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从陈雷那里回来的时候,看见楼道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少女,她的不远处还停着一辆白色轿车,一个带着墨镜穿着西服的司机就站在她身旁,形成鲜明的对比,正是南宫云。
上次的事情对南宫云的生活造成了很深的影响,回家后一连好几天,她都会被噩梦惊醒,梦中经常出现的画面就是郑清可能对她的那些行为,还有地上那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当然,偶尔在这些梦境中,也会出现伊凡的身影。
如果没有伊凡的出现,她不敢想象自己都会遭遇到什么。
上次赵真雪送她回去之后,大概跟她说了这件事情的利害,大概就是说这件事情影响不小,如果警察问起她,就说她在学校图书馆看书。南宫云很郑重的点头答应了,虽然亲眼见到死人很不舒服,但是南宫云心里觉得,郑清这样的人,死上一百次也不过分。
最近这几天,她都没有在学校里出现,等父亲帮她找到她满意的保镖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伊凡这里。
案发现场的痕迹被赵真雪清理的很彻底,赵真雪对她的叮嘱只是以防万一,事实上,很可能警察都找不到她头上来,因为等郑清家人发现不对的时候,李立天就会主动出来承担所有责任,从而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南宫云只是整件事情的导火索,事情完了之后,其实跟她的关系并不大。
看着伊凡逐渐的走近自己,一向能说会道、从容优雅的南宫云竟然产生了一些莫须有的紧张,这种情绪让她不由自主的低下一直高昂的头,伊凡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正低着头研究自己裙子上的花纹。
“你好,找我有事?”伊凡说话一向很直,开门见山是他的风格。
“嗯。”南宫云的声音从鼻子里出来,几乎轻不可闻,“上次的事情,我是专门来道谢的。”
“哦,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伊凡难得用了一个四个字的词汇,说完,他看见南宫云正在用自己的脚丈量着地砖的图案,大概意识到对方的话还没说完,“还有别的事?”
南宫云回头对着保镖看了一眼,保镖很识趣的走到车的另一边。
“嗯。”
南宫云微微点头,随后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周末我在学校剧场有一个表演,希望你到时候能来听听,也算是表达我对你的谢意。”
“是钢琴吗?”伊凡问道,“上次我在学校的剧场听过一次。”
“啊!”南宫云有些意外惊喜的轻呼出声,头不自觉的抬起,正好接触到伊凡的目光,脸上顿时染上微微的红晕。
以前那些男同学专程来听她的钢琴,还送花,却从来没人见过她这副反应。
“觉得……是、怎么样?”南宫云有些忐忑的问道。
“还不错,”伊凡随口回答,他对音乐不是很感冒,不过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女朋友很喜欢听。”
南宫云听到前半句敷衍的时候,人还有些开心,但是后半句一说出来,就好像一声炸雷在她的耳边骤然响起一般,她感觉自己披着的长发都有种触电竖起来的感觉。
女朋友!他怎么都有女朋友了?他甚至都不……
南宫云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脏好像是一台塞进柠檬的榨汁机,一阵剧烈的收缩,整个血管里好像都充斥着酸涩的味道,人几乎就有些站不稳了。
不过伊凡平常并没有随时偷窥人心理的习惯,所以南宫云的异常他并没有察觉,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星期天啊,正好有空,对了,是下午几点的。”
南宫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但听起来仍然有些发颤,她甚至顾不上回答伊凡的问题,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你都有女朋友啦,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哦,一直都没给你们介绍一下,最近她经常在学校里玩轮滑的,可能你都见过,周末就能看到了。”
南宫云的骄傲无法让自己继续听下去,只是脸色难看的嗯啊了几声,然后迅速上了车,司机赶紧过来开车,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看着车消失在小区门口,伊凡有些奇怪的嘀咕:“到底是几点啊。”
很显然,习惯于直接在大脑里读取信息的人,一旦离开了这个工具,在察言观色方面并不擅长。
……
伊凡走进门,结果看见华婷婷坐在客厅,看着他的眼神也有点不对,不过对于华婷婷,伊凡从来就是把任何麻烦扼杀在萌芽中,直接意识侦测。
“她只是来邀请我们去听音乐。”
看到华婷婷似乎还有些疑虑,伊凡继续解释:“如果你不愿意去就算了。”
华婷婷狡猾的笑了笑,指着伊凡:“我可什么都没说。”
伊凡知道她口不对心,她现在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好像还有一点小高兴,伊凡走过去一把搂住她,眼神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华婷婷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
几分钟后,两人的脑袋分开了。
“已经九月底了。”伊凡在华婷婷耳朵边轻轻说话。
“嗯?”华婷婷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随口回答。
“10月1日是国庆节,不如乘这个机会,我们结婚吧。”
华婷婷本来还软软的依靠在伊凡身上,但是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她惊醒了,她抱着伊凡脖子的两只手不自觉的用力,让自己的脸离伊凡更近了一点,然后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你……你是说真的?”华婷婷觉得自己的声音像风一般捉摸不定,伊凡的眼神不是很严肃,她几乎以为这是一次玩笑,虽然伊凡并没有开玩笑的习惯。
理智对爱情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爱情是感情上的纯粹,而华婷婷看起来就是一个彻底的感情动物,就如同上一次伊凡请他吃饭时一样,不管伊凡是不是骗他,不管结局怎样,当她从伊凡口中听到结婚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确实是开心的,这就够了。
于是她狠狠的点了点头,然后主动用嘴唇消灭任何可能的隐患。
……
世界从来是相对的,有人高兴的时候,自然也会有人落泪,这不是什么真理,这只是现实。
新司机很聪明的一路上不说话,南宫云上车之后就要过了纸巾,除了发动机轻盈的沙沙声,还有不间断纸巾被抽出摩擦的声音。
没有哭的声音,甚至连哭的心情都没有,只有不听话的眼泪。
南宫云对伊凡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有时候人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一个苹果放在你面前每天都随时能吃的时候,往往被视若无物,但是偶尔有一天你想起了这个苹果,兴冲冲的拿着水果刀准备大快朵颐,过去一看却已经进了别人的嘴里,这种落空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
有些东西好像是自己的,等失去的时候才发现,之前那种感觉只是自己的错觉,没什么比这更值得伤心的了。
发现自己得不到到还是其次,发现自己一直都很愚蠢那才是真的悲哀。
回到家之后,南宫云走进客厅就开始弹钢琴,南宫文辉也在家,听到女儿弹琴,于是闭着眼睛欣赏了一会。
女儿弹得的贝多芬的暴风雨小调,这到比较对南宫文辉的口味,女儿平时不太喜欢这种风格的曲子,她常说这调子太快,宣泄的味道太浓,但是现在不也弹得很好吗。
在高潮部分她一直没有停下了,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南宫文辉听的很带劲,有个弹钢琴的女儿真好……
忽然钢琴发出“咚”的一阵杂音,就想一只大锤一般把正在进行的音乐打的粉碎,南宫文辉赶紧凑到楼梯口往下看,看见宝贝女儿正趴在钢琴上,肩膀不断的耸动。
南宫文辉连鞋也顾不上换,拖着拖鞋就咚咚下楼:“怎么了?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女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慌,大概没有意识到他还在家,却不说话,脸上稀里哗啦的淌的到处都是,她背过身去胡乱抹了两把,很没说服力的说了一句:“没什么。”然后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女儿走了之后,南宫文辉却开始多想了起来,他猜测可能是郑清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举动,那个流氓!他们全家都是流氓!
不过想起这笔生意,他又有些犹豫不定。
电子加工这条路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受上下游影响很大,上游把价钱压一压,他就只能把压力往下游压,今天工人跳个楼,明天政府就会上门来谈话……
这次跟军方的合作项目,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他尝试走出加工的局限,国家提供技术支持,运作好了甚至还有贷款,用于生产线改进,等于是空手套白狼……
但狼那里有那么好套,不是还有另外一句俗语,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看着女儿的房门,南宫文辉还是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是为她好,对方的背景那么深,要是这事真的能成……南宫文辉“替”女儿考虑了很多,想了一会,好像觉得这件事也没那么难受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坏,但仔细想想,好像都还能接受,真的有地狱吗?本来估计是没有的,就这样一步一步这样往下走,自然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