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袁宗第竭力收拢部队,不过明军集结速度还是相当缓慢,部队赶路就赶了半天,在之前的战斗中又几次移动,并经过了高强度的搏斗。参战的士兵相当疲劳,比普通士兵更疲劳的是袁宗第的传令兵和斥候,整场战斗他们一直在来回奔跑传达命令,只是胜利的情绪鼓舞着他们,让他们奋起余勇,更加努力地想把靖国公的命令传达给全军知道。
张勇派来的包抄部队由另外一个将领统帅,当他们进一步前进时,终于遇到了明军的抵抗,先期集结起来的部队在袁宗第的指挥下不再后退,而是坚守阵地开始抵抗。只不过明军人数暂时还没有优势,而且士兵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所以并没有急于反击。
这时袁宗第已经不再尝试隐藏行踪,一切以收拢部队为第一要务,信号、响箭一个劲地往天上打,向散在周围的士兵标示自己的位置。而远遁的胡文科在仓皇跑出一段后,发现袁宗第拿了他的银子没有继续追击后,也一股脑地把所有剩下的信号都送上了天。
刚才张勇就看到了胡文科和袁宗第的不少响箭升空,不过他一时也无法分辨胡文科到底是在召唤部队包抄、还是集结部队、或是其他什么意思,所以就根据手中的情报猜测这是胡文科在指挥围剿,并把不少袁宗第的信号都误认为是清军的。
但现在战事变得开始离奇,随着袁宗第的信号越来越多,虽然张勇和胡文科各自的部队并没有使用统一信号的传统,不过毕竟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他开始意识到正在大量被发出来的信号看上去异常陌生,可能并不属于清军。
“稀奇,稀奇。”张勇勒住战马,回头望着侧后方的战场,在那里有大量完全陌生、根本看不懂含义的响箭此起彼伏。如果明军只是骚扰部队,那么此时他们应该在逃窜中,不会有这么多的信号被发出来。
张勇驻足又观察了片刻,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信号出现在天空上,那是自己派去包抄的清军将领发出的,而是不是用来指挥部队而是用来和自己沟通所用的。
“遭遇到了抵抗?”张勇看到的信号并非紧急求援,此时已经与袁宗第接触的清军将领面前的明军还不算非常强大,所以他一边派出传令兵返回向张勇报告,一边开始发射信号,即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方简略地报告一下形势,也是为了表明身份——直到现在,包抄的清军将领仍不直到胡文科已经被击退,还在徒劳地寻找着附近友军的位置。
“全军停止前进。”见事态的演变与自己最初的判断差别越来越大,张勇终于下达了备战的命令,披甲兵从无甲兵的手中接过铠甲,斥候也不再继续侦查开路,而是环绕着清军部队开始搜索四周。
在张勇满腹狐疑地开始做着战前准备时,被派出包抄的清军将领发出了紧急求助的信号,这时他已经发现周围的局面越来越凶险,正前方不断有新的明军赶到,加入到抵抗的军阵中;而且此时清军将领也判断除了袁宗第的身份,突然在这里见到万县的统帅,让这个实力还不如胡文科的清军将领震惊不已;更糟糕的是,清军注意到侧翼也有不明身份的部队的活动迹象,他们发出的信号怎么看都不想是胡文科的;给清军将领最后一击的是,他注意到数里外的信号看上去好像是胡文科的,这就意味着他附近已经没有自己的友军。
情急之下,清军将领一边下令告急,一边命令全军后退,他并不像在这种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糊里糊涂地与袁宗第这样赫赫有名的敌人交战。幸运的是,刚才清军将领并没有急着发起进攻,而是在保持接触的同时观察形势,因此随着他一声令下,清军马上就开始脱离战斗。
对这队清军来说更幸运的是,袁宗第也没有发起追击,他身边只有一半左右的甲兵,其余的甲兵和大量的辅兵还没有归队,有些士兵可能因为通讯的原因,依然在向北前进搜索胡文科的残部并想多抓几个俘虏。
刚刚袁宗第已经把大部分信号都发出去了,要是仓促移动将旗发起追击,那么就可能导致正向这里赶回来的部下进一步失去与他的联络。因此袁宗第就压下追击的欲望,让周围气喘吁吁的部下抓紧时间休息,同时连续派出几批斥候和传令兵去联系前军的八百甲兵——这队兵没有参加战斗,体力和秩序都保持得很好。
“立刻插向江边,截断张勇的退路。”
袁宗第让传令兵带去这个清楚无误的命令,就算长江边的路稍微好走一些,那也好走的很有限,最大优势可能是有长江这个标志使得士兵不容易迷路罢了。
“我的后军随时都能赶到,到时候就是甲兵就有张勇的两倍还多。”袁宗第在心里琢磨着,因为知道自己的援军随时都可能赶到,所以袁宗第的底气很足:“刚才张勇没有抓住机会和胡文科夹击我,就失去了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
现在袁宗第认为自己只需要面对张勇一个敌人,而手中的兵力也不比对方少,就算无法击垮对方也绝对不会被对方轻易击败,而一旦明军的援军赶到,那张勇就是瓮中之鳖了。正因为袁宗第认为此战只要不忙中出错被张勇迅速击败就是必胜,所以他的战术考虑也开始偏向保守:“当务之急是不要让张勇醒悟过来突围,把这些鞑子一网打尽,我的兵力就能再增强几成,到时候只要川西稍微配合一下,我自己就能拿下重庆了。”
明军放弃追击,让包抄的清军得以顺利返回张勇的周围,再三询问了明军将领的旗帜后,张勇心中的惊讶几乎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看起来真是袁贼,他能迅速击溃胡文科,身边至少得有四、五千兵力吧?他是在万县唱空城计了吗?”
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后,张勇认为自己猜到了真想:“嗯,袁宗第以为我们此次出兵也就是几千人,与其被我们长驱到万县城下把他的军屯都毁了,他觉得出来伏击一下我们的前军为好,只要拖住了我们的脚步,说不定就能撑到邓名来增援他,逼得我们不得不退兵。”
李国英的计划是打一个时间差,现在邓名并没有在南岸建立驿站系统,所以情报输送只能靠江船返回叙州,叙州周围和它与成都之间或许有驿站系统,不过等叙州得到情报,花几天功夫确认在送回成都,大半个月都过去了。邓名再进一步确认情报的可靠性,紧急动员,出兵顺江而下,那肯定要很久以后了。而且李国英一直小心地隐藏实力,为了偷袭的突然性连忠县这边都不知道清军的兵力规模,邓名带着水师匆匆赶来时,若是水师来不及返回重庆或许会有较大的危险,但邓名多半也不会带太多的陆军,就算清军没有拿下万县,明军多半也拿实力雄厚、从陆路撤退的清军无可奈何——等邓名再通知成都二次动员,更多的明军赶来前清军早就安全回师了。
张勇断定袁宗第对此也一无所知,所以才会认为只要拖延清军几天就可以迫使清军不得不黯然回师:“袁贼想的不错,但他根本不知道耽误我们几天用处不大,他要是死守万县说不定还机会大一些,现在竟然还想保住他的军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通了这一切后,张勇没有丝毫回师的打算,而是传令全军向北旋转,打算彻底切断袁宗第的退路。
当张勇开始行动的时候,袁宗第的前军也奉命发起了攻击,插到江边抢先一步截断了清军的退路。
“哈哈,哈哈。”张勇看到后路上报警的信号后,心怀大畅的笑起来:“袁贼真是好大的胃口啊,他原来想把本将一网打尽啊。”
一千七百多清军甲兵横过来,面向西方展开阵势,张勇一点儿也不着急,他知道王明德的一千甲兵和袁佳文弼的汉八旗就在自己的身后,袁宗第派兵插到江边的举动等于帮他通知了王明德他们:“连传令兵都省了,还是真体贴本将啊。”
既然袁宗第帮自己通报友军了,张勇也就不再尝试派人去紧急通知王明德急行军了:“不要急于进攻!”和袁宗第一样,张勇充满了必胜的信心,他知道只要援军一到袁宗第就会被两面夹击:“只要不比袁贼突围我们就是大获全胜。”
明军和清军缓缓互相靠近,不过战斗却迟迟没有爆发,双方都谨慎地控制着军队,全神贯注地保持着各部之间的通讯畅通,保证战线上不出现破绽或是发生断裂。在这一刻,无论是袁宗第还是张勇,都对对方没有立刻发起猛烈的攻势感到很满意,他们都认为时间对自己有利,而敌人正在一步步踏入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