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带着那几个军官来到城下,各自上马,出了城门,过了吊桥,往前相迎,在道中与来军相遇。到了来军前头,他看到最前数骑里被簇拥其中的正是刘备。
关羽勒住坐骑,下马行礼,说道:“幸不辱许将军之命,幸未给校尉丢脸!”
刘备挥手叫停部队,慌忙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关羽身前,埋怨地说道:“你我之间还行甚么虚礼!”让他站好,仔细地上下打量,把关羽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看了好几遍,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形,脸上显出喜悦、欣慰之色,用力地拍了拍关羽的臂膀,笑道,“云长!你此次可是立了大功啊!……不,当是奇功一件!”
关羽说道:“此皆军吏用命,羽无尺寸之功。”
“有没有功,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刘备甚是开心,哈哈大笑。
这时,从部队的后方驰来了数人。
关羽看去,见是江鹄、陈即等军官,还有一个文吏,却是参军司马陈矫。
却是他们几人见前边部队停下,不知发生了何事,故而过来探询,看到原来是关羽来迎,他们几人都下马上前,两下叙话,俱是对关羽交口称赞,都说他这回立下了大功。
关羽问道:“许将军呢?”
刘备答道:“许将军闻你取下了徐县,十分欢喜,知你兵少,复忧夏丘等地的笮军会来反攻夺城,所以遣吾等先行,来给你驰援。许将军、乐相等还在后头,大约今日晚上可抵达此间。”
却原来刘备等人是先行渡淮,专为给关羽驰援而来,也正因此,他们才能如此迅速地到达徐县城下,而许仲所带的剩余部队,还是如关羽的预料,应是中午才能成行,晚上才能抵至。
关羽对江鹄、陈即等人说道:“诸君疾驰来援,将士们想必都累了,县北城外有原笮军屯驻的营地,就请诸君率部暂且入驻吧?”
江鹄、陈即等军官应道:“如有现成的营垒,自是最好不过。”
虽有现成的营垒,也只是能暂作休整而已,因为许仲的部队晚上将到,做为先锋,江鹄等必须在许仲到来前先给他建好营地。
於是江鹄等人便各归本部,带本部将士往县北城外而去,刘备叫简雍带他部中的将士也去县北入营,自己则与关羽一道前去县中。
和关羽一起去县中的还有陈矫。
陈矫,字季弼,本姓刘,因过继与母族而改姓陈。
此次从许仲、荀攸等兵入下邳的主要文吏有郭嘉、许季、李续等几人,陈矫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广陵东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年轻,但在地方上很有名声,荀贞到广陵来任太守后,遂把他聘为属吏,自得荀贞用后,他颇现才能,因此荀贞和对待郭嘉、许季、李续等颍阴旧人一样,这次也给了他一个参军司马的名衔,叫他跟着许仲等来下邳,——荀贞这么做,一来是想把他放到战场环境中,试试他的真实才能如何,二来也是存了历练他的心思。
因他是东阳人,东阳临着下邳,离徐县不到两百里远,所以他较为熟悉徐县的士族、豪强以及民风等情况,故而许仲遣他从刘备等先来徐县,接替关羽,专责处理战后的安民等事务。
到了城中县寺,关羽命兵士把县令、县吏等押出来,交给陈矫,并及之
前拿到的户牍等册文也都转交给陈矫,这些事情办完,陈矫自去处理县务、民事,而关羽和刘备则来入县中堂上,关羽请刘备坐入主席,自在侧侍立,又叫军吏奉上水巾、汤水。
刘备等人是在昨夜接到关羽克取徐县的消息后不久就动身渡淮北上的,行了半夜半天的路,因见关羽立功,他的精神头倒是还挺好,只是满面风尘,口中也确实干渴,待擦拭过脸,又一口气把汤水饮毕,放下木椀,这才和关羽说起他这次渡淮来援的经历。
说经历前,他先叫关羽入座。
待关羽坐下后,他这才徐徐道来。
却是:昨晚送行过关羽后,许仲回到帐中,便立刻遣人西去虹县,见韩当。当日荀贞决意击陶谦时,曾遣荀谌、江禽到豫州谯县往见孙坚,请他派兵进驻虹、萧二县,以给下邳郡和位在下邳郡北部的彭城国分别形成西线的压力,——彭城相薛礼自恃控扼要地、兵甲精良,既不服陶谦,也不肯接受荀贞的拉拢,故而也需要对他施压,省得在荀贞与陶谦的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时,这家伙跳出来横插一杠。孙坚与荀贞的交情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打出来的交情,两人可谓是生死之交,并且荀氏乃豫州冠族,孙坚做为寒门出身的一个武夫,要想在豫州站稳脚跟,目前亦十分需要荀氏这样的名门士族支持,所以,尽管孙坚眼下在豫州所面对的形势也颇为严峻,可还是痛快地答应了荀贞的请求,分别遣派孙河进驻萧县、韩当进驻虹县。
许仲遣人去见韩当,目的很明确,便是要请他带兵出虹县,做出进击下邳西界的架势,以给笮军、进一步给陶谦的部队施加压力,从而使战场的形势更有利己方。
遣人去虹县见韩当之后,许仲又遣参军司马郭嘉、许季等人督促船只、粮秣等各项军需物资的筹备和运输工作,一夜加上大半天的紧张工作,到次日下午,关羽攻克徐县的捷报传回时候,各项军需物资都已经差不多准备妥当,也正因此,才能在接到捷报的当时,没有丝毫的耽搁,许仲就派出了刘备、江鹄、陈即等做为先锋,立即带部登船,来援关羽。
他们带的兵马多,船只也多,行在淮水上,声势不小,本来想着可能会被对岸的守军发现,也许还需要一场鏖战才能登陆,却没料到对岸竟只有数百人来战,自是被他们一击而破。
上了岸后,他们叫船夫驾船返回,去接许仲带的后续部队和军需物资,然后,他们没有停顿,直接就往徐县而来,在来徐县的路上,却是碰见了一支笮军的兵马正往徐县去,约有千余人。
江鹄、陈即等人皆是悍将,况且他们本就是去驰援徐县的,两军相逢,自是不会退让,因笮军没有防备,又都是步卒,陈即带着骑兵一阵冲锋,便将这千余人打得落花流水。
抓了俘虏一问,才知道这支笮军乃是淮水北岸的一部守军,也就难怪刘备等人登陆时只有数百笮军阻击了。当时刘备等人就说:不专意守淮,却欲反攻徐县,笮军进退无据,败之必矣!
——刘备等人其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试想一下,淮南的淮陵被荀军占领,淮北的徐县又被荀军占领,对守卫淮北沿岸的笮军来说,他们这就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不把背后的徐县夺回,面对淮南的荀军主力,他们又怎能安心守淮?特别是在打听到夺取徐县的荀军部队只有二百多人,其他都是杂牌水贼的情况下,他们肯定是会想要先把徐县夺回的。要说守淮的笮军有没有错?
也有错,他们只错在了一点,没有想到对岸荀军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半点耽搁没有的就派出了驰援徐县的部队。
因为不知道还没有别的笮军兵马反攻徐县,刘备等没有追击溃敌,稍做整军,便又往徐县进发。这一回,路上没再碰到笮军,顺顺当当地来到了徐县城下。
听完刘备的讲述,关羽说道:“昨日取下徐县后,我就猜料或会有笮军反攻,却一夜无事,今又无敌,本正纳罕,却不意是来攻徐县的笮军为君等所败!”叹道,“若非许将军反应迅捷,若非君等来援甚速,那千余笮军到城下时,羽必陷苦战!”
攻城的时候,数百人施以奇计,或许就够了;守城则不然,那么大范围的城墙区域,没有足够的兵力是万难布置出妥善的防线的。那千余笮军如真的抵至城下,就凭关羽手头上那二百来人的本部兵士肯定是不够用的,——至於那数百水贼,攻城时关羽不信任他们,守城时更不会信任他们。
关羽攻下徐县看似虽易,却主要是因为他的谋划和武勇,换个别人来定就不会如此“轻易”,他这一仗固然有大功,刘备等人驰援及时,一路上两次激战,皆击溃敌军,却也是有功。
两人正说话间,闻得外边有人声,似是有人求见关羽。
关羽抬眼去看,见是那三个水贼的头领,遂令守卫堂前的兵士叫他们进来。
三个水贼头领进来,二话不说,拜倒当堂,口称:“拜见将军、司马公!”
关羽说道:“起来说话。”
一边说,他一边心中想道:“莫非是因昨夜我巡城时,斩了几个他们在县中劫掠的手下,故而他们不满了么?”
那三个水贼头领却不肯起来,只管伏拜在地,对堂上的刘备说道:“将军驾至徐县,小人等未能远迎,还请将军勿怪!小人等有一个请求,恳请将军答允。”
刘备笑道:“今取徐县,君等皆有功。有何请求,尽管说来。”
“小人等求将军答允,把小人等及部众拨给关司马管带。”
刘备愕然,心道:“此三人口称‘将军’,我以为是在对我说话,却原来是把我当作了许将军!”
校尉虽比将军位低,但秩比二千石,却与中郎将的品秩一样,刘备听他三人称自己为将军,本以为他们是在奉承自己,却没有想到他们是认错了人,心道:“是了,必是因见我与江校尉等来到,而又单独是我被云长请入了县寺中来对谈,所以他们把我误认作了许将军。”
想及此,他当下说道:“我乃刘备,却非许将军。”心中好奇,因又问道,“君等为何请求入关司马部中?”
这三个水贼头领见拜错了人,也求错了人,顿皆尴尬,然见刘备坐主席,关羽仅是侧坐相陪,心知刘备定是在荀军中的地位比关羽还高,亦不敢不回答刘备的问话,之前那个一直代表水贼和关羽对话的水贼头领遂便答道:“关司马神威横绝,真天人也,小人等深服,故虽自知无能,亦厚颜妄想,恳求为司马部曲,只是奢求能沾到一点点司马的神光。”
这几个水贼头领从怀疑关羽的部署,到对关羽心服口服,听了这水贼头领比任何阿谀奉承都更使人熨帖的诚恳回答,饶是以关羽之傲,亦不免抚须微笑。
刘备大喜,笑道:“君等的请求,我必转报给许将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