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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双方将士在各个城门各显神通,各种或古老或时兴的攻城守城器械被淋漓尽致的使用,无数将士的生命和鲜血证明了各种攻城器械的大功用。
攻克番禹的难度比余善预想中要大了许多,眼见无数攻城将士落石一般从城墙落下,重重砸在地面,溅起一阵灰尘,便再没有半点儿动静,余善的脸色就愈发阴沉了,如果他的眼神能够杀人,十座番禹城也早已经灰飞烟灭。
“番禹城的那些人都疯了吗?”怒气蓄积到一定程度后总是需要发泄出来的,不管是用哪种方式,余善大声咆哮着跳脚骂娘,“若是放在前日,两座番禹城也被本王攻破了!今日这些南越疯子都着了魔了?!”
“我王休怒,无论那些南越军士如何拼死抵抗,番禹城破也只在旦夕之间。”余瑞之垂首,推测道:“那鲍管小儿定是用今日之事作了一番文章,这才让那些将士如同疯魔了一般。您知道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必死,挣扎的总要猛烈一些。”
“再怎么挣扎也要死!”余善狠狠摔了马鞭,重重呼了几口气,将身边的人吓得静若寒蝉,“那鲍管老小儿想诈降,难道本王还要明知是诈还要中计不成?”
虽然余瑞之的推测与事实并不相符,但当下站在余善的立场上来思量,也唯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了,但就是这个理由,让余善的恼怒又加重了几分。
“我王,现今我等该当如何?”余瑞之问道,提醒余善别光顾着发脾气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再等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若是再没有明显进展便按照咱们午前说好的,另行其道!”余善从给自己捡起马鞭的亲信手里将马鞭拿过来,平复了一下心境,盯着南门冷冷道,“届时本王亲自领兵,务求一举拿下番禹城!”
“我等领命。”余瑞之拱手,又劝道:“只是此行尚有风险,我王还是不要以身涉险的好。”
“本王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余瑞断然道,说罢又补充道:“一座小小的番禹城便久攻不下,本王还如何统一百越?”
余瑞之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没有多说,他知道余善若是打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多说无益。余瑞之也明白余善方才那句话的意思,番禹城久攻不下,时间耗得越长对大军越是不妙。
况且,眼下强攻番禹城的难度又增加了不少,如此种种,摆在余善面前的那条路的诱惑力便又变大了很多。
利益足够大,必要性足够强,便是风险大一些,也是要做的。
大半个时辰之后,余善亲领精兵一万,出军营,直奔番禹城下。
彼时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无论是攻城的闽越大军,还是守城的南越军民,损失都极大,双方战到现在比拼的不仅仅是刀子,还有意志。在同袍一个个倒下,眼前的战场形势还不明朗的时候,意志所起得作用已经超过了战力本身。
“狼牙拍,砸!”番禹城头的一个校尉嘶哑着嗓子沉声喝令,经过漫长的战斗,现在他嘴里的军令重新回归简洁,没有再去爆粗口叫骂,现在能省一份力气就多一份活下去的本钱,校尉已经没有心思再去骂娘。
“狼牙拍,狼牙拍~~”
一声声吆喝接连响起,军士们松开绳索,数十杆与城墙垂直的狼牙拍便重重向攀城的闽越军士像拍苍蝇般拍了下去!
狼牙拍的拍面是由长五尺、宽四尺五寸、厚三寸的榆木板钉满五寸长、重六两的狼牙铁钉二千二百个构成,四面更是各装上一刀刃,借助惯性拍下杀伤力极强,一碰到人便能将人钉得满身是洞,被拍到的军士绝没有活命的可能。
“砸!”到最后,掌管狼牙拍的校尉盯着城下的闽越攀军士,命令已经只剩下一个字。
“报,校尉,我的狼牙拍坏了!”校尉正下达完命令,旁边不远处便有个小卒急声喊道。
“坏了你不会换一个?”校尉闻言气恼道,若不是现在着实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教训那小卒,他肯定会跑过去扇他几巴掌。
“报,校尉,预备的狼牙拍都用完了!我该怎么办?”没过多久,那小卒又急声喊起来。
校尉嘴角一阵抽搐,心里早就将这个定然是新卒的小子的祖宗问候了十八遍,“狼牙拍用完了换檑木砸,难不成你还想闲着?”
“诺!”那小卒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校尉咽了口唾沫,继续指挥部下应战,但是没过多久,那小卒又跑过来了,明显这次比前两回都急,“报,校尉,檑木也没有了!”
“给老子闭嘴,再多话老子把你当檑木扔下去!”校尉忍无可忍,暴怒道,说完这才意识到情况已经极为不妙了,连檑木都已经用完,而城外的闽越大军好似还没有退却的意思,校尉就知道今日凶多吉少,想到这他心里便软了几分,对那小卒道:“擦干净你的长刀,准备迎敌吧!”
......
余善赶到城下的时候,看到那锦帛上约定好的信号已经出现在城头,没有犹豫,事实上也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他大手一挥,遥指城门,喝令道:“统率,本王令你率三千精兵,直冲城门!”
“末将得令!”这统率早已经得了余善的事先嘱咐,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便领兵奔了过去。
过濠桥,顶着箭雨檑木,统率到了城门前,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原本紧紧关闭,似乎怎么都不可能打开的城门,竟然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了!
看着城门打开,统率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知道,那个知道大势已去、贪生怕死、为求活命已经投靠余善的守城将军,已经履行了他的诺言了!
统率回头看了余善一眼,见他正热切的看着自己,统率没有迟疑,驱马冲进了城门。
进了瓮城,没有发现埋伏,统率直冲内城,进了城门,却发现那里面已经乱作一团,原来是那个打开城门的守将正和其他将士火拼!
“哈哈,天助闽越!”统率大笑三声,令人回去向余善禀报,自己率人杀了进去!
余善得到军士的禀报,知晓城内没有埋伏,那统率已经杀进内城,余善心里一阵狂喜,命余下众将士入城,自己跟在最后,也冲向城门。
彼时,城头已经有混乱的迹象。看到这幅场景,余善心中的疑虑又去了几分。
入瓮城,进内城,余善果然就看到先前进城的统率正在追赶着溃逃的南越军士。
看到这一幕,余善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番禹,入本王之手!
南越,入本王之手!
这让余善如何能不得意?
余瑞之虽然仍旧有些担心,但是想着自己这么近万人入了城,便是有意外也可以从容应对。
“血洗番禹!”余善拔出长刀,大声喝令。
“放箭!”一声喝令,无数铁箭飞起。
余善一愣,因为这声命令并不是他下达的!
不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无数铁箭已经撞进了他身边的军阵中,他身边的将士立马尽数中箭!
这箭,是专门对准他的!
这时候,余善才看见,城墙上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大批弓箭手!
“护佑我王!”余瑞之大惊,连忙招呼周边军士!
无数铁甲军士,举起盾牌,将余善围在了中间,速度不可谓不快!但饶是如此,余善也还是中了一箭。
余善一把折断箭镞,冷哼一声,丢掉箭杆,向左右喝道:“尔等还愣在此地作甚?还不遵照本王事先军令,冲进城去,打通城门,屠尽番禹?!”
“诺!”左右大声应诺,无数盾牌举起,遮挡箭矢,向里城冲去!
“哈哈哈哈......”余善一阵放肆大笑,抬起头,虽然他看不到城墙,只能看到遮挡箭矢的盾牌,他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大笑了一阵,然后不屑大声道:“鲍管老小儿,本王知道这都是你这老匹夫的馊主意!想引诱本王进城暗算本王?简直是痴人说梦!现在我大军进了城,你可还能阻挡我屠城?”
“鲍管小儿,你这老匹夫怎会知道什么叫兵法,什么叫将计就计,只要本王领大军进了城,即便是你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无济于事,因为你手里已经没有兵力对抗本王的大军!”
说罢,再次大笑不止,极尽嘲笑之意!
“余善,本王知晓你自视甚高,自负谋略,不过既然你进了本王的城,还如何能嚣张得下去?”鲍管从城墙上站起身来,俯视着下面的余善。
他的身边,站着公孙策和窦非。
见对方停了箭矢,余善也索性让左右将盾牌挪开一些,好让他看到鲍管。
“你们俩倒是会演戏,一个替鲍管递降书,一个替守城将军递降书、还揭露了鲍管是诈降。”鲍管看到窦非和公孙策,拿手指遥遥点了点他们两个,“不过都是想骗本王进城罢了,本王岂会不知?现在本王进城了,不过也不打算为难你们两人,若不是你们自作聪明以为本王会上当,本王也不能领大军进了这番禹城。”
窦非不置可否的一笑,无疑他便是今日出城递送鲍管降书的绛袍文官,他颇有些好笑的看着余善,问道:“莫非东越王还以为自己没有上当?”
余善不耐烦的甩了甩手,道:“你这小儿怎么如此愚蠢?!本王率一万大军进了城,而你等最多也没有两万大军了,还分散在各城门应付本王的人手攻城,你等拿什么与本王抗衡?都乖乖投降吧!”
“哈哈哈哈......”窦非和公孙策以及鲍管相视大笑,就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余善蹙了蹙眉,窦非等人的笑声让他很不舒服,正想说什么,先前进城现在应该是去杀通各城门的统率,却焦急的跑回来,一脸死了爹一般的神情,“我王,那些混蛋竟然用塞门刀车堵住了街口,我等根本冲不过去......”
“什么?塞门刀车?!”余善闻言,大惊失色,连带着余瑞之也惊慌不已!
塞门刀车,原本是在城门破了之后用来塞住城门抵挡敌军的,那东西跟城门差不多的块头,塞住了街口,人哪里跃得过去?
余善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主,所以他知道这种东西的恐怖,但他更知道这东西自春秋战国之后便没有出现过,便是他也只是在兵书上看到过图样,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塞门刀车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了用处,没有想到,现在窦非竟然会花力气将这种东西造出来,就为了堵住街口!
只一瞬间,余善脑海里便只剩下一个词:作茧自缚!
人算不如天算,余善的脸色苍白的毫无生色,他又如何能想得到,窦非为了今日耗费了多大的心思?甚至是不惜以身犯险,就为了迷惑他。
“君已入瓮,怎敢大言不惭?”窦非悠悠的声音又响起,他看着余善,一脸看白痴的神情,“便是你有一万大军,被某堵在街巷里,又能如何?某只需两千精兵,一千弓箭手,必叫你等死无葬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