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奏响,天威唐军向碎叶城发起了最猛烈的冲击。
昔有华夏先祖平四海逐蛮夷而定鼎九州,今有大唐男儿不惧死生勇夺碎叶城!
他们没有选择,他们的民族决定了他们所应持有的立场;他们不能退却,他们的血液受之于炎黄,承之于华夏!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周方虎双目赤红,单臂举着横刀,声嘶力竭的喊道。或许此战过后他们中的许多人注定看不到翌日的朝阳,无法回到家乡与妻儿团聚,但此时此刻他们不会后退一步!
不时有人被从碎叶城墙上漫射下的弩箭钉死到地上,但此时已没有一个人心生胆怯。每当一个袍泽身死失位,就会有另一个人快步顶上来,补住这个缺口。
他们是一个整体,他们的作用是为身后的袍泽争取机会,为最后夺取碎叶城创造条件!
两百步、一百九十三步......
唐军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距离越近盾牌的防护效果就会越差,而在这个射程,床弩绝对能达到最大的威力!
“呃!”“呃!”一名模样清秀的唐军被弩箭射穿了喉咙,下意识的双手向喉间探去,企图拔出箭矢。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还没等他将墨黑色的箭镞拔出分毫,就觉喉中一甜,一口热血上涌,径直喷了出来!
另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正扛着方盾有条不紊的向前挪步,却突然觉得一阵凉意自下体传来,膝盖一软便沉沉的倒了下去。
在推进的阵列中,摔倒的人绝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他只发出了一声呻吟便断了气。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的是无数双绣着祥云的制式黑布大唐军靴......
此时此刻,碎叶城的城墙上,突骑施人自是喜不自胜。摩泣支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心道唐军也不过如此。那个李括不过是被人神化罢了,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传我命令,抛射滚石!”
摩泣支眼神中射出一缕寒光,拔出了那柄饮过无数鲜血,给他带来无数荣誉的弯刀,奋然指向苍穹。他要用这些唐人的尸首向长生天献祭,他要向长生天证明,突骑施人仍然可以笑傲西域,纵横河中!
就在距离垛口十几步的位置,摆放着一辆辆投石车,这些投石车多是突骑施人勒令碎叶城中的唐匠所制,虽然比不上大唐军中的规制,但眼下用来对付天威唐军足是绰绰有余了。
得了摩泣支的命令,一名千夫长便朝下属挥了挥手,转瞬即数十张罩在其上的牛皮毡布便被掀开,三四十具“面容丑陋”的投石车便曝晒在朗朗乾坤下!
“准备!”千夫长朝愈来愈近的唐军瞥了眼,将声调拖长。
“抛!”
决定生死的命令是如此简短干脆,让你不敢相信这一句诰令便能结束几百上千人的生命。
突骑施士兵奋力将牛皮筋连着的托杆向后搬去,待来到底部随着千夫长的一声号令,齐齐松开了手。
数十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挟裹着万钧的气势,呼啸着便朝唐军砸来。一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唐军士兵瞬间便被砸成了肉饼,鲜红色的血液渗了出来,顷刻间便染红了暗黄色的大地。
“嗡!”“嗡!”又有几块巨石飞砸了过来,几个天威军士本能的朝后跑去,却没能逃离厄运被巨石砸断了腿。
“啊!”声嘶力竭的痛呼声足以让任何人闻之胆寒,筋断骨裂心死魂灭之,那些伤者只能慢慢的等候,等候死亡的来临。
“砰!砰砰!”越来越多的巨石向天威军士砸来,虽然经过最初的慌乱,这些训练有素、丢弃手中方盾的将士已经能够较为轻巧的避开巨石,从巨石雹子的夹缝中钻过去,但这样做的代价便是他们会被紧随而至的箭雨射成筛子。
越来越多的天威军将士倒了下去,不甘的睁圆了双目。
“虎哥,受不住了,弟兄们受不住了啊!”一名队正走到周方虎近前,抹去脸上的血渍苦苦哀求着:“这样下去就算大伙儿能够攻到城墙底下,十个人当众最少也会死去七个。而到那时,凭借这么少的兵力,又怎么能够保证将云梯搭上而不被突骑施人摧毁?
“受不住也得受,没看见身后就是数千袍泽呢吗?再者说,现在退回去,我们便是临阵脱逃,早晚得被节度副使砍了脑袋!”
周方虎啐出一口浓痰,爆喝一声道:“眼下已经进了二百步,我们再往前挤个一百来步就可躲过投石车的射程,到那时,弟兄们就会好受许多!”
“他分明,分明就是存心刁难我们!”那队正满面委屈的摊开双手道:“不是亲娘养的孩子,他自然不疼。我们之前与他有嫌隙,那小子定是心中生厌,要借着突骑施人的手把我们置于死地!”
看不到任何希望,那队正已近崩溃,自是满嘴污言秽语,只图一时痛快。
“胡说些什么!”
周方虎瞪了下属一眼道:“战场之上哪有不死人的。你小子又不是没见识过攻城战的惨烈,打石堡城的时候弟兄们死了多少,不比这个少吧?再者说,他是行营节度副使,手中权力极大,要想整死我们不必想这些弯弯绕吧?你小子不要再胡言乱语,赶快跟老子冲过去!”
“可是,可是,冲在前面的都是我们天威军的将士,他的铜武营嫡系亲兵根本都没动!”那队正却是不肯服软,脖子一扬说出了一句让周方虎尴尬无比的话。
“这......”不管周方虎承认与否,这便是事实。冲在前面做掩护的皆是天威军的将士,而节度副使自己手下士卒的血渍压根连丁点血渍都没沾上!
“呼!”长舒了口气,周方虎摇了摇头道:“此时此刻还想那么多作甚,便是他真的存了私心,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谁叫咱不是他的嫡系呢。况且,这不还没走到最坏的一步呢吗?谁说我们冲在前面的就一定会死?两军阵前勇者胜,他突骑施人就这么有能耐,能把爷们都置于死地?别他娘的废话了,跟老子冲过去,砍了突骑施杂种的脑袋,插上我大唐的军旗!”
“哎,哎!”那队正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连声应着。虽然知道周方虎所言多有安慰之意,他还是觉得心头舒坦了不少。
对,这不是还没打完呢吗,凭什么就认定突骑施人能守住碎叶城呢,说不定他们此刻已是箭尽石绝,成强弩之末了!
“冲上去,冲上去,不要看头顶,不要看头顶!”周方虎一脚踢开护卫在自己身旁的亲兵,挥舞着横刀朝城阙脚下奔去。
已经一百五十步了,再挪上个百十来步,突骑施人所有的远程器械将全部失效!
“校尉大人,小心啊!”原先的二三十名亲兵死的死伤的伤,如今仍旧护卫在周方虎身侧的已不足五人。校尉大人的突然之举让他们很是担心,将乃军之胆,若是校尉大人有个什么好歹,弟兄们这才刚刚起来的劲头还不得被一盆凉水立时浇了去?
周方虎却是顾不得这么许多,此时此刻他只能用自己的奋勇激励萎靡的士气,现在大伙儿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只有让这口气继续续下去,天威唐军才有攻克碎叶城的可能。
“为了大唐!”
周方虎眼神中突然闪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哪里跌倒,他便要从哪里爬起来。不就是石雹箭雨吗?爷们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还会怕这些个小把戏?
“哈哈,哈哈!杀啊!”
一百二十步、一百步、九十步......
“啊!”就在唐军先锋攻到距离碎叶城八十步时,一支力道十足的雕翎羽箭狠狠的咬上了周方虎的胳膊,透过厚密的甲胄钻入了皮肉。
周方虎被巨大的力道朝后带了数步,站定之后朝城头望去,但见一个披着银色狼皮的突骑施人正满面笑意的打量着自己。
“是突骑施的族长!他奶奶的!”从对方的衣着气度,周方虎便可辨别出他的身份。银狼历来被突厥人敬仰,银狼皮也只有最英勇的勇士--族长可以享有。周方虎暗骂了一句,心道这族长眼力见倒真是不错,一只羽箭便找上了自己。
“校尉大人,校尉大人,您不能再冲了,快些回去,找到军医官去包扎吧,我听说,我听说突骑施人心肠狠辣,常在羽箭上煨了毒,若是等到毒素浸漫全身,可就晚了!”
一名周方虎的心腹亲兵见自家校尉身中羽箭,忧心忡忡的奔上前来,劝声道。
“闪开!”周方虎一把推开那名好心劝他的心腹亲兵道:“突骑施人以为一支羽箭便能让老子怂了胆,老子却偏偏没那么软骨头。只要老子不流干最后一滴血,任他是谁,都不能叫老子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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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越来越喜欢老周了,虽然他只是一个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