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已定,张辽带兵继行,傍晚时进至葛陂西,令部曲筑营,遣斥候细探许仲营垒。
斥候打探到入夜,归来与报:许仲营垒虽才草成,然而戒备森严,难以入到近处,唯能远窥,察其营地规模,兵马应在四千以内,登高极望,约略可见其营中大概,骑兵应在六七百之数。
这个斥候是张辽的旧部,昔年在并州时常与羌胡交战,作战经验丰富,他观望推测得来的许仲部兵马之多寡虚实,与真实的情况相差无几,带上荀濮部曲,许仲部确是不到四千步骑,骑兵只有张飞一部,共有三曲,满编是八百骑,现下不足八百。
并通过对许仲营内外的防御部署,这个斥候判断出:主将知兵,部曲堪称能战。
等到营地粗略筑成,不必再担心许仲部会来偷袭了,张辽趁着夜色,只带了数骑随从,摸近到许仲的营外数里处,登到高处,又亲自观察了一遍许仲的营地,看了一下周边的地形。
先是听汇报,接着又亲自看,做到了心中有数,张辽返回营中,召来部属,安排次日的交战。
一夜无话。
次日,张辽部饱餐过后,给了部曲们足够的消食时间,然后张辽带众出战。
绕过葛陂,到了许仲营的南边,张辽排兵布阵。
既是为诱敌出营,以骑兵胜之,那么张辽所布之阵就是以挑战为重点。
近百精骑列在最前,分成三阵,中间的是出阵挑衅之部,两边的是“扬兵”,也即陈列配合之兵。挑战和扬兵的后边是四百步卒,张辽亲在此坐镇,乃是中阵。中阵的两边各有步卒百余,这是中阵的两翼,用处是护卫中阵,以防敌人从两侧进攻。中阵的后边布列了些步骑,这是预备队,前方战事吃紧的时候,就调他们上去。预备队再后边是剩下来的三百骑兵和剩下的不到百人的步卒,这四百步骑,主要是那三百骑兵便即是张辽准备用来突袭破敌的部队。
张辽的兵马虽不多,他的这个阵却是列得攻守兼备,奇正并有。
旗鼓声中,步骑在各自军官的率领下,迅速而有序地从行军队形转变成了作战阵列,踏起尘土飞扬,矛戈举动如林,虽然听不太懂一些中低级军官下达军令时所说的并州话,但只是观睹此状,就已经让瞿恭目眩神迷,他惭愧地回望了下自己的部曲,心道:“难怪张都尉敢以千余步骑挑战许君卿!”他的部曲战力不行,张辽怕会扰乱本阵,因而令之驻在阵外。
昨天张辽未到葛陂西时,许仲就已经闻报他来了。
这一大早的,张辽部先是步骑并发,接着又鼓声大作地在自家营外布阵,许仲更是早已知道。
张飞、荀濮、何仪等将赶到帅帐,听候许仲的军令。
何仪问许仲道:“张文远兵至营外,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张飞说道:“张文远列阵未成,此时如急攻之,必可获胜。飞请带本部出营以击!”
许仲没有回答他俩,从席上站起来,按剑向外走。张飞、何仪、荀濮等连忙跟上。
在帐门口,碰见了许劭、武员几人。许劭等不是军人,反应没有张飞等快,因是到现在才来。许仲对他们微微点头,对许劭说道:“些许敌人来犯,不意惊扰了许公。”
许劭这是头次从军,以前他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亲身接触过战争,敌人近在咫尺,鼓声侧耳可闻,虽在营内,已可觉其杀伐之气,又久闻并、凉兵凶猛,听说凉州那边连妇人都能披甲提矛的上阵杀敌,论以勇悍程度,并、凉的边兵远在丹阳、淮泗劲卒以上,所以虽然他名士风流,养气的功夫不错,这会儿也有点紧张,看见张飞等披甲带刃,杀气腾腾地跟在许仲身后,本在抚须的手不由放下,问道:“将军这是要去哪里?敢问可是要提兵应战么?”
许仲答道:“先去看看敌阵,再说应战之事。”
许劭、武员等加入到张飞诸将校的行列中,一并跟从许仲,来到了营中的望楼上。众人方才站定,正要看敌阵形势,听见脚步声响,转头看去,见是徐卓拾阶而上。
徐卓来到许仲
近前,说道:“已传令营门守吏,不许出战。”
却是徐卓的住帐紧邻许仲,所以当张辽的部队到时,他是第一个去见许仲的,许仲叫他去给营门传令,命各营门固守,不得出战。他传令已毕,这时回来复命。
张飞、何仪、荀濮等互相看了眼,张飞问道:“将军缘何不许出战?”
许仲凝神远望,细看张辽的布阵。
荀贞帐下的诸方面之将中,许仲、荀成的威望最高,因许仲平时言语少,威重更过荀成,他不开口,张飞等虽是纳闷,却也不敢再问了。
过了片刻,许仲看完了敌阵,这才回答张飞的话,徐徐说道:“孟涂虽然胜敌一场,然瞿恭诸辈,贼也,非并州猛壮可比。张文远提兵来挑,吾料他此时定然心气甚高,而吾部兵士胜贼一场,或会稍微骄傲,如是於此时应敌挑战,便是以我之骄,迎敌之锐。胜败孰难料。”
张飞等恍然大悟。
许劭赞道:“吾闻兵争以气先,将军真知兵者也!”
许劭在徐州的地位超然,许仲对他很礼敬,谦虚地说道:“显乡野鄙人,哪里敢称知兵?不过是从主公那里学到了些许罢了。”
荀贞对帐下部属的军事指挥能力一向来都是不遗余力地给以培养、提高,他送给孙策的《孙子》上有他的手注,他编发给部属的兵书里边更是战例众多,注释详尽。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是最快的学习军事的方法,征战多年,许仲等实早不再是“乡野鄙人”,已然是尽皆知晓兵法。当然,话说回来,这也得看个人的悟性,许仲的悟性不低,是以如今隐然已堪称名将。
张辽在许仲营外布好阵型,见营中毫无动静,除了一队队的甲士临营守卫之外,好像并无出来迎战的意思。他又细看了下许仲的营垒,见这营垒固是尚未建完,确是“草成”而已,但营外鹿角、沟堑,营内高台、角楼等防御设施却都已齐备,如果改变此前定下的“诱敌出营”之策,换以强攻的话,或会伤亡不小。寻思了会儿,他令道:“挑些大嗓门的,出去骂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