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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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魅惑丛生

曾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要是会孙悟空的定身法该多好。可是不能不说,总有太多无力的时刻,总有太多的矛盾让人无法释怀,然而又不得不放下,因为她不过是个凡人,一个很弱小的凡人。

准备离身之际,正对上璇嫔的目光。

不施粉黛的脸更显平庸,眼神也无甚光彩,可是鄙夷戒备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哪宫的婢子,见了娘娘竟不下跪?”

璇嫔身边的一个提篮小宫婢的兰花指翘得竟同璇嫔一个模样。

苏锦翎暗笑,这小宫婢实在毫无经验,现在天栾城怕是每个人都因了各种各样的缘故认识她苏锦翎了,如此岂不是故意发难?

璇嫔一侧唇角微微吊起:“秋儿,你在宫里这么久,难道不知但凡一个下贱人若是违了宫规神气起来便是因为背后有所依仗吗?”

因了在明霞苑冲撞了皇上,皇上并未责罚于她还“委以重任”,后又经常驾幸雪阳宫,再因了皇上此番南巡钦点了贤妃伴驾,而她又是贤妃身边的人,璇嫔早就对她怀恨在心,也正因了此中种种,怕是连累苏玲珑亦受冷落。因为苏玲珑本是璇嫔的贴身宫婢,此番却没有跟随身边。

只恨虽是同在天栾城,她与苏玲珑却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因为各宫主子彼此提防,自然规范下人不相往来。因为此种提防,宫人自然彼此戒备。

宫闱虽表面繁华旖旎,内里却暗潮涌动。明里暗里的争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祸从天降。她们害怕祸及己身,害怕惨遭嫌疑……对于妃嫔,若是不被赐死,尚有冷宫可以安置,可能果真冤枉而有了重见天日之时,对于宫婢却只有当场被打死的份。

尝听人说,六十年前,丹茜宫便遭遇“清洗”。所谓清洗,就是将宫人全部杀死,而起因竟是丹茜宫宫人的一句无心之言被一个往日交好的宫婢传到别有用心者的耳中,结果……如今的丹茜宫宫门依然紧闭,那风吹雨打印下的斑驳中隐约透出当年的鲜血殷虹。那条细石子铺就的小径白日里便少有人走过,即便是避无可避,亦是脚步匆匆,晚上则更显清冷,曾有人说每年里都会有那么一日,宫内阴风徐徐,哭喊震天,而那一日,正是当年的清洗之日……

于是宫人莫不谨小慎微,即便是贵为烈王郡主的苏玲珑,眼下因其不过是知州之女而今却倍受宠幸的璇嫔的婢女,亦是不能恣意行事。不知她可曾后悔当初的执意进宫,苏锦翎曾以为她心性高傲且心思缜密,会是宫人中的翘楚,却原来也有如此落寞之时,但不知那个令她不顾一切又忍气吞声的人到底是谁呢?

见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璇嫔不禁气从中来。

秋儿惯是个会识眼色的……她只觉主子此前似有被皇上冷落的迹象且没有伴驾南巡皆是这个苏锦翎的错,这婢子看似毫无心机实际一肚子坏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贱货!而且主子说的一点没错,宫人若是想要神气,她背后的主子必须有本事,若是璇嫔失势,她秋儿还能在宫里抬起头吗?还能有人看她的脸色行事吗?就算换个主子又何时能熬出头呢?眼下贤妃不在,惯常纵着这婢子的八殿下不在,皇上……也不在,不如这会寻个由头把这婢子弄去做了,到时报个意外,纵然他们回来又能怎样?若是今日放过她,日后还不知要嚣张成什么样子,难不成等她骑到自己头上?不过是个婢子,况璇嫔娘娘的心里亦是有此打算,否则也不能寻了这个由头,若是自己替她除了这祸害,娘娘不知要怎么看赏呢?她好容易取代了苏玲珑站在今天这个位子上,为什么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当即上前,扬起巴掌:“贱人,竟敢对娘娘无礼?!”

巴掌尚未下去,腕却忽然被人捏住。只两根手指,力度不大,却顿时令她骨软筋麻。

或者说令她骨软筋麻的不是这两根修长优美得要命的手指,而是一双魅惑丛生的眸子,就那么笑微微的对着她。那眼底曾在刹那间闪过一线杀机,却早已因了她的沉醉而被忽略。她只是痴痴的看着,仿佛被催眠,仿佛被融化,竟觉得那两根搭在她腕上的指并非是要阻止她,而是要拉她入怀。

这般想着,竟觉得已经偎在那衣襟虚掩半隐半现出一抹玉白的胸前,于是顿时目光凌乱,呼吸急促,心跳撒了一地,连附近的人都觉出脚下在轻微震动,好像有地震的前兆。

“秋儿姑娘因何如此动怒?”

他的声音竟也如此动听,好似蚀骨的毒酒,而即便是毒亦令人欲罢不能。

秋儿已进入催眠状态,瞳孔明显放大,唇角无限上翘,有晶莹的可疑物在里面探头探脑。这种情况怕是对任何提问都无法做出正面回答,因为她的齿间只是掉出个“哦”,语气亦缠绵痴迷得如同撒娇。

那双魅惑的眸子笑意依旧:“秋儿姑娘可知一个毫无品级的宫女若是想掌掴正六品安人将是何罪?”

“哦……”这声娇*吟分明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错。

“若是这位女官果真犯了不可饶恕之错,眼下贤妃娘娘既是不在宫中,便应先交由宗人府暂时看管,不得私自用刑。只是皇上临走前让本王协助太子打理朝政,太子近日又身体欠佳,将宫中事宜全部委托本王。所以,就让本王代秋儿姑娘处理此事,如何?”

宇文玄逸唇角微勾,深深的看了秋儿一眼,又移目璇嫔。

璇嫔站得虽稍远,却也早被那清韵风姿重重击中,此刻竟只是傻傻的看着,心中虽念道“这清宁王风神俊雅,果真名不虚传,只恨……”

她便兀自恨着,却是答不出一言。

“既是如此,本王就将人带走了……”

说着,便携了苏锦翎翩然离去。

秋儿还跟着人家走了几步,直至璇嫔一声断喝,方迷迷的转过身,脸上却直接挨了一记耳光。

“贱人!”

这记耳光终于让她瞬间清醒,急忙跪倒在地。

璇嫔这个气,不仅气秋儿不争气……人家还没怎么着呢她就神魂颠倒的让人救走了那小妖精,也气自己,竟然也被……唉,若是没有成为这璇嫔,或许……于是更恨苏锦翎,她可真幸运,皇上宠着,贤妃罩着,玄朗护着,玄铮迷着,现在竟然连不近女色的清宁王亦对她青眼有加。她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生得美点,可是天下美人众多,她又能出奇到哪去?不过是因了那双眼,看似无辜,实际可恶得很,否则能迷了这么多人的心?只恨去年百莺宫遣走了那么多的秀女怎么就没有她?难道是因为她当时闯了太极殿?果真是思虑周密,而今总算如愿以偿了吧?难怪愈发的目中无人了呢。

想到刚刚她即便不施粉黛亦水水嫩嫩的立在眼前,忽记起今日出来时没有悉心打扮,竟就这般被那神仙样的人物看到了,于是更加懊丧。

手中的帕子搅了又搅,终被珊瑚米珠团福金护甲勾了道口子,结果“滋啦”一声撕作两半。

狠狠踢了秋儿一脚:“回宫!”

一干人呼啦啦的败兴而去,只余身后满地残花,那两段胭脂红的丝帕在落瓣上滚了两滚,终于随风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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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走在宇文玄逸身边,想起刚刚秋儿和璇嫔被宇文玄逸迷得痴痴傻傻,不时的抿嘴偷笑,只不过每每笑了都要别过脸去,却是早被宇文玄逸发觉。

“怎么,不怕我带你去宗人府?”宇文玄逸故意绷起脸,声音却是轻柔得要命。

“奴婢知道王爷不过是想替奴婢解围,况且这也不是去宗人府的路……”

这丫头,倒也不是钝得无可救药。

眼底已是溢上柔波,却仍严肃道:“我既是说要罚了,自是不会失言。不过本王给你个机会,让你替自己辩解一番。”

苏锦翎微低了头:“奴婢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你……”宇文玄逸蓦地有些心痛。

刚刚他并非突然出现,自是知道璇嫔等人的故意刁难。若是苏锦翎如其他人一般性情柔顺,怕也轮不到秋儿借机仗势欺人。可她偏偏是个拗性子,若是喜欢的,怎样都行,若是不喜欢的,怎样都不行,这样磨折不了压迫不倒的性子实在吃亏,可他偏偏就爱这种性子。岂止是这种性子,她的一丝一毫,他都是爱得不行,只想将她拢在身边任谁也欺侮不得。可是现在……还不能。

“至少你是六品安人,这种身份是她一个小宫女奈何不得的。”

她唇角微翘,只看着青石板缝隙处的青翠小草:“奴婢经常记不得自己竟是个安人……”

心下一滞,他所看重的,岂不是就是这种外物不萦于心的淡然?这一点,岂是那些方桃譬李争荣夺宠之人所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