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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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无阙(二)第二更

都道小别胜新婚,这句话放在倪欣身上虽稍显别扭,但也算在理。

毕竟,不管倪欣承认与否,她自己之于李括,心中终归是放不下的。这一点,从她主动留在碎叶城等待少年归来便可看出。

小桃看出了倪欣的失神,轻掩着嘴唇笑道:“原来大小姐是性子坚毅,不忍向将军服软。其实啊,咱们做女人的嘛,该委身的时候也不要太过强硬,毕竟将军那样的人物,定是要三妻四妾的。不过,大小姐对将军那么用情,人心啊都是肉长的,想必将军心中定有计较。”

“哪个要嫁给他,你个小妮子,休得再胡言!”倪欣立时倒竖了柳眉,狠狠的剜了小桃一眼。她本是出身江湖,眼神自是厉于常人。经她这么一唬,小桃倒真是被震的噤了声。

挨了良久却没有丝毫动响,倪欣心中直恼小桃不识趣。狠狠的跺了跺脚,倪大小姐厉声道:“还不帮我梳妆。我看啊,你这妮子心头装的尽是一些不着调的小聪明!”

小桃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来到倪欣身旁,取了腮红和簪花服侍倪大小姐整束妆容。

可老天爷似乎总是喜欢与人开玩笑,小桃手中的红粉还没有在倪欣面颊上沾染上分毫,屋外便响起了响亮的脚步声。倪欣心中一惊,焦急起身下竟是将近旁的铜镜碰至地下。

“倪欣,我回来了!”

李括阔步迈入屋内,见到满地碎纫后一时愕然。

“将,将军,你们聊,我,我先出去看看小姐管伙房要的阳春面做好没。”小桃俯身将碎碴子收置到一处漆青色木盒中,福身一礼,倒退着出了屋室。

这下,屋内的氛围更显尴尬。这些时日来倪欣虽然对李括百般思念,但久别重逢后,想象之中的喜悦却并没有如期出现。倪大小姐紧紧咬着玉唇,不发一言。

李括见她这副模样,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也不得不暂且放了下。

“你,你怎么回来的如此突然......小桃说,你们还得再有旬日才能归来......”

默然了良久,倪欣到底耐不住性子,首先发问道。

李括微微一笑道:“军中之事,哪里有个定数。我遣骑手先行前往疏勒不过是为了让都摩曳有个准备,不至到时过于忙乱。至于这具体的行程日期,当然不会作准。”

“哦。”倪欣心中本有着千言万语,但此时竟然全似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一言半语。

“对了,我替你做了一件袍子,你快来看看合不合身。”倪欣抿咬着嘴唇,将一旁小几上摊开的袍衫拾起,递给了李括。

其实她这件袍衫的里子是从疏勒城中的裁缝铺购来的,通观全衣,只有前襟和腰带是自己手工缝绣的。不过,这样简单的活计放到倪欣倪大小姐这里,却成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毕竟,她以前是靠走江湖为生,自小到大从来没有碰过女工!

这件看似普通的衣衫,倪欣可是花去了半个月的光景,才修到了如今的样子。

“难得你这一番心意,我可得好好试试。”李括不想让倪欣失望,只微微一笑便将袖口拽了过来,穿戴开来。

“这,这是什么?”将内袍的系带系好,李括无意间发现了前襟内里的一朵牡丹花,疑声问道。

“这,这是......哎,你,你真是一个呆子!”

倪欣此刻已然变了声调,两朵红晕缓缓的浮到面颊上。狠狠跺了跺脚,倪大小姐只夹了少年一眼,便踱着脚步逐门而出。

......

......

疏勒南城的大营中,一众嫡系将领正在欢庆“使队”安然归来。

此次西行河中出使,虽算不上上刀山,下火海,却也是险象环生。在李括的带领下,他们借着谢密斯商队的名号,避开了大食军队和天方圣战者设下的哨卡,潜入了拔汗那城中。

将军大人与拔汗那国王阿悉兰达暗中达成的协议,让每一个将心提到嗓子眼的铜武将士得以舒缓紧绷的神经。有了这个据点,即便高仙芝大帅因为朝中上位者的意思,不急着占据河中,大唐在河中一代的影响力也不会完全泯灭消失。

“咱们将军大人这次可是给朝廷立下了大功,给皇帝陛下长了脸面。要我说,怎么不也得封个副节度使?”王小春端起一只粗瓷海碗便灌了起来,他是李括的嫡系,自是与少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括若是能封个副节度使,他兴许就会擢升为一营都尉。若是李括能够博得个侯爵,他王小春也绝不会得到县男以下的封赏。

更何况他对李括是打心眼里的敬服,能够如此从容镇静的说服一国之君转投大唐,这份魄力岂是寻常市侩庸碌之辈能具有的?

“说的好,咱将军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一军兵马使,当是前途无量。咱们只要跟着将军干下去,何愁不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窦青亦是觉得一股热血上涌,狠狠拍了一记案几,赞叹道:“想当初,我们跟着将军出离长安时,遭到多少不屑的白眼。可如今,放眼望去,那些金吾卫的将士,不过是在长安混吃等死罢了。而自己这些兄弟,升校尉的升校尉,擢旅帅的擢旅帅,有大好的前程在前方等着自己。

人生嘛,不就是一场拼搏的战斗?既然是战斗,就少不了真枪实刀的拼杀。要拼杀,就要刀刀见红,枪枪染血。若是见着点挑战,遇到些挫折便止步不前,还他娘的是不是男人?

“这个倒不好说,括儿哥虽然立有大功,但最近升迁太快,朝中定然有人眼红。陛下虽然对括儿哥赞赏有加,但挨不住别人嚼舌根子啊。你是不知道,庙堂中的那些人,杀人可从不用刀子。”

张延基却不是很乐观,在群情激昂之时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那人是谁,可大伙的心头却都似一面明镜,门儿亮!

“他敢!”濮大锤狠狠冲面前案几砸了一拳道:“咱家将军对他可是忍让再三,他先是买通哥舒翰老贼,企图杀人于无形。后来又希望借回鹘人之手坑杀我们,怎么着,咱们爷们靠拼刀把子来到了疏勒,那厮还不死心?”

“我又没说嚼舌根子的一定是他,你急个什么劲!”张延基白了他一眼道:“何况,他若真想向陛下进一两句谗言,咱们离长安数千里,又能有什么办法。”

“哎,奸臣当道,奸臣当道啊!”濮大锤一阵捶胸顿足,懊丧不已。“咱们在阵前奋勇杀敌,不但得担心大食人的弯刀,还得留神背后有没有自己人捅刀子,这算哪门子的事儿!”

“要么怎么说呢,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鲜于瑜成胸中也是憋了一股闷气,冷笑一声讥讽道。

在他看来,将军大人有时的表现过于仁善。作为一个军人,有时需要表现出必要的果敢,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手忌惮,让手下敬服。虽然将军对麾下将士都仁爱有加,却少了几分领兵者所需有的威严,或多或少使疏勒军面对外敌时,少了些许底气。

“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咱家将军是贵妃娘娘的师傅,即便皇帝陛下不念着将军的功劳,也不能看着贵妃娘娘落泪不是?”

窦青不想见军营内好好的氛围就此被破坏,赶忙站了出来打起了圆场:“虽然咱家将军出身寒微,在朝中没什么靠山,但毕竟是贵妃娘娘的师傅。听说,他老人家还和虢国夫人交好。有这两人作保,想必那些宵小即便想从中作梗也得掂量掂量得失!”

“哼,那可不见得。你别忘了,她们二人可都姓杨!”张延基眼里却是揉不得半点沙子,只一句话便将大伙儿的幻想击了个粉碎。“更何况,如今括儿哥在朝中没有靠山。放眼我大唐各边镇,做到节度副使高位的将领中,哪一个不是背靠着一颗大树?”

是啊,将军确实是贵妃娘娘的射艺师父,也确实和虢国夫人交好。但她们二人毕竟是杨家的人,若事情最后真发展到兵戈相向,她们又有什么理由背叛杨家,去帮将军这个“外人”呢?

真相往往不难被发现,只不过人们惧怕直面其中的阴暗面,而选择刻意的掩饰罢了。而一旦所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摆上了台面,沐浴在炎炎日光下,不管你愿意与否,便必须去面对。

“呦呵,你怎么这么见不得将军大人升官,变着法的出言挤兑大伙儿?”王小春嘴上说不过张延基,也是来了气:“照你这么说,咱大唐没有背景靠山的将领,就注定做不到节度副使以上的高位了?咱将军哪里对不住你了,你为何如此见不得他好!”

“我可没这样说!”张延基只觉一阵头痛。在这支疏勒军中,除去鲜于瑜成,便是他背景最深厚了。出身名门世家,少年自然在升迁、勋位上占了不少便宜。许多与他同等军功的将佐才升到了旅帅,他却已得到了都尉的实职,并获得了从三品县候的封爵。

虽然这个爵位在龙子凤孙多如牛毛的长安不算什么,但在这些出身贫寒的苦哈哈眼中,却是一块诱人的肥肉。自己怎么就这么贱,谈到了出身这里!

张延基咬了咬牙,主动服了软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当年李绩李大将军出身寒微不也封得了英国公?括儿哥这些军功都是实打实的,任谁都抹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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