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现在用的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一招疲兵之计,《三国演义》之中,黄忠就是借助了法正的疲兵之计,最终定军山一战,斩了曹魏的大将军夏侯渊。
而更早的记载,则是《曹翙论战》,这等小计,放在华夏,便是小儿都耳熟能详,要是放在以前,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也未必就看不穿,只不过他现在满心的惊疑,总觉得杜睿计谋百出,神鬼难测,根本就没往那个方向思考,再加上他此刻急于和唐军决战,只顾着叫嚷,激将,那还有心思琢磨别的。
“杜睿!你这个无胆鼠辈,只会躲在营寨之中,算什么英雄,有胆量的便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在他身后的大食军也是一阵大喊,纷纷叫骂,只可惜他们会的汉话原本就不多,说阿拉伯语,唐军之中,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旁人都听不懂,骂了也等于白骂,而唐军这边,由于杜睿严令不许出战,也纷纷开了呛,大声回骂。
大食军会的汉话不多,翻来覆去,无非也就是那么几句“你是臭猪”,“你吃粪便”,远远及不上唐军这便丰富多彩。
但凡军人,大体上都略显粗鲁,一旦开了呛,根本就止不住,再加上一些乡间土语,地方俚语,骂起来当真是花样摆出,精彩绝伦,先是在这骂上,唐军就先胜了一阵。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扯着嗓子,骂了一个多时辰,只喊得嗓子都要冒烟了,到最后声音嘶哑,根本就传不到杜睿的耳朵里去。
不单单是他,身后的大食军士也是如此,一个个骂的累极了,到处找水润喉,他们这次出营为的是打仗,谁没事儿会把水囊带在身上的。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听身后的声音小了很多,紧接着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响动,回头看去,顿时大吃一惊,瞬间就明白了杜睿的用意。
方才大食军队一出营地列阵之时,锐气正盛,恨不能立刻与唐军厮杀一场,一个个都将气势鼓的足足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食军队的士气在下降,锐气在减弱,尤其是唐军比尔不占,更是让大食军队气愤难当,一个个放声痛骂,现在没了力气,喊得也累了,他们的士气下降得更加厉害。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到底是个精明人,此前不过是被仇恨和愤怒蒙住了心窍,现在猛然间惊醒,登时更为恼怒,扬鞭指着杜睿,扯着嗓子,声音嘶哑的叫喊道:“杜睿,你好一招疲兵之计,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不是英雄,你真卑鄙!”
大食军队早就想求战了,他们锐气正盛,若是唐军出战的话,虽然唐军的战意高涨,锐气不在大食军队之下,打起来不会输,却会付出高昂的代价,若是想办法瓦解大食军队的锐气,让其士气下降,再来大战的话,对唐军有着莫大的好处。
杜睿这平平无奇的一个小计策,如今却收到了奇效,看着大食军的阵型已经不再那么严整,变得有些凌乱,杜睿也是暗喜。
席君买在一旁道:“大帅!出营接战吧!此时大食军士气低落,正是决战的好时候!”
众将闻言,也纷纷昂首挺胸,就好像发了情的孔雀一样,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可是杜睿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们失望了:“先不急!这么一场好戏,要是这就收场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且静观,大食人有的你们杀!”
秦束在一旁叫嚷道:“大帅将那些大食狗一个个都折腾成了病鸡,杀起来也不痛快!”
众将闻言,也是一声大笑,方才杜睿严令止战,他们失望至极,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眼看着大食人被杜睿折腾的如此狼狈,他们就只剩下了开心。
“总督大人,快要到午时,要当心啊。”塔穆多也看出来了,纵马到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身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中亚地区,气候多变,特别是眼下这个季节,早晨和下午寒冷异常,可是到了中午,确实烈日炎炎,要是到了正午之时,头顶上顶着一个大太阳,大食军队的士气一定是最弱的时候,而唐军因为养精蓄锐,若是趁机杀出,对大食极为不利,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大为赞同。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知道自己被杜睿给算计了,有心退兵,可是他发动了这么大的阵仗,要是连打都没打上一仗的话,对军心士气的影响更大,现在他也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
沉吟了半晌,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才下令道:“派两万人,进攻一下,探探唐军的虚实!”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说着,眼睛还朝着仆从军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要是让突厥人进攻唐军大营的话,乙毗咄陆可汗肯定不会答应,可要是动用手上的精兵,却又舍不得,那么能用的就只剩下仆从军了。
当然,这种进攻不可能攻破唐军营地,不过以来可以探一探唐军的虚实,二来也可以提振一些士气。
随着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军令下达,两万仆从军呐喊着朝唐营冲了过去,顿时原本安静的唐营立刻动了起来,毫无预兆的箭雨,疯狂的浇了下来,两万人还没等冲到唐营,就被唐军的强弩射退,损失了数千人,却连唐军的营寨都未碰到。
杜睿在哨塔之上看着,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心思,他岂会猜不到,登时笑道:“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你若是有胆量,便大举攻营,何必派那些人来送死,需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白白牺牲那些部族勇士的性命,可曾看出了什么!?”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闻言一惊,朝那些仆从军看去,见其果然脸色有些波动,显然对他方才的决定十分不满,登时大怒道:“杜睿!你休要乱我军心!”
派人进攻,连边都摸不到,那么就只有~~~~~~~~~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转头,看向了阵后如同怪物般矗立的投石机,心里暗暗的盘算了起来,要解眼下的困境,就是攻入唐军营地,与唐军大战。
要想攻入唐军营地,用人命堆,显然得不偿失,要是那些仆从军闹起来,可就麻烦了,所以能用的就只有投石机了,必须要用投石机来轰开唐军的寨栅,然后一拥而入,拼着兵力上的优势,和大唐拼消耗。
可问题是,他原本以为唐军会出营接战,把投石机摆放得很靠后,远远够不着唐军的营寨,要想攻击唐军的营地,必须要把投石机拆了,再朝前移动,重新布置。
可是这样以来,又很花功夫,等到他布置完成的话,今天就过得差不多了,仗自然也就没法打的。
举火夜战,那可不是大食人的强项,在如今这个年代,由于营养缺乏,很多人都患有夜盲症,到了晚上就成了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大食军基本上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想要避免夜盲症,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龟兹城外大战之时,到了晚间,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对大唐就只能围而不歼。等到什叶派冲杀过来的时候,只能一哄而散的原因了。
虽然大食军中的夜盲症并不十分严重,但是当下这场大战,任何一个细小的不利因素,都必须考虑到。
而唐军方面却没有这个担心,当今大唐国力鼎盛,又最重视军功,再加上杜睿的改革,从原先对兵员勇武的重视,已经开始渐渐的朝着身体素质发生了转变。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此刻当真是左右为难,若是退兵的话,怕被杜睿耻笑,再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麾军攻营,他又下不了决心,唐军的强弓劲弩可不是摆设,要对付唐军的强弓劲弩,只有投石机能派得上用场,可是更要命的是,投石机都被他放在了阵后,射程根本就够不到唐军大营,若是拆装,移到阵前,又担心还未布置完成,唐军突然杀出,那对大食军队来说,后果极为严重。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反复思量,只是犹豫不决,这辈子他还没有如此今天这般难以决断,心中不由得更恨杜睿。
他纵横天下,也有数十年了,何曾像今天这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没办法反抗。
就在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左右为难之际,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见唐军就是不出兵,只得下令大军暂且原地休息,不过为了防止唐军突然袭击,又安排了十余万人警戒防护。
顶着大太阳,在荒原上休整,大食兵苦不堪言,虽然大营之中送来了饭食,可是大食兵一个个被晒得全然没了用饭的心思,不过能休息一会儿,却也不错。
到了下午,大食军队接着叫阵,唐军仍是不理不睬,一点儿出营交战的意思都没有。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望着有些疲惫的大食军队,知道今天是被杜睿玩儿死了,只得下令退兵。
大食军也早就耐不住了,闻令,顿时变换阵型,就要退军,那些负责投石机的,还要将投石机拆装,不免又是一阵埋怨。
可就在此时,唐营之中突然鼓声大作,呐喊声震天般的响了起来,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闻声,顿时一惊,回头望去,见唐营之中,烟尘四起,那紧闭了一天的唐营大门突然打开了。
“唐人来了!迎战!迎战!”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大吼道,虽说此刻大食兵折腾了一天,已经人困马乏,此刻交战,会被杜睿杀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他倒也不在乎,毕竟兵力上占据着绝对的又是,他怕的就是杜睿不战,只要唐军出战,那就是大好事。
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要是不应战的话,那就只剩下北军追着碾杀的份了。
大食军这边又是一阵的忙乱,都准备撤军了,唐军突然要出营接战,又要重新列阵,大食兵一个个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不得不执行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命令。
大食军这边的阵势排列完成,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唐军出营,甚至连战鼓声和呐喊声都停了下来,大食军这边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都是不明所以。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又被杜睿给戏耍了,一时间大食兵士怨气冲天,把唐军好一通咒骂。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也知道又中计了,只得再次下令撤军,可刚一撤退,唐营之中,再次响起了战鼓声,呐喊声,大食军队只得再次打起精神,准备作战,然而,还是不减唐军的影子,惹得大食兵士又是一通好骂,接着撤退。
几次三番之下,大食军也是不堪其扰,怨声不断,一开始他们还是在咒骂唐军,渐渐的他们心头的怒气,就开始朝着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身上撒了。
“总督大人!那杜睿分明就是把咱们当成了猴耍,不要理会他了,将士们都累了,还是回营歇息,明日再来挑战!”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唐军这是要让他们疲劳,还是杜睿的疲兵之计。
杜睿的这个计策,同样是脱胎于《三国演义》,刘备和曹操争夺汉中之时,诸葛亮就曾用过这个办法,将曹军折腾的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最后疲惫不堪,被蜀军一战大胜。
杜睿现在活学活用,计策虽然不甚高明,但是凭借着华夏数千年积累下来的谋略之术,对付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这个大食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前世还曾有人传言,满清的酋长皇太极之所以能屡屡战胜大明,所用的计策都是脱胎于《三国演义》,只可惜编写出了《三国演义》的大明,却未能将这本集合了兵法,谋略的奇书放在心上。
“传令下去!不用再理会唐军,撤军回营,明日再来与唐军决一死战!”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已经盘算好了,等到明日再战的时候,定要将投石机全都排布在唐营的门口,杜睿若是再避战的话,就用投石机将唐营砸了稀巴烂。
有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命令,那些原本负责警戒的部队也开始了撤退,可就在此时,唐营的大门再一次敞开,鼓声如雷,杀声震天,烟尘四起,啼声隆隆,有一次喧闹了起来。
“卑鄙的唐人!除了这一招,他们还会有什么?”
“就是,该死的唐人,都是胆小如鼠的懦夫!”
大食军咒骂着,这一天折腾下来,大食兵士骂得嗓子冒烟了,既然有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命令,他们也不把唐军的骚扰放在心上了。
杜睿在哨塔上看着,见这一次大食军居然毫无反应,顿时一阵欣喜。
秦束在一旁叫嚷道:“大帅!这一天,大食人可被大帅折腾的够呛!”
众将闻言,又是一阵笑,大食军狼狈的模样都被他们看在眼里,死敌被自家牵着鼻子走,狼狈不堪,他们焉能不喜。
只有席君买没有笑,而是看向了杜睿。
杜睿微微一点头,道:“传令诸军,出营杀敌!”
杜睿这句话说出来,众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好半天才闹明白,杜睿这是答应要迎战了,一个个欣喜若狂,转身就跑,去集合本部人马去了。
经过了片刻的安宁,唐营之中的鼓声,喊杀声再一次响了起来,骑在马上正在不断咒骂杜睿的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突然一惊,眼神之中迸射出了两道精光。
“大人,这不对劲,很不对劲。”塔穆多的心也是一阵狂跳,预感到了不妙。
“很可能是杜睿那个狗贼要下手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当然也看出来了,唐军方才的袭扰,大食军没放在心上,此时又来,肯定是有所图谋,至少稍稍一想,就能猜到,定然是杜睿见袭扰的计策奏效,准备趁大食军不备,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沉吟着道,“杜睿!你果然好算计!”
“大人,唯今之计,该如何是好!?”塔穆多虽然有些见识,但毕竟年轻,此时也有些慌了手脚,忙问道。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眉头一掀,如同出鞘的利剑,沉声道:“传令,让营地里部队做好应战的准备。”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非常清楚,出营的这部分大食兵士已经被唐军拖得疲惫了,若是眼下开战的话,对他们极为不利,只有让营地里的大食军队接应才成。
就在这时,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唐军的营门再一次打开了,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虚张声势,而是唐军真的如同潮水般从营地里涌了出来。
“隆隆!”
惊天动地的蹄声响起,只见唐军一队接一队从营地里开出来,杜睿跨马持枪,冲在队伍的最前面,紧跟在他身后的亲兵,手捧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面一个斗大的“杜”字,用金线编成,在余晖的映衬下,格外耀眼。
“该死的!”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见唐军铺天盖地的杀来,心惊胆颤之余,更是恨得牙根发痒,忍不住一声大骂。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现在也非常后悔,如果他能早一点儿冷静下来的话,局势或许就不会如此危险了,现在他距离大营少说也有二十余里,等到大营内留守的援军赶过来,或许战场早就连成了一锅粥。
但是此刻后悔也没用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犯了太多的错误,兴许,这是他这辈子在同一天犯错最多的一天了。
现在看来,他的这些错误,对大食军来说,都是极其致命,不过他还没有到人数的时候,他在兵力之上,依然占据着优势,而且是绝对的优势。
眼看着唐军来势汹汹,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也没工夫愤怒,更没有时间懊悔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持队形,不至于被唐军一个冲锋,就彻底击垮。
“快,拦住唐军!拦住他们!”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大声吼叫,下达命令。
他的想法很好,却是不太可能被实现,因为唐军的反应异常迅速,一开出营地,根本就没有列阵,而是在杜睿的率领下以排山倒海之势对大食军队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此刻的唐军就好像一柄锋利的宝剑,杜睿就是这把宝剑顶端的锋芒,在所有唐军之中,杜睿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万骑兵紧跟在他的身后,再往后,就是秦用率领的陌刀战阵,不过他们都化身成了骑兵,在之后还是骑兵。
很显然,杜睿的打算就是一鼓作气,将阵形混乱的大食军,一下子截成两段,然后分割包围,再一点一点的吃掉,至于大食军营之中的留守部队,那些还用得着担心吗?
不过大食军队倒也不愧是天下闻名的精锐,虽然一时惊诧,却并不慌乱,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军令一下,他们就在各自将军的率领下,呐喊着,冲了上来,想要拦截唐军,然而,他们的勇气固然可嘉,但是大食军经过了一天的操劳,哪里是士气正盛的唐军的对手,此刻上前阻拦,却根本就拦不住。
唐军在重逢的道路上,不断的有箭雨飞出,一片一片的朝着大食军罩了过去,不断的有大食军士中箭落马,纵然没有被射中要害,却也会被后面急驰而过的袍泽,践踏为肉泥。
尖锐的破空声不断,就好像下雨一般,空中不间断的呈现出一张张巨大的网,对着大食军队就罩了上去。
大食军兵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弩矢不断,一轮又一轮,无情的射杀,大食军队在重逢的道路上,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军兵,才能让他们冲到唐军的近前,去实施他们拦截的重任。
尽管损失很大,可大食军队此刻也生出了血气之勇,仍是悍不畏死,对着唐军冲来,冒着箭雨,不断的靠近唐军,终于大食军队冲了上来,与唐军展开了肉搏。
肉搏战一开始,唐军就占了上风,大食军队处于下风。并不是大食军队不善战,相反,他们非常善战,肉搏的技巧也是一样的炉火纯青。
他们之所以处地下风,是因为大食军队这一天被唐军折腾得够呛,很多人已经疲惫不堪了,再加上已近黄昏,大食兵士的肚子饿了,午间吃的那点儿粮食,早就随着他们一下午的喝骂,叫阵,消耗的干干净净,此刻他们也已经没有了力气,真可谓是人困马乏,纵然是军兵还能拼着血气之勇和唐军交战,可是战马也已经不堪驱驰。
而唐军却是因为杜睿早有谋划,在营地之中养精蓄锐,个个神完气足,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似的。此消彼长之下,大食军队要不处于下风都不可能。
大食军队悍不畏死,却是拦不住唐军,没冲杀多大一会儿,唐军就冲破了大食军队的拦截,对着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所在的中军就冲了过去。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见杜睿状如疯虎一般,朝他直杀了过来,哪里还能不知道杜睿的打算,两军在兵力上有着巨大的差距,如果杜睿能冲过层层阻截,成功将他击杀的话,那么大食军就将面临群龙无首的境地,到时候定然大乱,被唐军围歼,也就容易多了。
一想到这个,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登时大为惊恐,对着身边的大食军兵大吼了起来:“拦住!拦住唐军!上!上啊!”
可就在此时,身边的一个大食将领告诉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一个让他坠入冰窖的消息。
“总督大人!突厥~~~~~~突厥人跑了!”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闻言一惊,顺着那个大食将领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原本在大军右翼的突厥骑兵,正在撤退。
“该死!该死!那些可恶的突厥人!背信弃义!背信弃义!”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喊得山响,却也无法阻止突厥骑兵的撤退,更何况他指责突厥人背信弃义,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有着相同的打算,准备在结束了和大唐的这场战争之后,便彻底解决突厥。
突厥骑兵突然撤出战场,这给大食军带来了极坏的影响,一些士兵胆怯了,也朝着大营的方向逃了过去,原本还在拼力厮杀的大食兵,瞬间崩溃了。
更让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绝望的是,有一支唐军在穿透了大食军队之后,径直朝着阵后的投石机冲了过去。
“不好!”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惊叫了一声。
如果这些投石机被唐军破坏了的话,纵然他今天能暂时杀退唐军,可是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没有了克制唐军强弓劲弩的投石机,他们在面对唐军远程打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被动挨打的份。
“保护投石机!保护投石机!”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可是却已经太晚了,唐军如同下山猛虎般,不可阻挡,对着大食军的投石机,以及那些操控投石机的大食兵大开杀戒,战刀划过之处,人头乱飞,鲜血迸溅,操控投石机的大食兵身上只着布甲,哪里能抵挡得住唐军手中的百炼钢刀,唯有乱跑乱蹿的份。
大食兵顿时大乱,只顾着四处奔逃,他们的最终目标,自然就是大营,可就在此时,守护在大营之中的大食军正在塔穆多的带领下,要出营援救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一个要进去,一个要出去,一时间营门被堵得死死的。
塔穆多高声喝骂,手中的弯刀不断劈砍,想要驱散堵住营门的大食溃兵,可是哪里能驱散的了,唯有眼睁睁的看着营地外的大食军队被唐军压着打而无能为力,塔穆多一双眼睛急得几乎都要滴出血来了。
营地外的大食军队望着近在咫尺的营地,却进不去,身后的唐军杀得又狠,只能大声哀求,可是他们的哀求,起不到任何作用,整个军营都已经乱了,不要说他们进不去,就算是进去了又如何,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唐军,连那巨大的投石机,都能堪称一堆碎木头,难道还跨不过一道寨门吗?
“快,杀!杀光这些懦夫!”塔穆多也是个聪明人,早就把把战场情形看在眼里,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带领这些生力军去营救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可是营门被堵住了,大食军队无法出去,要想出去,唯有把眼前这些堵住营门的大食溃兵驱散,可是驱散是不行了,那么就只能靠杀,虽然这么做会让他在之后遭受不少的诟病,可是,眼下这种情形,是顾不了那么多,把军队开出去,营救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才是重中之重。
身旁的大食军兵听到塔穆多的命令之后,都是一愣,但是反应过来之后,还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
大食军能够纵横欧亚非,就是因为他们有着天下闻名的精锐之师,号令一下,纵然是刀山火海,也会向前冲。
大食军兵纷纷举起了弯刀,眼前这些溃兵当中有他们的亲人,朋友,可是在战场上,命令就是一切,曾经的关系,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影响。
“啊~~~~~~”
惨叫声在大食军的营门口响了起来,那些溃兵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的袍泽会对他们举起屠刀,这个时候他们早就为了逃命,将武器给丢了,一时间根本无法抵挡。
渐渐的,这些被屠杀的大食溃兵愤怒了,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既然都是死,那么为了争取一线生机,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
不过他们争取的方向,不是回身死战,而是冲向了他们的同伴,他们的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但是他们有拳头,有牙齿,既然对方都已经对他们举起了屠刀,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杀!”
“杀!”
紧追在大食溃兵身后碾杀的唐军,见状也都愣住了,眼前是什么状况,他们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大食军营门口乱成了一团,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这边的情势也是越来越不利,眼看着杜睿杀散了前仆后继冲上来的大食军,距离他的中军越来越近,他的内心也是越来越惊惧。
不过大食军兵倒也当真是悍不畏死,即使冲上去是死,他们依然毫不畏惧,继续前仆后继的上前,与唐军冲作一团,想要阻挡唐军的攻势,但结果却是给唐军压着打,根本就没用。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看在眼里,惊在心头,他知道一旦被杜睿冲到近前,根本就不用杀了他,只要能将中军冲散,等着大食军的就是恶梦啊。
这就好像一个人失去了神经中枢一样,纵然躯体,四肢还在,又有什么用处。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在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耳边响起:“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你不是想要与本帅大战三百回合吗?!本帅就在这里,速速来战!”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不用看都知道,喊话的是杜睿,杜睿发出挑战,分明就是在报方才被他辱骂的仇,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只气的牙根发痒,恨不得当真冲上前去,和杜睿厮杀一场,可是,眼下情形,绝不能意气用事,他要以指挥大食军队为第一要务,决不能应战,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强忍着怒气,一拉马缰,疾驰而去。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逃跑了!”杜睿身旁的秦束远远的看见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居然逃了,紧跟着他的大纛也在不断的后撤,顿时手一挥,率领唐军大吼起来,动摇大食军的军心士气。
战场之上,主帅就是军兵的胆,要是主帅胆怯了的话,对军心士气的打击非常之大,果然,伴随着秦束等人的大喊,大食军也出现了一些动摇。
虽然没能杀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让杜睿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这倒也没什么,杜睿原本就没打算杀了对方,要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死了,对杜睿接下来的布局可有着不小的影响,他的目的只是不能让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指挥,要干扰他,不过却也不能让对方逃远了,再进行指挥,于是率领追击身边的唐军,朝着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就追了过去。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听着身后唐军的吼声,气得差点儿吐血,他不过是理智的暂避锋芒,怎么又成了逃跑呢?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很想稳住中军,给将士以信心,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杜睿的追杀,被追得像狗一样在战场上东躲西藏,狼狈不堪,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差点儿把肺气炸了,虽然经历过葱岭大败,可是那一次也是逃的有惊无险,何曾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回身在看看他的将士们,此刻将士们战斗的信心已经随着他的奔逃,逐渐的被瓦解了,正在被唐军分割包围,眼看着就要落入唐军布下的大网了。
“伟大的安拉啊,快快救救你忠实的仆人!”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仰望着天空,一脸颓丧的祈祷着。
可是这个时候安拉能救他吗?
显然是不能的,这就好像二战之时,德军进攻巴黎,法国人呼天抢地的祈祷上帝救赎,可是上帝救赎法国人了吗?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这辈子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不胜数,就没有如此让他绝望过,眼下这情形就让他绝望了,他非常清楚,若是这支大军被唐军完成了围歼的话,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将失去一切权利,即便他能逃出生天,穆阿维耶也不会放过他,到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大动干戈,只要出动一队卫士,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对于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这种对权利的欲望十分疯狂的人来说,失去了权利,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想到穆阿维耶对付政敌之时,那残忍的手段,即使以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胆识也是一阵阵心惊肉跳,不得不害怕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扭转战局,就算不能取胜,也要保住实力!”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不愧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念头转动间就想到了办法,当即下了命令,让营地里的大食军队从别的营门出来,从左右两翼冲击唐军阵势,接应大食军队。
左右两翼只要他冲破一处,就可以把大食军队接应出去。他的想法很好,问题是,杜睿怎会想不到呢?
纵然唐军此刻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包围了大食军,无法分身,可是这不代表,别人就没有机会了,比如,正在玩儿无间道的突厥人。
当然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并不知道这些,他到现在还只是以为突厥人为了保存实力,才决定撤军的。
紧接着,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又下令,让所有能集结在一起的大食军队对着唐军发起反冲锋,只要能要咬住唐军,等到大营内的援军赶到,就有希望扭转战局。
可眼下的情形,唐军占了上风,正在对大食军队进行屠杀,若是大食军队反冲击唐军的话,那是很吃亏的事情,如果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能够冷静下来的话,就应当拉开距离,重整阵势,等到阵势重整之后,再来与唐军搏杀,这才是最为精明的办法。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虽然能集结起更多的军兵,却也有坏处,眼下他们的投石机都已经被唐军砍成了碎木头,没有了对付唐军强弓劲弩的手段,一旦大食军队与唐军拉开了距离,那可就更加便于唐军的强弓劲弩对他们实施射杀。
大食军的反击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就被唐军给遏制住了,特别是唐军的陌刀战阵,简直就是一堵刀墙,大食军根本就冲不过去,更不要说和陌刀战阵厮杀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看得眼睛几乎都要滴出血来,就在此时,他往身旁一看,顿时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