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的一番王霸之道将太宗父子震得一阵失神,无论放在任何一个时代,杜睿的这番话,若是在乱世恐怕会受到众多有野心人的欢迎,加以延揽,但是如今中原平定,突厥授首,已然是一副太平景象,杜睿的这番话虽然说的有理,但是却也不仅要惹人猜忌。
太宗方才就有一瞬间想要将杜睿除去,他知道杜睿是个人才,无论是治国,还是统军都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是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便已然如此了得,要是等到他长成,这天下还有谁能制衡他,太宗自认英明神武,或许自家在位,杜睿还能有所收敛,可一旦自己故去,将这大唐的江山社稷托付给李承乾,以李承乾那仁厚懦弱的性子,倒是还不要被杜睿玩弄于股掌之间。
杜睿也感觉到了太宗的杀机,却凛然不惧,他知道太宗不会杀了自己,不提自己是杜如晦的儿子,单单这些时日他立下的那些功劳,就足以保命了,大不了日后做个富家翁,反正大唐在太宗的手上总归是要总想辉煌的,等到李承乾继位,他自然有出头之日。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身暖色衣装的宝钗走了进来,先对李承乾见了礼,又在杜睿的指点下,慌忙给太宗请安,然后小声道:“少爷!酒菜全都准备好了!可是要到前厅用饭!”
方才李承乾来的时候,杜睿听他还没用用饭,便吩咐下去备了一桌酒菜,如今宝钗进来,总算将刚才那紧张的气氛岔过去了。
太宗也道:“杜睿!如今到了你的府上,朕倒也想讨一杯水酒!”
杜睿忙道:“只恐草民府上的粗茶淡饭不合圣上的心意!”
太宗一摆手道:“如今是在你的府上,朕与克明相从于患难之间,互为挚友,你也算是朕的子侄辈,怎么?朕来讨杯酒喝,你还不愿意吗?”
杜睿笑道:“既然圣上不见怪,草民荣幸之至!”
一行到了前厅,杜睿往桌上一看,却也不禁愣住了,往日里,杜府虽然称不上衣食简朴,但也不过分奢靡,可今日这桌上居然甚是丰盛,就差把龙肝凤髓取来下饭了。
杜睿诧异的看了宝钗一眼,见她低着头,满脸的紧张,顿时明白了,便对太宗笑道:“圣上,请上座!”
太宗看了桌上的美酒佳肴,不禁一阵皱眉道:“杜睿!这便是你说的粗茶淡饭?”
杜睿看出太宗面色不喜,倒也不慌张,笑道:“草民甚爱美酒佳肴,须知人生得意须尽欢,要是连自家都苛责的话,岂不是愧对了这青春年华!”
太宗闻言,心中虽然不喜,但是对杜睿的戒备之心也去了几分,一个喜好华服美食的人,纵然是心有沟壑,野心又能大到哪里去,充其量也不过是安于享乐,贪恋荣华富贵罢了,虽是小有瑕疵,但是这瑕疵却是有的好。
太宗想到此处,也不再说什么,三人落座,说些诗词歌赋,书法绘画,倒也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太宗突然道:“杜睿!此次北伐,你立功不小,只是你年纪幼小,又是白身,朕不好再太极殿封赏,不知你想要什么,可以于席间明言!”
杜睿闻言,笑道:“草民辞去,只为朋友之谊,如何能要封赏?”
太宗摇头道:“你虽不说,朕却不能不赏,此次北伐的大方略是你提出来的,突袭定襄,和阴山大营你又甘冒矢石,功劳不小,朕如何能不封赏。”
杜睿想了想,便道:“圣上既然一定要赏,便请赏赐草民,终生生活在这个繁荣安定的大唐,使草民衣食不缺,便是最大的赏赐了!”
太宗闻言一愣,心中不免感动,道:“既如此,朕便赐你食邑五百户,朕看就在杜陵好了,哪里是克明长眠之地,你为他子,自当为克明尽孝,如何!?”
食邑五百户,如今朝中的诸位大臣,成年皇子,食邑能达到这个数字的恐怕也就只有寥寥数人,超过五百户的也只有太子李承乾了。
杜睿本想不要,但是一想到太宗对自己的猜忌,还是硬着头皮,道:“既然如此,草民谢过圣上!”
太宗见杜睿谢恩,心中的疑虑又去了几分,凡谋大事者,必定不拘小节,不受小惠,杜睿既然要了这五百户的封邑,自然是个安于享乐之辈,纵然才华盖天,又有何道哉。
太宗心中痛快,喝起酒来也畅快了些,又喝了几杯,道:“杜睿!朕听太子说你不但文采斐然,胸有韬略,而且武艺也是不凡,你可当厅舞一回剑,为朕助助酒兴可好?”
杜睿忙谦逊道:“草民只是略懂,不敢当圣上与太子殿下的夸赞!”
太宗笑道:“你一个略懂,便将朕的几个儿子全都比下去了。”
“太子与诸位殿下皆是天潢贵胄,草民如何敢比,既然圣上有此雅兴,草民自当效力!”
说完,杜睿便吩咐宝钗去把自己的剑取来,时间不长,宝钗便捧着杜睿的剑到了,杜睿一把取了过来,迈步出了前厅,太宗和李承乾也跟着站在回廊当中。
杜睿持剑肃立,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李白的《侠客行》,不由得高声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杜睿边吟边舞,手中的长剑,刹那间就刺出一片剑影,极寒气流在涌出剑身的一刻凝化成朵朵雪花般的光点,仿佛千万朵梨花突然绽开,大开大合,杀意纵横。
杜睿忍不住长啸了一声,啸声中满是畅快之意:李白这首诗充满了一个侠客的豪迈气概,倒是甚合他的性子。
太宗看了,也不禁为诗中的意境所感染,拍手叫好,待到杜睿舞完剑,太宗这才明白了杜睿方才书中的意味,不禁慨然一笑,带着李承乾离开了。
杜睿拿着剑,站在庭院当中,目送着太宗父子离开,也不禁哑然失笑,一旁的宝钗见了,忙上前,接过杜睿手中的剑。
“少爷!方才没事吧!?”
杜睿看向宝钗这个机灵的丫头,笑道:“要不是你方才来救的话,恐怕明日少爷我这颗头就要悬挂在城门上了!”
宝钗也是暗暗擦了一把汗,方才她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杜睿高谈阔论,她虽然出身不高,但是自幼也读书习文,再加上自小便心思缜密,不难猜出杜睿的那一番话,肯定会被太宗猜忌,便让人去一旁的醉仙楼定制了一桌上等的佳肴,就是为了帮着杜睿藏拙,告诉太宗,杜睿是个安于享乐的人。
只是杜睿却没想到,宝钗居然有这般玲珑心思:“宝钗!若是这女子可以入朝为官的话,我看你都能做个宰相了!”
宝钗被杜睿说的一阵脸红,道:“少爷又在取笑奴婢了,奴婢哪是什么宰相,只愿少爷不要嫌弃奴婢,让奴婢一生一世都侍候少爷就好了!”
杜睿闻言,笑道:“你这鬼丫头!”
说完不禁长叹一声道:“但愿圣上能明白我的心思,功名利禄于我不过是粪土罢了,我心中所想,不过是为大唐多做一些实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只愿我也能做的那般洒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