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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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9此蛊同心

苏锦翎不好意思的看了宇文玄逸一眼,却得了他含情脉脉的注视……这目光,数年未变。

宇文玄铮则得了宁双双的一瞪,立即神色凛然。他知道,宁双双这是要借此敲打他对她的不够宠爱,想来今天晚上又有的受了。

大家闲聊几句,宇文玄桓命随行的下人呈上一个蓝布包裹,笑了笑,示意苏锦翎当场打开。

包裹有些沉重,而当苏锦翎揭开最后一层布,忽的面露惊喜,却是先看了宇文玄逸一眼,再睇向宇文玄桓……

“六弟说你很喜欢看《天昊志》,我这里只将散佚民间的整理了一部分出来,过几日还得继续搜集,到时会遣人给你送过来……”

苏锦翎摩挲着略显简易的封面,眼底发烫,却不知是感激于文定王的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还是该感激于身边人的细心……她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他便记下了。文定王远游在外,居无定所,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人的……

心下一动,莫非自己这段时间表现得太过异样,所以……

她不禁看向他,正对上他的目光……有温情,有探寻,有紧张……

她急忙转了眸子。

却听文定王笑道:“六弟不但精六艺,擅兵马,还是个好太傅,竟把一个不爱学习的学生调教的如此用功……”

众人又笑。

宇文玄铮大咧咧道:“哪是她用功?还不是六哥在书里配了许多小画她才肯看?”

宇文玄桓一怔,看向宇文玄逸的目光就有了几分深思,而后垂了眸子,指尖无意识的转动着摆在桌边的青玉酒杯,唇角勾上一抹轻和……我到底不如他,只是如此……甚好!

转瞬抬了眸子,眸底已是一片清亮:“弟妹若是对什么格外有兴趣不妨说来听听,也免得六弟辛苦……”

苏锦翎当即眼睛一亮,就要发问,却又忍下。

宇文玄逸没有忽略这一细微,举杯笑道:“三哥远游在外,见多识广,博闻强记,不妨随便讲讲,让我们也跟着开开眼界……”

宇文玄桓淡淡一笑,缓缓开口……

苏锦翎装作品菜,却没有放过一字一句,可是文定王多是讲些趣事,完全没有提到蛊毒,一时间真恨不能翻开手边的《天昊志》亲自查找。

宇文玄逸看似听得认真,实际一直在留心苏锦翎,于是就在一个返老还童的故事刚刚结束尾声,他闲闲淡淡的开了口:“想来这天下奇事颇多,但不知三哥此番是否得了什么神医奇药的故事?”

宇文玄桓怀疑的看他一眼,又望向苏锦翎,心下微有了然,却不说破,只道:“此番还当真收集了不少,都在这几本书里收着,但不知六弟想要听哪种?”

宇文玄逸微微一笑:“全凭三哥定夺。”

的确是神医奇药的故事,却全不是苏锦翎想要的。

是尚未收录或听闻,还是这蛊毒果真稀奇,无法可解?

她看似极有兴致的听着这些起死回生的奇闻异事,可是精神恍惚,连自己一直只是吃着白饭都未有察觉。

宇文玄桓已觉此中有异,又讲了几个药到病除的故事,便称疲惫,准备告辞。

宇文玄逸意欲相送,宇文玄桓只言二位皇弟还在此宴饮,就不必多礼了,于是众人又虚礼片刻,宇文玄逸便让苏锦翎代为送客。

宇文婉儿直到现在依然觉得苏锦翎应该嫁的人是自己的父王,且父王离京是为了她,这么多年来对她亦是日思夜想。那个宇文玄逸也算开眼,给二人这样一个难得的单独相处的机会,于是也不肯“碍眼”,蹦蹦跳跳的跑到前面去了。

穿过两道垂花门,苏锦翎还是忍不住,犹犹豫豫的唤住文定王:“王爷,你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过……蛊毒?”

宇文玄桓脚下一滞,睇向她:“蛊毒?”

苏锦翎急忙掉转目光,只看着夜幕下影影绰绰的影壁:“呃,刚刚听王爷讲得那么精彩,忽想起曾听过的蛊毒。据说那种东西很厉害,人一旦中了,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不知这种蛊毒是否有法可解?”

宇文玄桓沉吟良久:“世间事,不论难易,皆有法可解,只不知你所说的究竟是哪种蛊?”

苏锦翎本已生出希望,可是当着文定王的面,她身为女子自是不能说出这种蛊毒的特性,且又不知这蛊毒到底叫个什么名字。

宇文玄桓看出她的为难,只做无觉,笑道:“今日送来的几本《天昊志》倒也有些记载,只不过蛊毒实在诡奇,且品目繁杂,又多是异族所制,有的已经失传,本王怕是收录得不够详尽。不过你若是有兴趣,我会格外注意为你收集一些……”

这一番话听得苏锦翎的心里忽冷忽热,只得勉强笑笑:“锦翎多谢王爷。”

宇文玄桓含笑看她转过影壁,方走出府门,然而却未离开,只在阴影处立着,微仰了头,看似欣赏中空那缺了一块的明月。

过了一会,唇角挂上悠闲的笑意,心下却是一叹……是自愧不如的一叹。

他转了身,果真见那冰蓝的身影于月下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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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逸多喝了几杯,极早的歇下了。

苏锦翎直待到身后的人呼吸平稳绵长,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她开始翻阅新到手的《天昊志》。

果然有许多奇闻异事散佚民间,若是往日,她定会看得津津有味,可是现在,单拣疑难杂症的章节仔细查阅。

的确有不少的奇怪的病症被治愈,这仿佛在她心里播下一枚希望的火种,且越燃越烈……

终于,她寻到了有关蛊毒的记载,拈着书页的指尖骤然变得冰凉,还在瑟瑟发抖。

蛊毒果真五花八门,无论何物皆可入蛊,多做保护自身或控制、报复、诅咒他人之用,亦非无法可解。

《天昊志》上不仅记载了如何制蛊,如何判断藏蛊之所,如何预防,以及不同的蛊毒引发的不同症状与所对应的解法。当然,也有的标注着“暂无解法”,令她心绪混乱,起伏不定。好在最后均发现并非自己的症状,然而颤抖的指尖已在书页留下淡淡的湿痕。

她飞快的翻过书页,一一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的发现“情蛊”字样。

眼角一跳,急忙看下去。

“情蛊”亦分多种,最常用的是以虫入蛊,譬如女子自幼以血喂养蛊虫,令心爱的男子服下,若男子变心或违背承诺,蛊虫便可杀了他。不过若是在预定时间内幡然醒悟,定会化解。

她微蹙了眉……若是要以这种手段强留他人在身边,却无法得到他的心,还有什么意义?而那男子若是因为惧怕蛊毒而勉强自己,亦不过是有所图谋,又要他何用?且若逼得急了,到最后鱼死网破,岂非得不偿失?可有些时候,人就好像走进了死胡同,非要弄得两败俱伤才肯罢休。

她暗叹,目光一滑,忽的定住。

“……同心结……种于女体,靠男女交|欢损伤男子性命,无知无觉如自然死亡。男子死,此蛊自解。若非如此,女子朔日或晦日之夜定被百虫噬心,且初次为何日何时,每月皆定按时轮回,后渐渐虚弱,直至衰亡……”

目光颤颤下滑,终落到最后两个字……无解……

当神思仿佛自极深冷的云端飘回来时,方发现手里的书已然掉在脚边,像一只中箭跌落的飞鸟。

这段日子,希望如风中的火苗忽明忽暗,她每每想要靠近,它便奄奄欲熄。她只得小心翼翼,想知道,却又怕知道最终的结果。而今天,她本以为此前不过是她的多虑。火苗已摇起灿烂的光芒,可是忽的一阵飓风,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当然,她不是早已料到此蛊无解了吗?只是不甘心。现在好了,再也不用费时费力,天意已定。

笑意凉涩。

当然,也并非无解,只是她怎会害他的性命?

同心结……这个名字果真恰如其分,若是其中一个死了,结自然解了。

玄逸……

她望向床上那个睡意安然的人,竭力压下泪水。

她要将他看个清楚,以后……

以后……她该怎么办呢?

这段日子,她一直懒得想,惧怕想,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打算了。

她还有多少时间?

瑜妃娘娘苦撑了二十余年,却也只是她一个人的苦,因为皇上有那么多的妃嫔团团围绕,怎会孤单?可是玄逸……他只有她……

她毫不怀疑他对她的深情,她甚至毫不怀疑若是他得知真相会毫不迟疑的做她的解药,抑或又去找霍隐大师舍十年的阳寿……

她忽然后悔没有听皇上和瑞王妃的话,给他纳几房姬妾……一壶水分装在几只杯子中,不管分了多少,总归是有所寄托,这样一旦她离去,他也不至太过难过。可现在……

他为她拒绝了太多,甚至放弃去争夺那个位子,而他与宇文玄苍旗鼓相当,如此又如何断定鹿死谁手?然而多年的殚精竭虑被他谈笑间付诸一炬,只为与她厮守一生,可她竟不能陪他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