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哲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镇子外面的时候想了想又是转身向镇上走去。
虽然怕引起自己以及对方的情绪,但是还是得去看一下桑然的,这个被他一直当作小妹妹的女孩,自从当年因为自己的缘故救下了她们姐妹之后,两个人就将自己当做了生活上的支柱,这种感情叶一哲懂,本来他也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会到这个层面结束,但是后来和桑娅之间发生的一切超过了他的意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何况是桑娅那么有灵性的女子。
现在他认识的那么多女孩之中,只有萧雨灵和她最为相似,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安静的在他身边看着,但是绝对不是附庸,她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最为柔弱的外表,有着最为决绝的世界。
只要露出一丝丝的娇柔,就足以让人心疼。
他是楚霸王,她就是他的虞姬。
最为幸福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终究在他十五岁那年,年仅二十的桑娅,患病去世。而直到她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说出那个关于爱的句子,每次他还特地倔强的声明,他只是把她当姐姐而已,虽然他自己心里清楚早已经不是这种感情了,但是出于自己那可怜的自尊,他还是没有顾及桑娅的感受,而且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能够见着。
她离开的时候,一定是带着遗憾的吧。
所以他自那之后,也就很少去桑然那里了,至少比以前来要少了很多,一两个月才是去一次,看看她们的日常情况,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去后山,坐在悬崖边上,对着那个山谷里轻柔着诉说着属于自己和桑娅的情感。
当年的桑娅,就是在这里天葬的。
每次坐在那里的时候,叶一哲仿佛回到了从前一样,仿佛她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半空中,漂浮在那里,看着自己轻轻的呼喊,呼喊自己的名字,说着她自己说了很多遍都不会腻歪的话语。
她说过,她这辈子能够在他的身边陪伴那么多年,足够了,至少她到死的时候,她每天都是快乐的。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把遗传的疾病告诉过他,就是不想让他难受,所以去的也很突然,突然的让他无法承受,压抑着的情感瞬间迸发,在那一刹那泪如泉涌,只是因为那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她的天葬仪式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无论是桑然还是她们的阿妈,都将这个角色交给了他,因为她们都清楚的知道,桑娅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这个男子,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的疾病的话,她们就算抢也会将这个男子抢回来的。
她爱过,就算是年幼的桑然都能看出,她那最爱的姐姐对她最喜欢的叶哥哥不是一般的感情,不仅仅是因为他救过他们,而是在她们眼里这个男子确实很优秀,比缠绕在她周围的那些所谓天才都要优秀许多,不仅仅是她姐姐,就算是在她看来,也没有她的叶哥哥无法做到的事情,李虎将他看作是天一般的存在,她们两姐妹又何尝不是呢。她的桑娅姐姐爱了,无怨无悔,临终的那一刻的眼神,已经有了懵懂爱情观的桑然看的很透彻,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才开始走向了成熟。
她走过,从他的心里走过,却不留痕迹的藏在了一个角落里,曾经的他并没有用心去寻找,所以留下了一层深深的遗憾。没有了她的日子,他才是找到了藏着的她,藏在他的心中已经很久,只不过他发现的已经太晚,人生就是这样的不断错过,所以从那之后他就提醒自己,以后再也不要错过,也不要再因为遗憾而拒绝自己的内心,所以在面对萧雨灵她们的感情的时候,他都是保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师傅在桑娅死后对自己也说过,人如果连坚持自己的本心都做不到的话,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最终还是去了,就如同烟花一样绽放之后,灰飞烟灭,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的去了,去了那个冰冷冷的世界。
带着些许直到他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有多深的遗憾,甚至还有埋怨,就这样离开了他的世界。
却因此,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坚定的种子。
走到桑然藏饰店门口的时候,叶一哲注意到旁边不远处停了一辆奥迪A6,看牌照应该是政府用车,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打过交道的黄龙贵了。
并没有怎么当一回事的他向着桑然家走去,不要说是在高原省了,就算是江州市,看到有政府的高层存在他都不会刻意的去打招呼,那是一个跟他本来关系就不大的世界,如果不是因为青帮的缘故让他必须接触到一些的话,他估计一个都不会熟识。
无论是在青帮的事情中,还是与公孙家西门家的合作,在外交这个方面,他都是处于被动的状态,从来不会主动去寻求一些改变,准确的说是他并不会太过于看重,不是李虎和风四娘的缘故,他肯定不会去做拿下青帮这个决定,而同样如果不是想让萧雨灵家中没有丝毫的芥蒂的话,他也不会那么主动的迎上公孙家的这次合作,毕竟拿过运营权的事情对他来说,到现在为止他想来都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他可不是那么主动的人啊。
他更多的想法还是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的那种。
找寻自己的出身固然重要,固然是他离开镇子的原因,但那又何尝不是他想要逃避的想法呢,逃避思念桑娅的生活,逃避那个看到自己就会想起早逝的女儿的桑然母亲,最主要的是逃避那被哲杨光环包裹着的自己。
在高原省,至少在镇子上,每个人看到他,都会不经意的用恭敬的眼神,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哲杨的徒弟,这种眼神,让他很不是滋味,在这样的注视下,他想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都不行,他那一次在白马寺的调皮,又何尝不是被压抑了许久的叛逆的一次大爆发呢,而师傅最终带着他离开,又怎么可能是因为别人的几句指责,到了他懂事后他才看明白,师傅只不过一直在找一个机会而已,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并不适合在那样的地方,他的身份,对他这个最爱的徒弟来说,已经成了一个枷锁,一个他挣脱不开的枷锁,紧紧的把他困在了原地,为了他的徒弟,他必须离开白马寺,找一个没有人关注的宁静之地。
为此哲杨还曾经开玩笑的自嘲,我哪儿算什么活佛呢,只不过是一个连徒弟都照顾不好的可怜人罢了。
事实上,他的心中一直都为那些信徒的失望而耿耿于怀的,只是年幼的叶一哲并不曾体会到这种无奈罢了,只不过对比起那些信徒来说,他更在意这个徒弟。
而后,在桑娅去后,自己的不开心也是被师傅一直看在眼里,从那时候他就提议让自己离开高原省,出去散散心,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慢慢的自己走出了那种情绪,师傅也就没有在说话,只是后来无良师傅走了,一直在寻找着他的下落,虽然刻意的在师傅面前隐瞒,虽然他知道师傅并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师傅存在,但是那么关注自己的师傅又怎么可能没有在意到自己的情绪呢,所以师傅才是将自己找了过去。
叶子,你也长大了,你也应该去寻找你的身世了。
去江州吧,找一个叫古天河的人,他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不只是你的身世,而是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正如同师娘所说的,对晚年的哲杨来说,除了他,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而在很多时候,叶一哲对自己的出身已经无所谓了。
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哲杨身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一直都是将师傅当成亲生父亲来看待的,师傅师娘对自己的养育,早就超过了他们应该做的了。
人是要知足的。
他虽然听从了师傅的话,去江州寻找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古天河,但是心中终究是有点不以为然的,当然期待自己的过去的一丝心理还是有的。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镇子上大多数店铺都不会开到这个时候,这里与江州不一样,在傍晚五六点的时候家家户户就都回到家里,偶尔有几个串门的,但是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将门关上,独享着属于自己家中的那一点幸福时光。
但是今天很奇怪的是,桑然家的门竟然是大开着的,带着这点疑惑,叶一哲敲了敲门,然后没有等里面回应就是走了进去。
“谁啊?”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听的叶一哲心中一沉,在桑然家中竟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这让他起了一个不好的想法,脚步走的更快了,三两步直接走到了内屋门口,推门就是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