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飞离开庞府后,径投西北,行有半日光景,天蒙蒙黑时刻,但见一座雪峰矗立天地之间,山腰以上白雪皑皑,即便是夜色降临,亦丝毫遮掩不住耀目毫光。
“那里想必便是雪华峰了。”想罢,郎飞紧赶片刻,两炷香时间,行到雪峰前。远看,苍茫中带着许许翠色。近观群黛中独此一点雪华。
郎飞忍着寒,在半空转悠多时,最终在一片雪景中见得一抹异色。循色飞行,不多时,但见雪海中坐落着一栋庄院。亭台楼阁,轩廊水榭,一应俱全,气势不差奇秀园林。景色更比福地洞天。
“呵……这霍家在修真界虽声名不显,不想,却有此一处胜境。”郎飞心头赞叹一句,转身形,缓缓降落在院门处。
此刻他早就换了容貌,依旧是个羸弱书生打扮,时有两个子弟当值,见他飞下,晓得厉害,忙闪身应出,待见及郎飞面貌,虽然心中打鼓,但仍恭恭敬敬的开口道声:“前辈,不知连夜来此何事?但求告知,由我二人代为通禀。”
郎飞低眉睨了二人一眼,故作姿态的点点头,道:“这里可是商国霍家?”
那二人齐声答道:“正是。”
郎飞又问:“可是有个霍云?”
二人中个头稍高的一个点点头,道:“不错,确有。但不知前辈找霍云堂兄何事?”
郎飞微微一笑,答道:“以前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今次路过贵地,特来一探。”
二人听说,安下心,那个高的展颜一笑,道:“既是如此,前辈随我来,且到内庭稍事休息,待我去禀明家主。”
“诶……”郎飞摆摆手,道:“访友小事,就不劳烦霍家主了,我就不进去了,你只将霍云叫出见我即可。”
在长青修真界,霍家只能算是三流世家,族中筑基之人不过七八,俱是一些长老之辈。如今郎飞到来,已算是高人来访,一般来说理应由族长接待。可他愣是一口否决,只要见那霍云。高个儿弟子虽多有不解,但忖思片刻后仍旧点点头,应了下来。“那前辈稍等,弟子去寻霍云堂兄。”
郎飞点点头,站于门前稍等。
片刻后,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高个儿去而复返,才见郎飞,叹口气道:“禀前辈,霍云堂兄现不在庄中。”
郎飞闻言皱眉道:“那你可知他的行踪?”
高个儿点头道:“晚辈问过了,有知情的兄弟言说半月前霍云堂兄接了族中任务,去南山药院剪除噬灵鼠去了。”
“噬灵鼠?”郎飞挑了挑眉头,继续问道:“南山药院何在?”
高个儿指了指东南方一座低矮的山峰,道:“前辈,就是那,山顶开阔处便是。”
另一个守卫弟子见他沉吟不语,接口道:“不若前辈进宅安等,我去招呼堂兄返还?”
“不用了,我自去寻他便是。”话罢,即刻跃起,御空飞向南山。那两个守卫弟子艳羡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迈步走回门房。
片刻后,郎飞降落在南山山顶,远近迷雾笼罩,伸手难辨五指。他心头雪亮,知是法阵所化,遂放出神识,查明阵眼所在,高声喊道:“霍云可在此处?”
半晌后,那云雾中遥遥传出一个声音。“前辈稍等,待我去通知霍云堂兄。”
如此片刻,郎飞正感不耐之际,云雾轻涌,正中分出一条路,就见一个人影远远的走来。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往日之人得音容笑貌依稀还在眼前浮现。神识一扫,郎飞认出是霍云,及近,微微一笑。
这小子易了容貌,霍云哪里认得出,行至跟前站定,仔细打量了郎飞一阵,行了个礼,面带疑虑的道:“敢问前辈是谁?找小子何事?”
那郎飞心念一转,淡然而笑,摆足前辈的架势,道:“贫道夜观星象,发现命星明耀,掐指一算,当是天赐收徒之机,后问卜龟甲,却道:‘该是西北雪华峰上,以云为名之人。’故此,贫道才来一寻命中有缘之人。”
那霍云听说,双睛瞪做牛眼一般,一脸慌张的道:“好叫前辈知晓,小子乃霍氏之人,怎好另拜他人为师?使不得,使不得。”
郎飞故作姿态,蹙着眉头道:“这样说来,你是看不上贫道之能咯?”
“前辈说笑了,小子哪敢,委实因族中严令,不可擅入他人门户。”
“小辈儿,休得花言巧语,先让你见识见识本道爷的厉害。”话罢,那郎飞脚下一动,法步急踏,一闪之间欺近霍云,探手就抓。
霍云大骇,没想他说翻脸就翻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肩部一麻,接着,一股大力涌来,大半个身子一麻,再难动弹分毫。
“不好,这人收徒是假,寻仇是真。但不知我霍云如何得罪了他。”一招被制,霍云大骇,正要高声求助,不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霍云兄弟,是我。”
“你……你是谁……”霍云不禁一愣,表情一呆,继而缓缓舒开眉头,眼中渐起精芒。“你……你是丹门那……那郎飞,郎兄弟。”
“不错。”郎飞眨眨眼,继续传音道:“我现在身份不便公开,不得已,只有易容来寻,霍兄弟见谅。”
霍云在这南山药院呆了半月之久,自是不知丹门之事。闻言,虽多有不解,却还是点点头,随了郎飞表演,哈哈笑道:“好啊,云飞兄弟,没想到是你,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如今竟已筑基,却还寻到我处玩笑于我。”
郎飞顺坡下驴,将手松了,打个哈哈,道:“霍云兄弟,一别经年,可还好?”
那霍云摆摆手,道:“说什么好不好,也就这样了。”说完,击掌五声,对着迷雾深处喊道:“青弟,此乃我之故友,你且放开阵法,让我俩入内。”
弹指后,云雾向着两侧翻滚开来,一条翠石径出现,远远的通往轻烟深处。
“走吧。”霍云招呼郎飞一句,转身沿路向前。郎飞在后跟上,两人顺路前行。
如此一前一后,行约半盏茶时间,一脚踏出,眼前豁然开明。只见一片鲜翠紫土地,那一块块灵田,一株株艳草。或为青葱色,或为淡紫色,更有那彩霞色,流云色,月白色,冬青色。阡陌交错间,奇花异草无数,琼枝玉果累累。四下里,轻烟似流云,几经周转,迷蒙了果圃闲田。草木间,满月送春华,丝丝条条,遍布在山间湖畔。当真是,玉兔明亮若朝阳,流曲盘桓走琼浆,浪蜂迷饮花间露,翩蝶更着彩云妆。
看罢多处,行有多时,前方带路的霍云身形一顿,转身轻引郎飞,将其带到一黑土田边草屋之内。
“郎飞兄弟,到底何事?以至让你隐姓埋名,做此打扮?”
郎飞摇摇头,眼睛看着霍云,脸上有几分犹豫。
“郎飞兄弟,在云烟谷中,你曾救下霍云,后又得赠灵草,霍云一生之中,除了生身父母,授艺贤师,再无似你这等恩深义重的朋友,有何难处,不妨直言。我虽一届世家小修,却也不是忘义小人,但求为友两肋插刀,方才不愧这父母所赐的男儿身。”
听罢,郎飞动容,遂长叹一声,将丹门发生之事,以及现如今他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详述一遍。
“怎么会这样,好个丧心病狂的木云子,好个穷凶极恶的金钟山。”霍云愤而坐起,直将两手绷紧,切齿不已。
郎飞苦笑着摇摇头,摆手安抚霍云几句,转而说道:“此来,乃有一事所求,需霍云兄弟相助。”
“郎飞兄弟但说无妨。”
“今要西行,去往那落日大漠,只怪下山匆忙,未曾寻得西方地图。一因与你相熟,二因正巧于西行路上。故此,想托霍云兄弟去到族中帮我求取一幅。”
霍云听罢,拍着胸脯作保:“一张地图而已,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郎飞无奈一笑,摇摇头道:“霍云兄弟,你先别忙着打包票,此图可非一般修士手中的区域地图。”
“哦?愿闻详情。”
郎飞淡淡一笑,解释道:“我所求的乃是整个长青界的地图,要标有无数大小门派,各级世家,其详尽之处要精确到一峰一河,非是那种随便一个散修手中都有的边角大路货。”
“原来如此!”霍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回族一寻,看库房中有无此物。”
见他动身欲行,郎飞闪身拦住,道:“此事不急,霍云兄弟,你我五年不见,且叙叙旧,再去不迟。”
“也好。”霍云点点头,沏了一壶金钱花,给郎飞看茶毕,两人遂坐在草屋之中笑谈起了五年之中所遇经历。那霍云不过一世家子弟,自然不及郎飞阅历丰富。倒有多半时间是他在发问,郎飞作答。及至最后,茶凉夜晚,曙光将出之时,郎飞偶听屋外田间微有响动,却才转了话题,道:“霍云兄弟,前时我去你族宅,看守子弟言你接了任务,说要除什么噬灵鼠,眼下,这屋外的动静,怕不是那正主。”
霍云闻言,侧耳倾听片刻,继而脸色大变,一骨碌爬将起来,大骂道:“这些畜生,当真狡猾,天明时刻才至。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说不了,那霍云抄起桌旁一杆长柄药叉,转头出屋,大踏步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郎飞暗觉好笑,神识笼罩下,但见田间地头那些啃食灵材茎叶的家伙正一个个低头啃两口,抬眼看一眼茅屋,再低头啃两口,再看一眼茅屋。看情形,想是已与霍云争持许久,那般机灵的劲头,直看的郎飞瞠目结舌,暗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