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没想到安禄山这厮竟然有逐鹿中原的野心,不然也不会在其麾下助纣为虐至今。”言旭苦笑着摇了摇头,轻挽着缰绳道:“想当初我孤身一人仗剑天涯,杀贪官、济难民,这是多么的洒脱快哉!当时我只认为天下的贪官杀完了,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后来贪官杀的多了,我才发现贪官是永远杀不完的。究其原因,是因为上梁不正。所以我寄希望于遇到一位明主,辅佐他将一地治理的安靖太平。”
遥望着远处的山脊,言旭道:“从长安到河东再至范阳,唯有安禄山给我一种雄主的感觉。在他的调教下,范阳军锐不可当,打的契丹、奚人丢盔弃甲,连连告饶。所以我才会应了他给的官儿,替他卖命。我只想,这是替天下苍生杀人。”
“哈哈,我真是可笑。他这么卖力,不惜身先士卒当然是有原因的。他是为了赢得士卒的效忠,他要把范阳军、平卢军乃至河东军都变成他安禄山一人的私军。”
姚思心中不忍,安慰道:“言大哥你不要这么说,安胖子伪装的那么好,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将出来?你且看看这些愚民,竟然有人给那胡胖立生祠!”
“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我怎么做却是我的事,我的错不能推到他身上。”言旭摇了摇头道:“安禄山善于收买人心,所以上至高级军将下至黎民百姓都对他信赖有加,所以不论他有多大的动作,都不会有告发他谋反的奏报传到长安。”
“姚老弟,我们此次前往长安,你可有什么打算吗?”言旭颇为随意的控着缰绳向前驰去,淡淡问道。
经此一事后,他已下定决心要向朝廷检举揭发安禄山的谋反之心。只是他和朝廷的官员向来不对付,门路上的事情实在是难于打通。
打马扬鞭,赶上来半个身位,姚思亦是随笑道:“言旭大哥,我的身份你还不知晓吗?别说京师了,即便是寻常州县的府衙我也没有熟识的郎官啊。不过你要是想贩卖些马匹,估计小弟我还是能办到的。”
稍稍放缓马速,言旭沉声道:“家父生前与鸿胪少卿曹骆颇有交情,此番无奈之下愚兄正是打算投奔他。若是他念及旧情,便能给你我引荐。这样一来我们二人前去扣击天子门,就能揭发安禄山的恶行。但如若他拒门不见,那也就是天意了。”
自从他离家出走仗剑江湖后就与家中没有了什么联系,也不知这个曹世叔现在还念不念这份旧情?
轻咳一声,姚思笑道:“大哥这是哪里话,以令尊和他的交情,想必那位鸿胪少卿定会为大哥接风洗尘的。”
既是入了七月,这天候亦越发的炙热了。不过清晨行于这乡野之间,倒也是惬意。阵阵暖风袭来,直叫人浑身酥软。
望向远方的旷野,言旭叹道:“现在咱们一走了之,却不知庆恩现在如何了。”
姚思本不想再言及此事,但如今言旭既是提及了,却也不好再做逃避。
“言大哥你怎么又想到此事了,我不是说了吗,庆恩那孩子鬼机灵,在安禄山面前服个软认个错,难不成那胡胖子还能手刃亲子?”
他早已经将安庆恩孤剑一人阻截追兵的事情悉数告予了言大哥,虽然言大哥因此沉默内疚了许久,但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长痛不如短痛,他和安庆恩注定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见姚思此时如此爽朗随意,言旭心中的盘石总算移开了。经历了这许多生离死别,确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
轻摇了摇头,言旭苦笑道:“我自是不会怪你的,只是毕竟欠他一个人情,本以为让他刺了一剑算是两清了,谁曾想又被他救了一次。若是到时皇帝老儿一怒之下,派出朝廷大军围剿范阳城,这孩子怕是没有活路啊。哎,我对不起他啊。”
将马身凑近,姚思随口道:“七尺男儿,岂能被情事牵绊,以大哥的才略,功名爵位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若是因为他一人而牵绊的功名,我第一个不允。更何况,皇帝陛下仁德应该只诛首恶,从犯不论,只要这孩子机灵点应该不会受到牵连。”
“希望如此吧。”
轻叹了声,言旭便又挥了记皮鞭加快了马速,向前赶去。
......
......
约莫行了盏茶的功夫,隐约间便见一家门脸颇大的客栈。其间一块延缘客栈的巨幅匾额甚是抢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二人轻扬马鞭,赶至客栈前,赶了这许久路程,也是时候稍事休整了。
将马儿牵在客栈前的拴马杆前,二人便快步向店内走去。
这间客栈处于楼烦郡与太原郡的交界处,故而过往商人,走卒络绎不绝。守着这么块风水宝地,怎能不财源滚滚?
才走至店门口,便见一个身着翠布绸缎年约二八的姑娘服身一礼,和声道:“欢迎公子赏脸照顾小店生意,还请里面坐。”
这姑娘虽是不着粉黛,素面朝天,但颦笑间自有一股别样的风韵。这股清新脱俗的气质洗去了因衣着带来的乡土气息,反而增添了一份似是天上仙子般的气质。
确正是: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摘花不插鬓,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洗尽脂粉亦是无限佳丽。
待言旭轻拍一怕自己的肩胛,姚思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朝那素颜姑娘赔笑一声,便随着自家哥哥步入了客店。
一进大厅,二人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古朴气质。虽是地处北郡,桌椅却并不是平日常见的胡凳胡几,而是魏晋以来流传下的软垫。只见客人们或盘膝畅饮或跪坐阔谈,言谈举止见亦是颇有名士风范。
阵阵馨香从雕花香炉飘出,只叫人神清气爽。
来至一处靠窗的案几前,二人便是坐定。自有行脚的小二跑来询问要何菜肴。见这小二虽然身着的是普通的麻布白衣,却洗的干净整洁,给人一种清爽之感,姚思心下便对这家客栈的老板暗自佩服。懂得从细节之处着手,考虑到客官的感受将客栈打点成如此规模,确不是一般常人能做到的。
接过菜牌,翻阅一遍,姚思便随意点了二斤酱牛肉,一壶烧酒。
那小二一番确认后便朝后院快步走去。
端起案几上客栈免费供应的清茶,摇了摇头,姚思开口道:“言旭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家客栈有些古怪?”
言旭微皱眉头,低声道:“小思,你可是看出什么?愚兄却觉得这件客店布置的很有些味道,你我一路劳累也可好好休整一番了。”
苦笑一声,姚思接道:“正是这家客栈布置的太有味道了,我才对其产生了怀疑。大哥可曾想过太原郡虽然富庶但毕竟亦属北郡。北郡胡风甚重,民间的风俗被胡化的很多。光说这胡凳,胡床不也是从胡人那传来的吗?况且这家客栈地处商业要道,过往的多是些行脚的商贾和军卒,他们赶的是时间,又岂会在意这些细微的布置?”
闻听此言,言旭亦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叹声道:“是啊,以商贾的身份确是不会在意这些刻意的布置。只是方才我观之那些旅客,仪表气度颇是不凡,该不是商贾中人罢。”
姚思低声道:“如今也只有走走看看了,多加留意吧。”
约莫盏茶的工夫,小二便将点的菜肴送至。一番续茶后,自是得到了言旭的一番打赏。拿了一锭碎银子,那小二便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正欲举起筷箸大快朵颐,却听见斜侧后的案几处传来一番辩论。
“听说那安禄山最近招兵买马,是要反了!”
“哪个安禄山,你可将话说的明白些啊。”
“嘿,咱大唐除了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外,还有哪个安禄山?这安胡儿手中握着二十万精兵,真要打过来,朝廷还真不一定能抗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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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猜猜我写的这个言旭之后会有什么奇遇哈,恩恩,卖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