垣扭头对着楚剑功,正色说道:“我知道楚院台根本不信这些,也请不要拿这些来诓我。我受皇恩出掌正黄旗,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想我八旗先祖,抚蒙古,灭闯逆,破南明,平三藩,收台湾,三定准格尔,一统前后藏,皆靠将士用命,上下同心。而绝非什么王霸之气。院台戏谑我不要紧,却小视的天下英雄。”他这段话一说,长身负手而立,居然有一股英气勃然而出。
“我真是失败啊,星运论连八旗子弟都糊弄不了,实在愧对先贤,”楚剑功心里懊悔着,“以后再也不说这么傻缺的话了”
11月2日危机
“不知道领头出使英夷的人选,中堂决定了没有。”楚剑功问耆英。
前几日楚剑功上了条陈,基本选定了郭嵩焘为驻英国公使,李鸿章为采办专使。楚剑功接着在条陈建议说:此次出使事关重大,郭嵩焘和李鸿章品级低小,需要再派出一位大员,统领全局。
耆英沉吟了半晌,捋了捋胡子:“再议吧。”
“我还要看着神机军那边的训练,先告辞了。”楚剑功退了出去,耆英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又混过去了。领头出使这件事情,不用说,应该是总理万国事务衙门的总办和会办之一,也就是隆文或者耆英来做,但两人都不愿意去“事鬼”,万一楚剑功捅到皇帝那里,还真不好交代。
楚剑功不管耆英怎么想的,他直奔南苑校场。
经过十余天的艰苦练习,七位都统,二十七位旗队长,终于学会了基本的队列。他们开始了正步的学习。现在是打基本功,金鸡独立。楚剑功一般放任他们自行练习,偷懒耍滑的,他一概当做没有看见。
他正和赛尚阿躲在一边的小屋子里喝茶聊天,突然,一骑快马冲到校场里来,马上的人被领到到了楚剑功跟前,喊道:“皇上有令,楚剑功速速到军机处,有要事相商。”楚剑功于是向赛尚阿请示了一下,随后,他骑马来到军机处。
道光平时不来军机处,今天却坐在大堂正中,楚剑功进去,行了礼,道光递给他一份奏折,楚剑功打开一看,原来是《英夷入城肇事折》
“自道光二十二年与英吉利议和,许购买货物一千六百万两白银,定和约,五口通商。于是本月英国公使格莱斯顿到澳门,照会臣两广总督徐广缙并通商善后使李颖修,欲入城来往。此议兴,粤民大哗,振
臂一呼,汹汹聚数万人。于入城庆典当日,尽掷砖石,夷落荒而走。……”
楚剑功心想:反入城运动爆发了。李颖修难道没有处理吗?
道光见他把奏折看完,就又递给楚剑功一份奏折,是广东按察使兼通商善后使李颖修写来的。主要阐述了按照条约,应该重开商馆,允许英夷入城的理由。同时,也叙述了广州民众的反对情绪。第三,李颖修转交了英国公使格莱斯顿的抗议信,信中指摘两广总督徐广缙恶意拖延,阻碍合约的执行,广东巡抚怡良,也完全不管不问。最后,李颖修提醒说,第一个公使馆开在上海,朝廷应该派人道贺。
第三份奏折是广东将军阿精阿写来了,里面说了两件事:
第一,是英夷已经在澳门驻军一团,而且英夷威胁说,要再调大兵来战。
第二件事,就比较蹊跷了。阿精阿告状说:广东提督陆达,拒不接受自己的命令,既不让虎门炮台备战,又不让朱雀军出营支援,而且极其跋扈,根本不把他这个广州将军放在眼里。
“楚剑功,你有何见解?”道光问。
“事发突然,臣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
“那你先退下吧。”
楚剑功退下,他却不知道,道光在他退下之后,又接着问在座的军机大臣们:“对阿精阿的夹片,你们怎么看啊?”
原来,阿精阿随着奏折,还夹有一篇密奏,里面说了他想借这个机会,收取朱雀军,被陆达顶了回来。阿精阿在折子里说:“朱雀军自陆达以下,飞扬跋扈,桀骜不驯,久而久之,必成藩镇,为朝廷大患。广东臬台李颖修肆意纵容,姑息养奸。”
“陆达想做藩镇,要逼着朕做唐宪宗吗?”他这是说的唐宪宗平藩镇的典故
边上伺候的太监曹蕉不由得身上一寒。
军机大臣何汝霖接口道:“不知何人可为李塑?”
“朱雀军为本朝最强,而且广州距京师万里之遥,不知道要派哪一支军去,莫不是穆大人的神机军吗?”
“好了好了,别说这么远,朱雀军还没到蔡州那一步,从阿精阿的奏折来看,陆达只是跋扈而已。”
“当初就不该留着朱雀军,如果早早遣散,何来这种苦恼。”
“遣散朱雀军,澳门的英夷怎么办?”
道光长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都是英夷惹出来的麻烦,好了,朕要回去歇息了,你们几个商量定了,报个章程上来。”
那太监曹蕉随着道光回宫,突然听到曹蕉轻轻说道:“这英夷真是麻烦。”
“皇上,休要为化外的野人气坏了身子。”
“你说,这化外野人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将我大清八旗打得溃不成军。”
“国家大事,做奴才的不敢多言。不过奴才说句实话,八旗在康熙爷的时候,就很少出征了,兵不战则惰。皇上还是要参着祖宗的法子,重新练兵才行。”
“说起练兵,我倒想起个事情来,朱雀军是楚剑功练的,现在已经这么跋扈,如果神机军也让楚剑功练,在这京师根本之地……”
“皇上,八旗绝无可能跟着楚剑功造反,八旗都是皇上的自己人哪。”
“好了,国家大事,不是你该插嘴的。”
在军机处,几位中堂大人们也在商量。
“阿精阿真是个废物,这么久了,还没有收取朱雀军。”
“收取军队这事呢,一定要有威望才行,阿精阿在广东,一直养尊处优,百事不问,朱雀军不听他招呼,也是人之常情。”
“广东的几位大员,真是没有成器的,徐广缙又惹动英夷发来照会,怡良也不看着点。广东的局面,根本无人支撑。”
“李颖修如何?”
“他不行,行商出身,没有功名,又还年轻,让他独掌广东,成何体统?”
祁俞藻总结说:“话头还是说回来,目前三件事,一、和好英夷,这件事可以交给李颖修去办,二、徐广缙不再适合担任两广总督,要找个能办交涉的去广东接制台。第三,就是找个有威望,有手腕的,收取朱雀军。”
潘世恩插嘴道:“难道又让楚剑功回广东去?”
“不可,”穆彰阿连连摆手:“难道你忘了当初为什么让楚剑功来京师?”
兼着总理衙门的隆文也来插一脚:“还有出使英夷的主管大臣,也要尽快定下来。”
11月4日人选
楚剑功不知道各位军机大臣们在商量什么,他还是照常带着七位都统二十七位旗队长每天训练。每天早上的一万米跑,让出身不同,地位尊卑有异的旗队长们开始互相认同为自己人。他们每天唱着《同期的百合》出发,唱着《同期的百合》归来,
您與我是同期的百合
同在神机军的庭院開放
若覺悟花之開而謝
美麗的花謝是
為了國家
您與我是同期的百合
同在神机军的庭院開放
血肉無分昆仲情
氣息相合分未能
您與我是同期的百合
同在神机军的庭院開放
仰望南方晚霞的天空
未有一丝回顾
您與我是同期的百合
同在神机军的庭院開放
約誓的一天還沒來到
為何因死而散
您與我是同期的百合
同在神机军的庭院開放带着
圣洁的白色
與君相見春之梢
啊——啊——
唱着这首歌,仿佛真的成了同气连枝的洁白同道。
但今天,楚剑功在带着他们往回跑的时候,教给了他们一首新的歌,《跑步歌》
阿玛额娘躺在床上,
额娘翻身向上说得很浪,
给我一些,
给我一些,
骑射啊骑射,
骑射啊骑射,
这对你我都有些好处,
欧,好啊,
随着太阳东升而起床,
整日跑步,直到完成训练,
朝廷的中堂都是小娘养的,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他们的作用就是给自己人添乱。
文祥、肃顺等人,已经听出这首歌有些不对了,但坚持训练的贵胄们相对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官,有些优越感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至于前面的粗话,大概勇猛的大头兵就该这样子吧。
所以,他们也跟着唱,“朝廷的中堂都是小娘养的,他们的作用就是给自己人添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们的作用就是给自己人添乱。”
在楚剑功和旗队长们骂中堂的时候,道光也在骂中堂们。
“拖了好几日了,还没有个结果。”
“回皇上,人人都视广东为鬼途,避之不及,新的两广总督人选,实在是定不下来。”
“是啊,皇上,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将心比心,我们也不能强迫人家去事鬼。”
“那像驻英国公使那样张榜招募呢?”
“两广总督,乃是堂堂一品大员,不是去化外之地的小官。”中堂们互相争论起来。
道光心想:都在演给我看呢,这事情就这么难办?
“皇上,臣保举一人,此人资历威望都够,官声甚好,颇得民心,又善于制夷,在英夷中都有声望。就是因为他,英夷才弃广东不攻,转攻浙江。”
“是什么人,莫非你是说林则徐?”
“皇上明鉴,正是林则徐。”
“嗯,他的处分期也差不多了,可以外放做事。他威望甚高,朱雀军也是他起的头,重任两广总督,甚合朕意。”
“那让林则徐来收取朱雀军吗?”穆彰阿有意问道。
“不妥,不妥。”祁俞藻说,“应该是个旗人,最好是个满人。收取朱雀军这事,还是交给广州将军吧。”
“谁接任广州将军?谁都不愿意去广东和应以打交道,何况还可能又起兵火。”
“臣保举一人,可担此重任。”
“谁?”
“前任两江总督伊里布。”
“嗯,他也是善于抚夷的人物,对了,浙东大捷,他和朱雀军还有老交情在。”
“只是这样还不够。”何汝霖说道,“林则徐本来就对楚剑功和朱雀军过于放纵,伊里布又不会打仗,现在英夷可能又要动武,该如何处置?”
其实大家都有个想法,重新派楚剑功南下,但是,有事就叫楚剑功南下,显得朝廷无人,更怕楚剑功恃宠而骄。最可怕的是,就这样让楚剑功南下的话,那等于朝廷承认朱雀军是楚剑功的专属军队了。
这时,总理衙门总办隆文提出了另一件事情:“说起和英夷交涉,皇上,出使的主管大臣,实在是没有人选。”
“你和耆英,其中一个人去不就可以了?”
“我们实在不懂。”
“是不愿意到鬼域去吧。”
“皇上恕罪,我们真的不懂交涉,到时候有辱国体,真是万死莫赎。”
“臣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一直没说话的耆英突然叫道。
“快快讲来。”
“让楚剑功出使英夷。”
啊!诸位中堂先是惊讶,随后不由得暗地里赞叹“妙。”
耆英还在解释着自己的计划。
“朝廷就给楚剑功一个抚夷钦差的头衔,划到总理衙门里头,让他准备出使。现在广东的反入城事件,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楚剑功作为抚夷钦差,自然应该南下去看看,这样在明面上,就和朱雀军的事情无关,但一旦要打,他也可以就地指挥。等入城交涉这风头过去了,楚剑功马上出使,顺理成章的,就又把楚剑功从朱雀军里摘了出来。伊里布大人抓紧的接手朱雀军。楚剑功出使,这一来一往,至少要一年呐,林大人和伊大人都是能臣,一年时间,肯定把包括陆达在内的广东大小官员收拾得服服帖帖。”
“好,就这么办。只是,楚剑功还在练着神机军呢。”
“皇上,楚剑功练的朱雀军这么跋扈,还是先杀杀他的锐气才好,不然京师重地,再来一只跋扈的神机军,那谁受得了啊。”耆英不经意的挤兑了一下穆彰阿。
“皇上恕罪,耆中堂说得有道理,”穆彰阿还不好反击,他只有顺着说道:“楚剑功也没教什么,整天跑步,分左右,哈哈哈……,练朱雀军,还要找些洋教官才行。”
“皇上,楚剑功推荐的那个李鸿章,奴才见过了,的确是个伶俐人,奴才私下里会和他通个气,让他留心合适的洋人教官。”耆英说道。
隆文补充说:“皇上有空的话,接见一下李鸿章和郭嵩焘,勉励一番,好让他们知道圣恩深重,尤其是那个李鸿章,奴才已经许了他一个道台的顶子。”
“道台小啦。”道光说道,“这李鸿章有胆识,敢担当,等他回来,至少外放个布政使。”
“皇上真是慧眼识才,现在就还有两个问题,谁来接广东巡抚,徐广缙、阿精阿、怡良三人又去哪里?”
11月5日期望
昨天训练结束的时候,镶蓝旗蒙古旗队长马千山找到楚剑功:“院台,听说咱们以后的训练,要能写会算,可我字都不认识几个,那可怎么办呐?”
嘿,还挺有上进心,楚剑功心想,我也不能专门来教你识字啊。
“你就不能自己请个教书先生么?”
“请不起了,要被选上当旗队长,媳妇本都赔进去了。”
“这么惨呐?”
“对呀,我老马是有心报国,可大清没钱的还不要呢。我以前在热河也就是做个领催,也不会做别的营生,就靠着旗饷过活,话说,旗饷我还真没领全过。”
“好吧,好吧,我来给你想想办法。”楚剑功口里应付着,一边寻思,到哪去给马千山找个先生。
他突然记起自己每次在回家途中,都看见路边有个算命的在收摊,那算命的,用的工具好像是算筹。楚剑功决定再碰见这算命的就问问看,看他愿不愿意给人当先生。
今天楚剑功早上起来,那个太监曹蕉又来了,传唤楚剑功觐见。
等楚剑功见完道光,回到了南苑校场,各位都统和旗队长们已经收到了消息,楚剑功作为抚夷钦差大臣,就要再次南下广东,不会再带神机军了。
楚剑功取消了今天的训练,大多数人求之不得。怡亲王载垣走过来说:“楚院台,今日在小王自家备上薄酒,为你践行。”
“多谢,我一定到,还有哪些人?”
“院台没来的时候,小王已经和几位都统大人都商量了,文祥、肃顺、胜保三位都统,还有七八位旗队长,都会来。”
楚剑功心里一想:肯定是每天晚上留下来闲谈那几个。也没有多问,就此约定。
晚上到了怡亲王府上,来的人不出楚剑功所料:文祥等三位都统,齐图、布忽阔阔、德兴阿、孙武安、苗人凤、马千山、范铁锡。
大家正在客套,突然据听见王府的门子一路喊着进来:“淳郡王到。”大家听到这句,赶紧按礼节出迎。
就看见德福一路小跑到了跟前,当着楚剑功的面,一个千打下去:“院台,我家主子给您践行来了。”
楚剑功抬头一看,见到胖乎乎的一个小子,穿着市井的白大褂儿,手拿一把蒲扇,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楚院台,咱给您送行来了,”小孩叫道:“我知道您不让打千,可今天不是送行吗?就让德福打个千,自称奴才,大家乐呵乐呵。”
道光的第五子,奕碂,正黄旗满洲旗队长,年仅九岁的郡王,在他的贴身奴才德福德伺候下,居然也来了。平时楚剑功都没见过他。但他的威名,楚剑功是知道的,好多京城老段子的主角,就是这位五爷。
主人载垣笑着迎了上来,奕碂叫道:“大侄子,好久不见,又长高了嘿。好嘛,都当上都统了,威风大了,今后你叔叔我就在你手下讨饭了啊。”奕碂是奕字辈,载垣是载字辈,算起来,奕碂真的是载垣的叔叔。
载垣被人占了便宜,还不好发作,难道去宗人府告一个九岁的小孩子人前失仪吗?他脸上一白,装作没有听出来,右手一摊:“淳郡王请。”
晚宴上非常热闹,九岁的淳郡王故意捉弄他的家奴,正黄旗满洲署理旗队长德福,逗得大家十分开心,吃完了饭,大家闲聊了一会,载垣对楚剑功说:“祝院台出使一帆风顺,早日归来,继续教导神机军。”众人在边上听了,纷纷点头附和。
楚剑功伸手拍了拍载垣的肩膀:“小王爷,你天生贵胄,大清现在时局艰难,你要勇于任事,事到临头,千万不能畏手畏脚,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院台指的是?”
“这大清的天下,是你爱新觉罗家的,第一代怡亲王允祥,就被康熙爷称作‘吾家千里驹,拼命十三郎’,你可不要辜负了乃祖德威名。”
奕碂在一旁学着说道:“大侄子,你可不要辜负了乃祖的威名啊,我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可都靠你了。”
载垣厌恶的看了奕碂一眼,对楚剑功施礼道:“院台的教诲,我铭记于心。院台的《八旗之奋斗折》和《军国之命运》我都仔细的拜读过。”
“那就好。”楚剑功往双手一摊:“我虽然离去,但练兵之事不可耽搁,各位每天还是要早起跑步,做队列练习,我在国外,会给神机军找些洋教官,人家来了,你们可不能给人看笑话啊。怡亲王,你作为正黄旗地区上级队长,是八旗都统中排位最高的,你要担起责任来。”
怡亲王左右一看,深吸一口气:“还想着练兵的,明儿还是南苑校场见。”
“就到这里吧。我就不叨扰了。”
众人也纷纷告辞。
一起出了王府,楚剑功叫住大家:“同路的,就一起慢慢走走吧。”众人谁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除了奕碂先行离去。
楚剑功先和马千山并排走,说道:“你要请个先生,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在我住的地方附近,有个算命先生,叫方从哲。他本是读书人,叫人骗了钱,所以算命摆摊。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你明日抽空去寻他。工钱我会给他一半,另一半嘛。”楚剑功摸出一个钱袋,里面包着两个八两的大元宝,“等他教完了,你觉得教得不错,再给他。”
“多谢院台。”
“读书人,多少有些弯弯肠子,马老弟,你要迁就着些,不要把人气跑了。”
“哪会呢,我可尊敬读书人哪。要是有钱,我就把他供着。”
楚剑功点点头,一摆手,马千山知趣的退开了。
楚剑功高声说道:“几位都统今天喝酒喝好了吗?”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人精,一听楚剑功这么说,就知道他有事情要交代,就都聚拢来。
“三位都统,刚才我给怡亲王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文祥、肃顺、胜保都默不作声。“这大清的江山,是你爱新觉罗家的。”这怎么能乱说。
楚剑功默默地算过今天来的人所代表的力量,神机军八旗,除去杜翰那个书生,一共七个都统,载垣、文祥、肃顺、胜保,直接控制着五个旗,穆荫虽然没来,但他被肃顺唬得死死地。
镶蓝旗的郑亲王端华也没来,但他手下两个旗队长,马千山和范铁锡都到了。
接近皇帝的三个亲兵营旗队长也到了。
这就是说,神机军中的绝大部分,在一定程度上,都是认同《八旗之奋斗》。虽然他们未必会为此冒险一搏,但要是时机成熟的话,并且有人牵头……
嘱咐
“我刚才和怡亲王讲的话,说起来,还有些犯忌讳。”楚剑功说道,“但我不怕皇上听到,明天殿辞的时候,我还要当面和皇上说一遍,让神机军多担些责任。”
文祥心里在想:怡亲王还是小孩子,你一说,他就跳,皇上也这么好煽动么?
“我是说,你们三位都统,都是大清的青年才俊,各自领着一旗,文祥你还领着两旗,怡亲王年纪还小,你们要多担待些。他拿不定主意的,你们要支持他,当然,他要是犯浑,你们也要拦着他。”
“那是自然,八旗都统,同气连枝。”肃顺说道。
楚剑功静静地等着,文祥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我随恩主,在镇江大败,心下悸然,这大清,不变是不行了。但要怎么变,却没个头绪,院台的《八旗之奋斗折》,也只是说八旗要振作,练神机军。可是,仅仅靠八旗军队就够了吗?”
“当年,天命皇帝起兵,也不过是为了争一口饭吃,有些事,你不做,便永远没有出路,事在人为。”楚剑功这么劝慰着文祥。按他所知道的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如果说晚清时的八旗人物,文祥和肃顺绝对排在前几位。他很想看看,如果文祥和肃顺没有受到慈禧的掣肘,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胜保一直没有说话,楚剑功心里默默地猜着:胜保是准备明哲保身呢,还是另有打算。
众人沿路散去,各回各家,最后和楚剑功同路的,居然是三个亲兵营的旗队长。
楚剑功没话找话:“齐图啊,你那个翻天画戟拿给我看看,康熙爷钦赐,不容易啊。”
齐图把翻天画戟递过来,楚剑功仔细端详着,原来在“平准有功”四个字刻在画戟的主枪头上,而画戟的小枝上还有四个字“大清吕布”。
楚剑功看到这四个字就笑了,都说清国皇帝喜欢读三国,所言不虚啊。
他把画戟递还给齐图,顺口说道:“三位都是皇上的侍卫,平时见到皇上很容易吧。”
“院台,这您可猜错了。”布忽阔阔说道:“我们以前,虽然轮流到宫里值夜,但皇上身边,是有专门的御前侍卫的,我们只是在外围领队。我们的侍卫头衔,只是加衔,方便出入宫里罢了。三个亲兵营练成了,也是随驾保护皇上,但贴身保卫,那还是侍卫的事情。”
“其实我们瞅准机会,还是能和皇上说上几句话的。”德兴阿阴阴的说,“院台用不着我们给皇上带话吧。”
“我就是随便问问,今天我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怡亲王年纪小,万一做了什么错事,你们一定要告诉皇上,是我让怡亲王勇于任事的,要怪就怪我楚剑功好了,不要毁了怡亲王的前程。”
布忽阔阔会错了意,大叫:“楚院台,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是进谗言的奸臣么?”
齐图在一旁宽慰道:“皇上宽仁,楚院台一到京师,就犯言直谏,说八旗不成了,皇上不但没有归罪,还夸奖楚院台是直臣呢。怡亲王的爵位,自雍正爷以来就是本朝最为亲贵,皇上肯定容着他,院台不必担心。”
德兴阿慢慢的说:“院台,咱们兄弟几个,就知道护卫皇上,至于其他的浑水,咱们一点都不想沾上。”
到了崇文门边上,三位亲兵营旗队长掏出腰牌,放在篮子里,让城楼的绿营点验,趁这个机会,楚剑功和三人告辞,然后往南走,回小红庙。
回到家,那姐儿还在等他。
“老爷喝酒了吧?”
“嗯。”
“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什么汤?”
”莲子。”
等莲子盛来,楚剑功用勺子吃了两口,问:“你不吃么?”
“啊,我就去盛。”
“不用了,坐过来。我喂你。”
那姐儿一笑,欢欢喜喜的坐过来,“老爷其实挺会疼人的。”
“你挺乖的,家里也打理得挺好。”
“可惜。老爷过几天要走了,这一去西洋,起码要一年呐。”
“舍不得我啊?”
“老爷又不是不回来。”
那可真说不定,楚剑功心想。
“跟了老爷这么久,也没怀上老爷的孩子。”
“想要小孩啊?”
“嗯。”
楚剑功喂了她一口,不说话。
那姐儿说:“老爷疑心了吧?”
“我疑心什么?”楚剑功这次是真不明白。
“担心奴婢抢大妇位置啊。”
楚剑功正把莲子送到嘴里,一口喷了出来,这些他还真是没想到。
那姐儿自顾自地说着:“其实老爷是白担心了,老爷的夫人,肯定是要找大户人家的小姐的。皇上赐婚也说不定。奴婢自知身份,也就是觉得老爷是个好归宿,想和老爷成个家。”
楚剑功笑了起来:“其实这两天,也不一定就怀不上。我们马上到房里去好不好?”
“今天哪?”
“今天不行么?”
“老爷就要走了。人家送来的琴师还没有尝过,奴婢今晚已经把她送到老爷房里去了。”
“不是说女人善妒吗?你这么着急干嘛?”
“正因为女人善妒,才着急啊。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
“今晚我们呆着不好吗?把碗叫下人收了吧。”
楚剑功拉着那姐儿的手,往房里走。
“那那个琴师怎么办?”
“让她先看着,学习学习。”
“老爷真是……”
琴师已经睡去,楚剑功搂着那姐儿,慢慢说着话。
“老爷出门,也没个人服侍。”
“老爷以前就是一个人,一直没人服侍。”
“别人送来的礼物,除了这姑娘,其他的加起来,大概有多少了?”
“八旗都统,还有其他的一些大臣们,陆陆续续,折算起来送了有一万两了吧。”
“我还以为有几百万两了呢?”
“老爷,哪有那么多。”
楚剑功踌躇了一番,最后终于说道:“上海很快会开银行,也就是洋人的钱庄,你把这些银子,还有礼品,都想办法存过去。”
“老爷,这是做什么呀?”
楚剑功狠狠地亲了亲那姐儿:“不要问,如果有人送我的信来,你一定要按送信人说的做。知道吗?”
“老爷你在说什么呀?”
楚剑功长吁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冷静下来了,“没什么,我是说,怕家里有小偷,让你把值钱的东西都存起来。”
11月6日话别
楚剑功面见道光,殿辞之后,太监曹蕉送楚剑功出来,一路走,曹蕉一边说道:“皇上对楚大人真是非常器重,楚大人平日里说的那些话,早有御史上折子弹劾了,可皇上一概留中不发。”
“喔,哪些事情啊,公公能不能提点一下?”说着,楚剑功攥着一块银饼,递给曹公公。
曹蕉却没有接,就像没看见一样,自言自语的说道:“楚大人前几日和怡亲王说什么星运论,就有折子上来说‘怪力乱神,离间宗室’。”
楚剑功心想:那天在场的除了八旗都统,就是旗队长,没有御史。那是谁把这些透露给御史让他们上折子呢?
曹蕉继续说道:“幸好皇上圣明,没有追究。不过楚大人也要记着点教训。这种谗言,楚大人受宠的时候,根本不算什么,怕就怕楚大人一旦失势,你讲过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拿出来坐实罪名。”
曹公公你今天想说啥?
“咱家啥也不懂,就是在宫里长大,十年前开始,在皇上和军机处之间跑腿,要说洋玩意啥的,咱家一概不懂,西洋钟都不会看。可是各位大人们斗法的西洋景,咱家可是见得多了。呵呵,楚大人,楚院台,咱家没来由的呱噪两句,你不嫌烦吧。”
“公公有话请说。”
“没啥,就是做臣子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只要忠心,皇上圣明,那些闲言碎语连个屁都不算。楚大人练神机军,把亲王、贝子还有关外八旗的骄兵悍将呼来喝去,他们肯定有不愿意的,可谁也不敢做声反对,为什么,因为皇上看重你。楚大人,你明白么?”
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楚剑功心里想:曹公公你后面有一段话,是反过来的——如果皇上不再看重我,或者我要背叛道光,那神机军肯定会反噬——不过这些话就不会明说了,点到即止。
“皇上明见万里,”楚剑功口中说:“对臣子是忠是奸,也是明察秋毫。神机军中的几位都统,文祥、肃顺,都是栋梁之才,怡亲王更是宗室中的翘楚,神机军本来是由穆彰阿和赛尚阿两位大人管着,可他们两位,都不大参合练兵的事情。我这一走,神机军主要是文祥、肃顺以及怡亲王来带。皇上若是对神机军有什么疑问,大可找他们参详。他们都是八旗的老底子,断不至于做出什么对大清不利的事情来。”
“楚大人,你想多了。”
“还真有件事情,要拜托曹公公呢。”
“不敢当,楚大人有事请讲。”
楚剑功道:“神机军新办,会遇到很多的问题,比如粮饷。我给文祥他们留下了几条对策,等到他日,文祥将这些对策提出来,如果不合皇上的胃口,还请曹公公提醒皇上,这主意是我出的,不要归罪文祥他们,也不要因此就停止了维新的步伐。”
“楚大人,你刚才殿辞的时候,你自己为什么不合皇上说呢?”
“几条方法,开厘金,旗饷入营,我都和皇上,以及穆中堂说过了,但穆中堂未置可否,皇上对加赋也不太情愿,我就不方便再提了。但一旦情势紧急,文祥等人如果向皇上建议,还请曹公公多多周旋。”
“楚大人,你倒是为文祥他们考虑得周详。虽然咱家不太赞成你的一套,到时候,还是会帮文祥他们说话的。说到底,他们是我大清的底子啊。”
“曹公公不赞成什么?”楚剑功来兴趣了。
“不说了,大清铁律,太监不得干政,咱家还不想千刀万剐。哎呀,到宫门了,楚大人,走好。”
楚剑功道了谢,又把那块银饼子递给曹蕉。
“楚大人,说实话,你这一斤重的银饼子还真入不了咱家的眼。不过既然要帮着您带话,银子我就收下了,万一以后说错了话、追究起来,咱家只是拿钱办事的惯例,不是和您结党。”曹蕉笑吟吟的,把银饼子接了过去。
楚剑功心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