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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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以何为报

“逸儿一早就走了,这会八成是回府了。”瑜妃打袖中取出一指高的白玉小瓶:“这是冰雪优昙,每晚睡前取珍珠大小,以水化开涂在伤处……惜晴,王爷是这么交代的吧?唉,最近我的记性好像一日不如一日了……”

惜晴笑道:“是是是,娘娘记得没错,若是妹妹的事,娘娘总是记得最清楚呢。王爷还说,这冰雪优昙功效奇特,不出七日,不仅伤势痊愈,就连疤痕都看不见了呢。”

瑜妃将白玉瓶放到苏锦翎手中:“今日不是我不留你,你离了雪阳宫一日,还是早早回去为是。记得一切如常便好……”

苏锦翎再次道谢,惜晴便送她出了秋阑宫。

“锦翎,”到了门口,惜晴忽然叫住她:“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但说无妨。”

“你肋下的伤原是中毒所致,那毒极恶,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你现在怕是……当时我们都吓了半死,又不方便请太医来,是王爷亲自为你驱毒疗伤。王爷似也是因此过了毒气,早上走的时候,脸色白得要命……”

苏锦翎不禁摸了摸肋下包裹的绢布……伤及此处,清宁王究竟是怎样为她驱的毒,该不会是……

惜晴自是看出她的心事:“王爷是正人君子,妹妹大可放心!”

她这样一说,倒似证实了苏锦翎心中所想,神色不禁愈发尴尬。

惜晴深深看她一眼:“这些事本不该告诉你的,只是我觉得有些事总要明明白白才好,今后若是见了王爷,当真要好好谢谢他,也不枉王爷的一片……搭救之恩。”

“姐姐说的是,妹妹谨记在心。”

惜晴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清宁王昨日带她回来时那苍白的脸色,冷峻的神情,仇恨的目光……是她侍奉瑜妃十年来所未曾见过的。当下,但凡见此情景的霎时什么都明白了。

且不说王爷如何为她驱毒疗伤,只是夜深人静时,那从内殿里传来的低低的话语……但凡一知半解、将信将疑和迷迷糊糊的人也全都明白了。只是这个苏锦翎,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王爷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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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先是回了雪阳宫。

贤妃随驾南巡,宫中只有严顺镇守。宫人虽依旧点卯轮值,却因主子不在,多少生了懈怠之心。严顺也非苛责之人,只要众人不太过分,他也不追究。

眼下见苏锦翎回来了,又事先得了秋阑宫的报信,也未责怪,却见她脸色不好,摸摸额头又有些低热,不禁急了,方训了几句,立即遣小太监去御膳房抓药。

依旧是樊映波帮她煎了药,又服侍她喝了,盖了被,方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梦中只觉宇文玄苍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我回来了……”

睁开眼,却只见满室空旷。

阳光灿灿的铺在窗下,勾画出一幅寒梅傲雪。

身子依然有些飘飘的,精神却好了许多,只是口渴难耐。于是下了床,斟了盏茶一口气喝下去。

坐在椅上发呆片刻,抬了手……

是那只在梦中被宇文玄苍紧握的手……

怎么会那般真实?难道她病得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了?

她攥紧了拳,复伸开……

她不敢相信那是个梦,因为这手分明还余着胀痛之感。

……“王爷不仅为你疗伤,还陪了你一夜。你夜里烧得厉害,尽说胡话……”

心下又是一惊,莫非……

再也坐不住,又饮了盏茶,疾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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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的午后,阳光暖融,苏锦翎只走了一会,身上便渗出了一层薄汗。

抬头,正见悦君台。犹豫片刻,拾级而上。

帘幔轻摆,送来香风徐徐,也将知语亭边的桃瓣稍了过来,散落的铺在琴弦上,又轻轻拂落,顺撩动琴音,清清凌凌。

原本空寂的案边多了只漆木小盒,一片桃瓣正执着的在上面固守着,一任帘幔驱赶,只悠闲的打了个转儿。

她拾起小盒,踌躇须臾,打开……

里面是一副精巧的玳瑁指甲,萦着温润的光。

她咬了咬唇,挑了一只戴在指上……正合适。

戴着指甲,弹起琴才不会伤手。

这指甲……是清宁王备下的吗?

为她?

她依旧有些低热,脑子亦是糊涂,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或许是自己胡思乱想吧?

可恶,她怎么会这般自作多情?

不,或许可能是见那日自己伤了手,怕再弄脏了他的琴弦……或许是以为自己还会来此处弹琴……反正对于一个王爷,准备一副玳瑁指甲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未必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呢……

心下稍稍安了,却见一抹白打斜里飘入视线……

惊惶回头,却是帘幔轻舞。

亭中略为阴冷,她尚在病中,只待了一会便不禁打起了寒战。于是将小盒置于原位,步下石阶。

穿花度柳,拂风摇波,一路行往静*香园。

愈走愈急,几次三番的扭了脚,却顾不得痛。

玄苍,你真的回来了吗?为什么我觉得昨夜陪在身边的人是你?是幻觉吗?还是……

玉秀山端坐着一抹白,在午后的艳阳下分外耀眼。

“玄……”

话刚出口,就见那抹白转过头来……

潭水折光擦过那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竟好似有一丝郁色闪过,而待她仔细看去时,仍春意盎然。

“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潭水折光再次擦过狭眸:“我记得四哥可没有我这么和蔼可亲,怎么见了他不请安,见了我倒要请安了?”

她心一惊,抬眸却对上他的戏谑,忽的记起三月三那日盲人摸象一事,宇文玄苍突然出现,众宫女跪了一地,却只有她立着……如此对比鲜明,会不会被人窥出其中隐秘?

“奴婢……奴婢是想感谢王爷救命之恩……”

宇文玄逸眸光一黯……顾左右而言他吗?倒拿此事做抵挡,如此,所谓的救命之恩也果真不算什么,或者说自己在她心里……也不过是个王爷。

唇角却仍弯着:“既是如此,要拿什么谢我?”

她一怔。

虽然谢是要谢的,倒真没想过如何为谢,如今方觉只是口头表示实在太无诚意,可是……

“奴婢……王爷想要奴婢如何感谢?”

此时此刻,方万分痛恨自己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且不求上进,总想着同樊映波学习刺绣,又总是找着这样那样的借口拖延……

“既然要我来说,那便是什么条件都可以了?”他的目光明显的划过一丝促狭。

她眼角一跳,该不是让她……以身相许吧?

罪过罪过,她又开始自作多情了,宇文玄逸乃是天潢贵胄,龙章凤姿,怎么可能对她一个小宫女……

“既是如此,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他语气轻松,言毕站起身来,负手拈着一只玉笛轻叩腰际,在潭边缓缓踱步,倒当真思考起来。

她的眼睛跟着那双石青色宝蓝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来回移动,心里已翻涌了无数个假设。

忽然,他执着玉笛一敲掌心……

她的心随之一顿。

“这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不如……先欠着?”

她惊讶的睁大眼睛……这事还有欠着的吗?难道是君子报恩十年不晚?是啊,十年前他曾救过她,而今十年已过,她尚未有所回报,而他还会提起吗?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他的目光依旧促狭却还有几分认真,令她有点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既然王爷说欠着,那便……欠着吧。”她垂眸。

宇文玄逸眼中含笑,打量那颤动的长睫,就像是蝶翅一般微微翕动,令人很想看看那如水般的眸,想看看那清澈中是否有自己的影子……

见他半晌不语,不禁掀睫偷看,正对上那双魅惑的眸子……竟是满满的春意。

慌慌的垂下眼帘,在心底思虑许久的事翻滚了片刻终于溜出唇边:“奴婢昨夜病得沉重,烦劳王爷照料,不知有没有打扰王爷安寝?”

这是句非常没有技术含量的话,既是“照料”,自然“打扰”,想必是有人同她说了什么,而他亦知她在担心什么。这个傻丫头,竟连谎都说得这么不完满。

“昨夜你病得昏沉,喂你喝药你只嚷着药苦不肯喝,后来还是捏着鼻子灌进去的。你气急败坏,直嚷着有机会要拿我报仇……”

她一脑门黑线,却又怀疑看他:“真的?”

“自是真的。”他笑得认真。

如此……真的是她的错觉了。

她松了口气,却又失落……玄苍真的没有回来……

“奴婢……请王爷恕罪。”她自是不好意思。

“好,一并归到欠的债里。”他笑道,心里却叹,这丫头,真好骗。

他倒不客气,他上辈子是不是放高利贷的?一会是不是还要同我谈利息?她暗想。

“王爷的身子可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