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大人,通商司的各处外派商馆以及商使是不是还承担着窥探各国舆情的责任?”
“徐大人这么说端的是没错。”对于徐青迟钝的嗅觉,应太农有些哭笑不得。“通商司的外派商使确实有招揽各地汉民及查探舆情的责任。”
“那他们到底算是通商司的人还是参军院职方司的人?”
听徐青这么一说,应太农明白了,不是这位大人后知后觉,而是某一环节出了问题,让他来兴师问罪来了,不过应太农却不怵这位顶头上司:“大人,司里的人手都是从内廷经理处和军中调来的,要甩开他们单干恐怕有些问题。”
“那也就是说本司只是一个招牌,注定要为人作嫁喽?”徐青眉头拧着,一脸的不悦。“这可不行,应大人,你现在也是文途,做得也是本司的副主官,这屁股不能坐歪了。”
“大人,这话又从何说起。”应太农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都是为主上效力吗?”
“这不一样。”徐青显然对成为傀儡相当不满。“本司的事务还是由本司自行处置为好。”
应太农还想说些什么,此时一个小吏在门外报告着:“两位大人,有一条夷船在北膻味港外出现,据报自称是法兰西夷,希望能靠港交易,还请两位大人决断是否准予入港。”
“法兰西夷?”徐青略一沉吟。“好像上次主上曾经提到过的,这样,应大人去处理一下吧。”应太农于是领命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徐青随即发出了一声冷哼,哼罢他命令道。“来人,把谭谦谭主政叫来••••••”
“卿的意思是把北汕尾岛的英夷商馆以及刚刚议定的法夷商馆都迁到澎湖娘妈宫去。”郑克臧望着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徐青,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为什么?”
徐青没有注意到郑克臧的恼火,反而煞有其事的说到:“眼见得夷人来得越来越多了,未必不会生出窥视东宁内陆之心,与其到时候亡羊补牢,不如现在就把他们迁到澎湖去,澎湖有水师有坚砦还有炮垒,自然能震慑这些不服王化的夷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没错,离岛贸易也没有错,但郑克臧却明白徐青的用意并不在此,所以直接点明了问道:“夷人商馆和通商商埠都迁过去了,通商司是不是分一半过去。”
“正是。”徐青毫不犹豫的接口道。“如今通商司的职责主要有二,其一是兼管各外派的商馆、商使,其二是接待、监管来东宁贸易的各国商馆、商船,这二者并不冲突,所以前者可以留在安平,后者可以迁到澎湖公办。”
这一来不如设置琉球总督了,郑克臧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显露出来,反而问道:“那卿以为,卿和应卿谁留守东宁比较好?”
若是徐青自告奋勇去澎湖,郑克臧或许会抬举他一二,但徐青的目的却是先从应太农手中夺权,然后再跟职方司分庭抗礼,所以他当下应道:“说起实务来,臣不如应大人,所以臣以为还是让应大人主持与泰西诸夷的交往为好。”
郑克臧眉头一弹,虽说他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全部郑军,但徐青代表的是一大批由武途转入文途的前郑军将领,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恐怕刚刚平静了没多久的东宁政坛又要起波澜了:“这件事让孤再考虑一下,卿若是无事先退下吧••••••”
看着屋子中间那张闽省地形沙盘,一身锦袍的林升微微有些眉头不展,作为昔日水师提督论军中资历,他远在洪拱柱之上,更不是后来归附的吴淑可比的,但由于缺席了澎湖之战的后半段及东宁保卫战,因此如今不但爵位不如这两者,职务更是排到了三人中的最末,这就让他心中颇有抑郁之气---所谓败也因为断腿,成也因为断腿,正是因为腿断不能上殿议事,他才没有在是否接受施琅劝降的问题上站错队,因而得以保留了现在的地位,相比起至今软禁在家中的刘国轩而言,他可以说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当然,林升是绝不甘心一直屈居在吴淑和洪拱柱之下的,但要想在如今官多缺少的东宁再进一步,他要做的不单单是博取郑克臧的欢心这么简单,归根结底还是要有实打实的战功作为底子的,所以他不惜放低了身段跟参军院里童子军出身的年轻行参军事、参军事、参军承制们几度交流,这才定下了今天会议的基调。
“大人。”林升还在若有所思,一名参军事过来报告道。“麻统领、黄统领到了。”
“让他们进来。”林升淡淡的说到,等麻英和黄初旭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厢房之时,刚刚林升脸上闪现的一丝愁容已经变成了肃然的神色。
“卑职见过同佥大人。”麻、黄二人齐齐躬身给林升行礼着,作为水师诸队的统领,分工负责水师的林升正是他们两人的顶头上司,因此态度自然恭谨的很。
“麻统领。”林升也不废话,一等两人站直了身子,他便开门见山的问到。“澎湖清虏投降之后,为什么没有继续对福建沿海实施攻袭?”
“回同佥的话,当时闽省沿海几无片板,而连番执行炮击任务,非但弹药尽数用完,部伍也极为疲倦,所以就暂歇了下来。”麻英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后来吴兴祚、姚启圣连番派来使臣议和,主上虽然没有答应,但接下来远航营移港打狗、水师重编、年节、年后的整训以及清军大队源源不断的入闽,所以就把对闽沿海袭扰给耽搁下来了。”
“那你等知道如今闽省沿海北虏的情况吗?”麻英和黄初旭茫然的摇摇头,于是林升冲着边上侍立的一名参军事命令道。“秦忠武,你把职方房传来的情况跟两位统领说一下。”
出身童子军丁巳期的正七品忠武校尉秦雄(书友赤果果的引诱推荐)当即指着沙盘报告到:“入闽清虏号称五万,其中二万为赣兵,主要与万余闽省绿营分配在福清、兴化、泉州一带,入闽粤军有一万八千余,布置在海澄至诏安一线,此处还有闽省绿营约万五;万余浙兵则在连江、福宁之间;福州附近有满蒙八旗及绿营兵约二万人,清军总号十万。”
这些都是新汉留通过清廷塘抄获得的情报,因为时效的原因可能不甚准确,但对于东宁方面来说已经是非常重要的参考了。
“清虏在闽省沿海摆了一个一字长蛇阵,处处设防,处处是漏洞。”林升扫了扫麻英和黄初旭两人。“现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澎湖和鹿港两队整训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打?”
听到要开战,因为丢了飞天号指挥权而沮丧多时的麻英兴奋的摩拳擦掌,在林升话音刚落他就保证着:“请同佥放心,澎湖队已经整训了小半年了,这场仗卑职包打了!”
黄初旭就迟疑了许多,不过林升是他的老上司,这个时候正要他来撑起场面,所以望着林升殷切的眼神,他犹犹豫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咬咬牙回应道:“鹿港队也可一战。”
“那就好,”林升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第二个问题就是,打哪里为好?”千里海疆,清军不可不没有重点,而林升的目的自然不是跟强大的对手决战,因此要打疼了对方,又要保全自己,这并非是一件易事。“水师司选了三个目标,你们一起参详一二。”
丙辰期出身的朱在银(书友laoqi512推荐)上前一步,操起沙盘前的指挥杆介绍起水师司的方案来:“水师司决议集中澎湖、鹿港两队四千人,福船二十艘、八桨快哨船十只、输运艚船及双帆艍船十五只对闽省清虏进行突袭,目标有三,其一泉州港、其二湄洲湾、其三兴化湾及海坛。”
“泉州是一方大府,守备清军恐怕不会少吧?”黄初旭皱着眉头发问道。“咱们两队拢总只有四千人,海上固然没有暂时对手,但能上陆的战兵却不多,就算不直接攻打泉州和清军大队硬拼,光只在城外堡寨掠夺人口物资,恐怕也不是说拿下就能拿下的,万一被堡寨缠住,清军纷至沓来的话。”黄初旭摇摇头。“泉州还是算了吧。”
“清虏如今在闽省沿海严格实施封界令,沿海三十里内百姓悉数被迁,若不在人口相对稠密的泉州港动手,湄洲湾和兴化湾其实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麻英则是从另一方面算的仗。“进兵了,花钱了,却带不回东宁要的人口物资,主上肯定不能同意这样亏本的买卖,以某的意思,还是虎口拔牙的好。”
“这一段,清军足有四万。”黄初旭显得不同意冒险。“十倍于我,要是不小心把这不多的本钱都折了,又该如何向主上交代?”
“那要不去打霞浦。”麻英提出一个新的建议。“浙兵应该想不到咱们舍近求远,还可以一举得手呢。”
“即便从鹿港出击也过于遥远了,除非才淡水走,可是淡水港小,恐怕容不得咱们这么多人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