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柔的人影好像觉得不妥,急忙松了手,低下头:“这王府都是王爷的,王爷自是想留在哪,便留在哪……”
颀长的人影亦低了头看她。
没有手臂相隔,两个身影的距离似又近了些,随着烛火的跃动,摇摇的映在墙上,旁边的花影亦仿佛被风拂动,颤颤巍巍。
“咱们躺着说会话可好?”
纤柔的人影思量片刻,点了点头。
即便是剪影,亦好像看到那颀长的人影笑了。抬指理了理对面人影的头发,牵着她的手走入另一片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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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三十四年正月十五,太子宇文玄晟谋反。
至于是因何要谋反亦或谋反是如何开始无人知晓,因为当宇文玄逸赶到皇宫时一切已是风平浪静。
据说是有刺客扮作太监夜入承乾宫意图行刺,被苏穆风发觉,一番缠斗,刺客脱身而逃。苏穆风一路追击,刺客“慌不择路”,跃入紫祥宫。
为保护太子,侍卫搜宫,却发现太子不在宫中。
众人只以为太子贪玩,于别处流连,怎奈寻至馥香园时,不知是谁滑倒撞到了园中假山,竟见山石移开,现出一道门……
急入之际,暗矢如蝗,又有阴风卷出,居然裹挟一个人迎面袭来,且虽仅是一个人,阴风中却隐见千军万马。
有人大叫:“南临妖术!”
众皆惶惶,唯苏穆风认出此人便是刺客,上前迎战。
可那人只虚晃一招,便无影无踪。
待人再入密室,惊见太子在内,而太子的身上竟然穿着一件金光灿灿的九龙彩绣黄袍,紫檀案几上还摆着赤金冕冠,十二根玉旒正在垂在案边微微摇晃……
“私置皇袍,心怀不轨,暗藏刺客,谋君犯上!”
煜王一言既出,侍卫立即包围了宇文玄晟,意图拿下。
想来宇文玄晟听得外面的动静,正欲脱下龙袍,怎奈衣物繁琐,只扯了半边纽子。
见大势已去,竟是仰天大笑。
众人正待上前,忽觉外面狂风大作,一股腥气急灌而入,直向太子卷去。
密室内飞沙走石,众侍卫自顾不暇。
待混乱稍止,惊见太子不翼而飞。
当下合宫搜查,一无所获。
次日,圣旨下。
太子私置龙袍,越礼违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又勾结南临妖人,深夜行刺,图谋不轨,废!
多年的风光,仅一个“废”字,便了了。
此番人证物证俱在,太子罪名坐实,不容抵赖,永无翻身之地。
太子一党当即被捉拿,严刑拷问,不仅将这些年太子怂恿并纵容手下官员贪污纳贿的种种和盘托出,又有吸食宫中禁药香魂散及祸乱男宠草菅人命等事,更招出华云山霞影隐者行刺一事亦是太子早有安排,若刺杀不能成功,便嫁祸清宁王。
太子如此痛恨宇文玄逸莫不是因为两年前的中元节她被太子遣人掳走而清宁王率人搜宫结果打断了他的好事?
“别胡思乱想,”宇文玄逸轻声道,似是猜中了苏锦翎的心思:“我与他积怨已久,除了华云山利用行刺栽赃嫁祸,这明里暗里的事也不少……”
“太子真的消失了吗?是生……是死?王爷在宫里待了这么多日,就是为了寻他?”
宇文玄逸对着蒙在夜光中的承尘不做声。
宇文玄晟当真消失了,生死不详,不过……应该不会死。南临的人带走了他,势必是为了卷土重来,只不知会是何时。此番留在宫中,一是为了搜寻太子的去向,然而更重要的原因是……
“太子真奇怪,皇上那么看重他,皇位迟早是他的,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的确,这便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皇上表面让他们查办此事,实际也在暗中调查他们。因为宇文玄晟再迫不及待,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而当日之事实属突然,后苏穆风也说在承乾宫遇到的刺客与在密室内遇到的虽使的是同一招数,然而后者内力深厚,远非常人能及,莫非……
唇角勾笑。
果真是有人等不得了,定是发现太子与南临妖人勾结,才令人去承乾宫假意行刺,目的是引人去搜紫祥宫。
煜王虽亦在府中过节,却是先他一步赶至天栾城,而他……
馥香园假山上那自下自左第三块山石……
此番,要当真感谢宁双双呢。不,还是玄铮魅力无穷……
“王爷……”
黑暗中,一双明澈的眼睛睇向自己。
“这件事,你有没有……”
她欲言又止,他却知道,她已经在怀疑他的参与了。
不错,二人事先虽无谋划,可是这回,他又与煜王不谋而合了。
不能不说,他与他总是能够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只不过此番乃煜王主谋,他不过是顺手推舟而已。
然而究竟是什么让一向沉稳持重的煜王再也沉不住气了?
长眸眯起,笑意转寒。
自襄王落败,煜王便开始等清宁王率先对太子发难,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而清宁王与王妃的百般“恩爱”着实对煜王刺激不小,否则也不至于提前下手。
宇文玄苍,我若不是故意这般激怒你,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而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苏锦翎咬了咬唇。
她深知有些事她不该去问,可是……
宇文玄逸果真也参与其中……她弄不清到底是谁主导了这场揭穿太子的阴谋,而今太子不知所踪,就好比埋伏在密室里的暗矢,往往比寒刀利刃更让人防不胜防。而此番太子谋反证据确凿,那么……
“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皇上的龙体……”
“皇上是很震怒,但是龙体无碍。四哥……也很好。”
即便她刻意隐藏,他还是猜到了,而且,这难道不是她一直悬在心底的担忧吗?
一时无语。
良久……
“王爷今后做何打算?”
明知不可问,却不得不问。
“你希望我应做何打算?”
那个位子,只能坐一人。如今,它的两侧站着这样两个势均力敌的人,而她,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处于危险之境,可是若要其中任何一个在此刻放弃,她自认没那个本事,而且那是他们多年以来苦心筹谋步步为营的理想,终于等到可决一胜负的时机,或许不一定是为了那个位子,而是与高手过招,亦乐趣无穷。
宇文玄晟虽身为太子,然而此位终日被较他强上许多的对手所觊觎,难免令他不安,于是暗通南临妖人,一为自保,再可进攻,亦算较量,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终是棋差一招导致被废。然而被废并非终结,新的争斗已在那一刻拉开序幕。
窗外风铃轻轻,原本极是悦耳,而今却好像催战的号角,惊起了风雪回旋。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她要如何阻止这一切?
然而阻止就是正确的吗?她凭什么阻止?而且,她要阻止哪个?况她的选择就当真正确吗?
数载经营定是要经过激烈的角逐来一决高下,否则,岂会甘心?否则,胜之不武!只要……只要他们都能够安然无恙,便好,无论成败……
“王爷自是想怎样,便怎样……”
她闭了眼,虽然即便睁开眼睛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然而合上眼就好像能暂时避开那即将到来的刀光剑影,纷争连连,沉溺于暂时的安宁。
许久,不闻他的一丝一毫。
睡了吗?
今天的谈话似乎很不愉快,他竟是就这么……睡了。
也是,这半月在宫里,一边要寻找太子的下落,一边要提防皇上的疑心,一边又要筹谋前路,定是殚精竭虑吧,否则白日里也不至睡得那么沉。
她摸索着寻到他身边的锦被,准备给他盖上。
甫一动,唇忽然撞到了一片温软。
心念一闪,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我所想的,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他的气息柔柔的洒在脸上,在她空白的大脑中划过一道又一道的亮闪。
好像有手臂环住了她,好像有唇轻轻点在她的唇上……
臂愈发紧致,吻愈发缠绵。
是黑夜给了她胆量吗,竟让她只稍作抵抗就卸下防备一任沉沦?
是他的强力控制了她的软弱吗,竟让她无力思索就沉陷在他的臂弯?
有喘息声次第响起,那夜光中的红绡帐帘仿若春水荡漾。她看不到,然而那春水却直荡进心里。
“嗯……”
她轻吟一声,却是他的齿磕破了她的唇。
他爱惜的用舌尖轻点那小小的伤处,将甜腥没入口中,然后轻轻描摹她的唇瓣,小心试探,启开并不坚定的牙关,寻到那丁香小舌,不许它躲避,只裹挟了它缱绻纠缠。
有谁知道,她是他吻过的第一个女人呢?
自入听雪轩为她解香魂散之毒的那夜,那浸在冷水中的无意的一吻,让他在以后的日夜里无数次的怀恋她的味道。而今,终于可以拥她在怀,她的温软,她的真实,她的芬芳,无一不提示他,这不再是梦。
他本不过是想重温当日的悸动,然而当一次次的啜饮她的甘甜,当她那自肌理间,自发际处渗出的幽香一阵阵的挑战着他的意志,他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