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远在鹫巢里的赵纬南在教了一天的学生之后,了无睡意。虽然他的圣女妻子——娥吉塔妮已经催过他几次,但他却依然还是没有睡的意思。
一盏小提灯放在桌子前面的窗台上,桌上却铺着一方信纸,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叼着烟斗的赵纬南,看着眼前那张洁白的,明显是来自费莱凯岛的信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才好。
是的,他想给娘亲写一封信,想告诉她儿子这许多看却没有死去,也没有敢于一刻悖于她的教诲,放大宋的未来于不顾。最少他知道,母亲三娘却是最热爱那个大宋的人了。
“无论你与你兄弟身在何方,未来谁人做得了掌家之位,要记得息内斗以散枝叶。只有赵家子孙繁茂,或者过得几十年后,就算大宋依然不认你兄弟二人,却也可以凭借一支强军,为大宋做些什么事情了!”
想到少时母亲的教诲,想到少时因为母亲的教诲而努力的习武、读书。原本如若不是父亲赵竑痛定思痛,以武艺、文才来选拔后人,自己这庶出之人只怕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随后多年的奔波,却终止于鹫巢,黄沙城的扩张也就嘎然而止。当初他来这儿的打算,只是为了用妻子娥吉塔妮的圣女身份,来与鹫巢建立联盟,从侧后威胁蒙古人对大宋的威胁。
可谁能想到,一上山之后,就被山中老人阿剌瓦丁穆罕默德留在这山腹之中,一过就是十年。倘若不是听到儿子,还是继承了自己的衣钵,如今已经成就了诺大事业的话,只怕他的心中就再难以平静了。
“夫君……你还在想娘亲么,我想钰儿……”
前面说过,圣女是个超级八卦的圣女,但在赵纬南面前的时候,她却始终做的贤良淑德,绝对是淑女们的典范。
赵纬南大概是在这鹫巢呆得久了,见得也多了,因此早就抛弃了宋儒某些不近人情的事情。伸手揽着妻子的柳腰,并在她的身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的思绪。
圣女娥吉塔妮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把滚滚而来的商品之中,钰儿孝敬他们的东西里的果酒拿来一瓶。原本,按照阿米娜的想法,自然是一路商站建过去,只要达到了蒙哥大将军所在的营地就好。
但舒钰儿自从知道了公公婆婆的下落之后,就把这条商路在这儿拐了个弯。理由是,顺便开辟了木刺夷派控制区域的商路。给公公婆婆的东西,自然就送了来。这样做另外一个好处是,商品是从紫云庄发出的。原本那儿就是赵家对外的商业集散地,自然更加不引人注。
说到舒钰儿,赵纬南是十分满意的。首先那是自己的盟弟颇有些关云长风范的舒柏安的女儿,其次几次的来信问候之中,也显出她是一个聪慧过人而又懂得孝敬的儿媳妇。
此刻,赵纬南想写的信,却是写给舒钰儿的。他想说的是除过要替他多多孝敬娘亲之外,还想说的是根据木刺夷派的情报,金帐汗国的蒙古大军入侵在即。而且根据情报,打伤了阿米娜的师志冬此刻不知去向,怀疑已经在黑衣大食某处建立了接应的势力,望舒钰儿关注云云。
统共就这些内容,只是此刻赵纬南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是想着娘亲的模样,即有一种想要淆然泪下的感觉。直到此刻他依然记得,在那时全家逃到这里,父亲因为母亲曾经的奸细身份,骂她、打她、辱她。
记得幼时的自己,受到乡亲的淳淳告诫却是要对父亲——爱他、敬他、护他。赵纬南起初不理解,在他武艺初有小成之后,不知道多少次怀上揣着尖刀,却想要一刀解决了赵竑。
然而,随着时这境迁,赵竑胸中的那股怨气却慢慢的消散了。对三娘这真正爱着他,愿意与他一起流露异国他乡的女人另眼相看。至于曾经的王妃以及其他人,都在赵竑离开大宋时改名换姓的逃离他的身边。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乡亲三娘最终可以在父亲临终受命,做赵家的掌家,又立了下那样怪异规矩的原因罢。
只记得父亲那早花的头发,以及不展的愁眉。算起来他此生的好日子,恐怕除过做皇储的时日,以及身体渐差时,才与母亲抛却前嫌重又琴瑟合鸣之后的日子。而那时,自己却已经长成,不但武艺、文才其他所有都略有小成之际。
此刻回想起来,倘若父亲还在世的话,看到自己拓展的几个庄子,看到他的孙子如今如此之大的事业,该也可以告慰先人了。手中担着钢笔,喝着来自费莱凯岛舒钰儿孝敬的美酒,心中的思绪却是如此遥远而又凌乱。
“母亲大人在上,儿纬南百拜敬上……”
可随即赵纬南又把这张纸揉掉。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通讯的问题,不能把这种消息送出去,那么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问题。但回头一起,自己在这里这么多年,与母亲一言不通,此刻倘若信到,她老人家心中该是何等的滋味啊!
手中蘸笔在墨水瓶中重新蘸过,再度提起笔来的时候,收集人却已经变成了舒钰儿。
“……你须设法把消息告诉伏波,金帐汗国的蒙军似有南侵之像。据萨莱城探子消息,似有人在为蒙军提供大量器械装备,使蒙军战力提升颇强……”
这些消息在赵纬南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了,此刻整个木刺夷派已经在进行大战的装备。倘若蒙军不渡海而争之,则必与木刺夷派大战,或可拖延到黄沙城之日。但赵纬南怕的是,蒙军之势渡海与陆路齐头并进,则黄沙城与木刺夷方向往来救援就恐怕不及时了。
这时赵伏波的母亲娥吉塔妮,静悄悄的坐在赵纬南身边。不明为他添些酒水、为他装上烟斗。大约这才是赵纬南喜欢她,甚至没有埋怨她使自己困于此处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