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制的萌芽和人与人在意识网中发生矛盾的必然,是这次会议上比较有典型性的问题,几位施法者都知道,随着意识网的扩大,卡梅尔的发展,以及人与人越来越多的接触,肯定还会涌现出其他问题。
人,或者说,大部分人,本质上还是受欲望支配的动物,当前在卡梅尔,人员的收入应该还算的上可以,也许比不上地球上一部分发达国家,但是比起某些发展中国家,还是有一定竞争力的,就拿之前转租房子的那一家来说,男主人在近卫军里当兵,老婆在卡梅尔食堂帮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在卡梅尔内部的公立学校读书,因为卡梅尔劳动力比较昂贵,尤其是军人待遇比较高,夫妻两人的收入折算成人民币也有上万的水平,卡梅尔目前还没有制定税收制度,只要具有卡梅尔国籍,就能享受免费医疗和教育,按理说,这点收入在意识网内,可以完全不愁吃喝。
但他们还是就这么做了,仅仅为了贪图一晚上几百美元的住宿费,当初封敬亭在设计空间站的时候,就曾经提到,如果但就以地球上的居住标准而言,卡梅尔的每个房间住上三四个人都不成问题,但他考虑到在空间站里的人因为常年不和外界接触,内部很长时间内也得不到开阔的视野,所以特别规定每一个标准间最多只能住两个人,儿童与成年也视为同一标准。
据说这对夫妻已经把刚开始给他们孩子住的房子给收拾了出来,有“客人”来的时候,就让一对儿女跟自己一块将就挤挤,林泉多少能够理解一些他们的思维:即使在不缺钱的前提下,几百美元的价值还是要远远超过居住的舒适感,只要将就一夜,就能挣一台手机钱,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以为卡梅尔政府是傻子吗?不懂得去做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林泉相信,如果卡梅尔政府把“房地产”生意完全商业化,那些“热情”的投资商估计立刻会买下这里所有的房间,从这里面所套取的现金,未必就比电力公司以及交通公司少多少,这同样也是一种垄断,一种对空间资源的垄断,如果卡梅尔政府真这么做了,那哪还有他们这些原来这些一穷二白的人什么事,这里哪里还需要超市,学校,大食堂,可以想见,这里将彻底成为富人们的度假天堂。
一个很明显的道理,如果一个国家始终把钱作为所有价值的最终衡量,那这个国家最终也肯定会“穷”的只剩钱,卡梅尔需要的不是一群善于赚钱的人民,在林泉看来,赚钱这种任务,如果稍微有心的人注意一点应该不难发现,即使是那些投资数亿的巨富,他们手上拿到的身份证,也只是卡梅尔的绿色(也就是临时)身份证,只不过相对于一般的临时身份证多了一道金边,这会让工作人员对他们的态度稍微好一点,也算是卡梅尔政府对他们所作“贡献”的一种特殊谢意。
所有的施法者,包括伊凡都明白,这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融入这个集体,投资李立天,投资魔法,投资卡梅尔,对他们而言从头到尾都是一笔生意,现在卡梅尔能够为他们带来利润,他们会来,如果有一天卡梅尔失去了这种能力,他们并不会因此而多看这里一眼。
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不会明白,他们在这里看似平常的生活,其实是外面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而卡梅尔政府之所以对他们如此之好,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工作能力有多么出色,值这么多钱,或者说他们为卡梅尔赚取多少利润,而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第一批离开原来的家乡,在这座城市扎根的人群,卡梅尔希望他们能够留下来,与这座城市一起生息繁衍。
为了加强教育警示效果,这起事件林泉还专门在意识网,以及卡梅尔的公告栏通报了,意管会以卡梅尔政府的名义,正式向全体意识网用户,特别是卡梅尔公民提出警告:空间站是属于卡梅尔政府的财产,个人只有使用权,而没有转手盈利的权利,作为首犯,对这对年轻夫妻的处罚力度并不大,只是没收非法所得而已,但如果还有再犯,卡梅尔政府可能会考虑将其房间收回,情节严重者甚至可以驱逐出境。
另外,在公告中意管会还强调,除了空间站,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卡梅尔的财产——那就是魔法,所有的魔法都不得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释放,如果有人这么做了,并且造成一定的后果,将有可能被视为犯罪,处以剥离意识网并处以数年徒刑的处罚。
另外,宗教矛盾的事情也算是在意识网中形成了一个新的“判例”,林泉在意识网中重申:如果意识网中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双方,那作为意识网的管理方,为了维持意识网的正常秩序,在无法判定谁对谁错,而且当事人不愿避过的前提下,可以采用高强度的意识网来进行解决。
会议结束之后,伊凡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急着离开,林泉刻意在会议室里等了等,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林泉笑着对他说:“要不去我那坐坐?正好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伊凡点点头。
……
“我有一个比较冒昧的问题想问你,如果这对你产生了冒犯,千万别见怪,”进了林泉办公室之后,林泉从自己桌子后面找出了一个黑色咖啡罐,在用勺子舀的时候,又回头问了一句,“对了,可可你喝不喝?”
伊凡点了点头,听说可可,茶,和咖啡是地球上的三大饮料,后两者他已经尝试过了,感觉还不错,可可却还是第一次。
林泉一边像一个麻利的仆人一样为伊凡冲好饮料,端到他面前,伊凡轻轻尝试了一口,一股类似巧克力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与此同时,林泉的话也已经传进了他的耳朵:“学校新来的那个音乐老师南宫云,你认识她吗?”
“以前认识。”伊凡点点头,又喝下了更多,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泉相信,如果是一般人,处于好奇心肯定会下意识接上一句,怎么了?或者问她做什么之类,如果他这么说,那自己接下里的话就很顺理成章了,但伊凡没这样做,不得不说,与他用语言进行交流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她一直在暗恋你,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伊凡没有回答,只是看了林泉一眼,又点了点头。
林泉知道如果伊凡愿意,自己想问什么他肯定很清楚,毕竟自己在意识网中有着百分之50的共享,而他又不是那种心里虽然明白,但嘴上一句话不说的人,从他现在这个态度来看,伊凡对自己所说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关心留意的念头。
林泉下意识为南宫云感到悲哀,在有些事情,特别是感情问题上,人与人之间永远都不是对等的,南宫云现在的状态几乎就是“迷”上了他,但林泉完全可以想象,以伊凡一贯的行为风格,他根本就不会在乎。
“还记得去年除夕的时候吗?”林泉对着伊凡说,“那一天,我和吴同发现……”
林泉将南宫云之前他们发现南宫云精神恍惚的事情告诉了伊凡,伊凡听完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汉语中有一个词很适合形容这种状态,缘分,缘是客观机遇,分是主观行动,我们这种状况,应该属于有缘无分吧。”
对于伊凡说出的这段话,林泉稍微感觉到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以示赞同:“人生会有许多遗憾,爱情只是一种一小部分……我们都不难理解这一点,但似乎对她来说,爱情,或者说,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有了她生命中相当大的比重,甚至可以说,凭她自己的精神力量已经难以自拔,这段时间我一直注意她的精神状态,从表面上看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但是有一次她专门过来找过我,问了我许多关于你的问题,特别是你曾经让我们看的那些记忆片段。”
说道这里的时候,林泉脸上皱起了眉头,犹豫了很久才继续说:“当时我也没有太过在意,但后来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于是加强了对她精神状态的监控,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她似乎,她似乎准备做一件很疯狂的蠢事。”
“什么?”伊凡这次没有沉默,沉着有力的问道。
“在我说之前,我希望能够自作主张,代替南宫云问你几个问题,”林泉说,“南宫云她本人还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但没有勇气明说,其实她所作的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态度。”
伊凡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华婷婷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林泉说,“毫无疑问,南宫云她也知道,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折磨自己。”
“那你刚才说的?”伊凡有些不解了。
“我们都承认,华婷婷是你的妻子,”林泉说,“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只是你未来五六十年,最多七八十年的妻子。”
伊凡抬起眼睛,一瞬间他明白了。
“所以我才说她疯狂,”林泉苦笑,“她把希望寄托在一百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