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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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攫骨(四)

裴冕的一番哭诉‘情真意切’,李亨听后一时无言。

是啊,这天底下从没有永远的忠臣,或许李括之前忠于大唐,但之后呢,谁能保证当安禄山给予他高官厚禄后他不会投身敌营?

当世之才,不为我用我即杀之,这一直都是李亨的行事准则,作为帝王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行事狠厉一些。如今适逢乱世,难保有些人会想着借乱自立门户,以求逐鹿定鼎。

李括是不是这样的人呢?自己不敢肯定,既然不能肯定就不可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从这个角度来讲,裴冕的话倒是有些道理。

“只是,若李将军一心为国却被朕猜忌,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李亨轻叹了一声,到底松了口。

“陛下无需为此担心!”裴冕笑了笑道:“臣有一计,只要陛下以此探之,便能探得此子真实想法。”

李亨闻言大喜,忙道:“噢,裴卿有何良策,不妨直言。”

“回禀陛下,自古拥兵自重,有谋反之心人,皆不敢离开自己的老巢,想这李括虽然实力尚弱羽翼未丰,但毕竟辖内已有三十余县,若是叫他立即弃之,他难免会心疼。不若陛下便召集李括领军入朔方,再随便封他一个官位。若这李括领兵前来足以证其忠心。到了那时陛下尽可以夺了他的兵权,那样陛下的禁军数量便能达到满额了。若是他不来定然心中有鬼,投敌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裴冕搓了搓手掌,一口气将自己的计划悉数说出。

“可是,若朕真的这般派去使者,万一此子真有反心,岂不是会被朕逼反?”

李亨虽觉得裴冕说的在理,但总觉得有些唐突。毕竟现在李括之军名义上归属于朝廷,若自己这么一激反把他逼得造了反岂不是得不偿失?要知道,如今这厮的亲眷皆在他身侧,自己完全没有可以威胁他的手段。

裴冕咽了一口吐沫媚笑道:“陛下无需为此担心,臣有一计定可令此子忌惮!陛下可曾听过此子麾下有一员大将名张延基?”

李亨摇了摇头。

“咳咳,便是礼部侍郎张大人家的大公子,天宝七年和李将军一同入得行伍!”裴冕顿了顿道:“听闻李将军与这张延基是手足情深,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现如今这张将军被调任安西驻守,陛下不妨先颁一道圣旨将其召回,若是李将军应旨率军前来,自是无妨,若是他拒不归来,那......”

裴冕在脖颈上比了个杀头的手势,冷冷一挥!

李亨点了点头道:“裴卿这个提议甚合朕心,便依你说的去做吧。你先叫人拟个折子,拿到朕这里来用印,现在是战时不用三省批复那些繁缛的套路!”

李亨稍想了想,只觉得裴冕这个提议十分完美。不论李括是否带兵前往灵武,自己都是稳赚不赔。若是他来了,自己可以吃下那一万逾的军队,尽数化为禁军。若是他不来,自己可以提前铲除一名有不臣之心的叛将!

“微臣谢陛下隆恩,臣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裴冕一时喜不自胜,冲李亨深揖一礼。

“嗯,裴卿下去吧。”李亨颇为满意,摆了摆手示意裴冕跪安。

“臣告退!”裴冕冲李亨拱了拱手,倒退着朝屋外走去。

“等等!”

就在裴冕要走出屋子时,李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呼了一声。

“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嗯,裴卿啊,朕的那行宫修筑的如何了?”

李亨轻咳了声,追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已经征集了朔方五万民夫日夜修筑行宫,预计到了年根儿便能修筑完毕。”

裴冕见李亨说的是这事,颇为得意的拱了拱手。若说别的事情,他裴冕兴许做的不甚好,但要说这督建行宫的事情吗,怕全大唐都没有人比他在行。这灵武地处塞上,天气甚为古怪。这九月份还好些,要是到了严冬,那可真是滴水成冰啊。也难怪皇帝陛下着急,他老人家以前一直在长安城中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苦?若是到了冬日,还住在这临时的节度府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所以,这新修筑的温泉行宫便显得尤为重要。虽然这新行宫由于期限的原因不可能形成华清宫一般的规模,但好歹能应个急不是?毕竟陛下他老人家最希望的还是早日收复两京,这灵武肯定不是久留之地。

“嗯,如此甚好!裴卿劳累了,等行宫修筑完毕,朕会命你来宫中侍驾!”

李亨听后甚是满意,大手一挥降下恩旨。

“臣谢陛下隆恩,臣谢陛下隆恩!”裴冕听后大喜,连连冲李亨行礼。

随御伴驾,这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享受到的荣宠啊。想当初太上皇在位时,去往华清宫避暑也只召了杨氏一门,而如今,而如今他裴冕竟然能够随御伴驾!

裴冕只觉得受到了无上的荣宠,直恨不得替李亨肝脑涂地。

“嗯,退下吧,朕有些乏了。”李亨摆了摆手,微微一笑。

“臣告退!”裴冕强压下心中的欢喜,急步退去。

......

......

裴冕已经退去,屋内只有李亨、鱼朝恩主仆二人。

“大伴啊,你说朕何时才能回到长安啊?”李亨捶打着肩胛,幽幽一叹。往日在长安城中还不觉得什么,这么颠沛流离行走了好几个月,才觉得大明宫中的夜色是那么美。

“兴许年前陛下就能坐在大明宫含元殿中看焰火了呢?”鱼朝恩替李亨斟满一杯热茶,双手捧着递了过去:“只要将士们用命,军民一心下有什么事情办不到?您就不要再操心这许多了,陛下安则天下安,便是为了江山社稷,您也得爱惜着自己的身子啊。”

“嗯。”李亨紧了紧身上的罩衫,望着窗棂外的株株槐树,怅然轻语道:“又到九月了,闻着那股清新的味道,朕又想用御膳房做的槐花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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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帝王有帝王的悲哀,但我觉得底线是不能背叛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