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无奈、尴尬之色的王伯当,仿佛还心有余悸似的时而瞟向此时已经跨浑红战驹、雄赳赳的立马于吊桥与城门洞子之间的裴行俨,策马相陪着徐世业缓缓地登上吊桥、向洛口城内行去……。
所谓前车之鉴。虽然雄阔海和裴行俨一个壮如熊罴、一个壮如卧虎,且在武技上的艺业水准也相差无几,但瓦岗往昔数以千百计兵将亡命在裴行俨双锥之下的惨痛经历,使得王伯当、以及其他瓦岗兵将们,暂时几乎是忽视了雄阔海的存在,均是满怀着无限的惊惧之心、把紧张的关注目光投注在了裴行俨的身上。
现在宛若军城一座的洛口,城门处也并非是没有瓦岗兵将守卫。不仅有,而且还很多的簇拥得密密麻麻;且在王伯当大开城之时,这些瓦岗兵将们还是戒备异常。但是,首先是因为徐世业仿佛仅率领着几十名亲兵就要入城的假象做得逼真,随后的铁骑突然启动又十分的迅捷、突然,再加上因裴行俨的出现猛然间震慑住了瓦岗兵将们的心神,故而才使得城门及吊桥瞬间就被抢占。
这就是所谓的既成事实。现在,即使是王伯当,也不免产生了‘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的感觉,担心争执下去、双方翻脸后,徐世业会挥铁骑会不计后果的迅猛杀进城去。因而,王伯当也就只能是将错就错的延请、相陪徐世业一行入城。
客观一点的说,中原大地也确实是人口密集如蚁。洛口,原本也就仅仅是拥有隋军守卫的一座仓城,最多也就是有一些被征调而来的劳役、苦力,并没有、也不允许有寻常的百姓居住。
但到现在被瓦岗占领、翻建也仅仅半年的时光,表现得神情淡定、驱马缓缓入城的徐世业侧目扫视间,就已经看到洛口城内已经散乱的出现了简陋的民居;面带菜色的老人、孩子等,也偶有现身;寥落的炊烟,远近时隐时现。
自然,此时外观显得规模十分宏大的洛口城内,现身的人类还是要以披甲执械的瓦岗军兵为主。而且,城内的这些瓦岗兵将,无疑均是李密麾下的精锐部曲,盔明甲亮、刀枪耀眼的像模像样,时不时的还有小队铁骑一掠而过。
策马缓缓入城之后,徐世业就仿佛像是已经忘记了他入城的目的这茬儿一样,一路也只是含笑纵目浏览间,不时有一搭无一搭的同策马相陪在侧的王伯当扯着一些闲话。甚至,徐世业就连王伯当想要把他给领到那里去都没有询问。
与形态表现得十分悠然的徐世业相反的则是:身担着护卫重责的雄阔海,早已经驱墨龙战驹跑到了并行着的徐世业和王伯当前面,时而回首环顾确定一下行进方向的同时,坐在马上圆瞪着一双牛眼、双手紧攥着巨型三尖两刃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
更为另类者还是那位突厥公主阿伊玛。此时的阿伊玛,竟然已经把她手拎着的那柄弯刀抽出了刀鞘,露出了闪烁着幽森寒光的弯刀真容,坐在马上一双幽神的明眸紧张的不时左右扫视着,驱马紧紧地贴在徐世业的马侧而行,仿佛像是变成了徐世业的贴身女护卫一般。
阿伊玛的表现,不仅令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相陪着徐世业的王伯当,瞬间目光中闪现出来了一丝诧异的意味;就是徐世业瞥见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来的弯刀,不禁都在心里暗赞、贪心的暗想:
哟嗬!她这柄弯刀还真不错!应该是一柄神兵宝刃吧?大马士革刀本来就是信奉伊斯兰教民族的产物。而突厥,也本来就是伊朗等西亚民族的祖先。她拿着的这柄弯刀,应该就是大马士革刀吧?我刚好没有随身的短兵刃,以后想办法弄个什么东西同她换换?
思维敏捷却不过分的纠结、偏于懒散的恍若与人无争,这就是两世为人的徐世业的本性。然而,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的捉弄人!如今的徐世业,却无时无刻不被命运置身在风口浪尖!
心有所思间,表面上表现得十分轻松、事实上内心里也十分紧张、就连他紧攥着神兵乌龙破槊杆的右手也已经浸满了汗水的徐世业,驱马边行间不觉就脱口问到:“公主这柄刀……?”
“哦,问这刀吗?这是父汗赐给阿伊玛防身的!将军喜欢?阿伊玛以后送给将军!”注意力并不在于此的阿伊玛,闻声明眸瞄了一眼驱马身侧的徐世业,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到。洁白的面纱覆盖后面发出了清幽、简介的声音同时,目光却又游离向了他处。
注意力还挺集中?送给我?我是不是无意中又惹祸了?男女之间赠送定情信物,可是部分汉胡啊?
徐世业本来就是在故作轻松的状态下、没话找话中下意识的一句闲话,却无意中引来了阿伊玛的承诺。这,不禁令他心里又有些泛起了无限的困惑……。
新城、新府、一派新气象。在王伯当的相陪、引领下,徐世业一行已经来到了李密的魏公府邸附近。
冠盖云集、节比鳞次、门楣高耸的魏公府,红墙灰瓦、规模恢弘得还确实是彰显出来了无比的庄重和肃穆。可想而知,家世良好、出身贵胄的李密,对这些形式上装样子的东西还是耳熟能详、可以信手拈来的。
还挺给徐世业的面子!瓦岗之主的魏公李密,竟然率众迎候在了魏公府府门之前的台阶之下。
头戴朝天金冠、一身红袍的李密,颀长的身高、笔挺的腰身、白面细目、三流须髯飘洒、三十多岁的年龄,确实生就了一副好相貌,颇有一代雄主的风范。徐世业坐在马上纵目遥观过去,就已经完全的确定了他的身份(李密站在城头上时瞧不清楚相貌)。
其实,准确的说,徐世业与李密早就应该朝过相。但现在的这位徐世业,也确实是有生以来首次的见到李密。
李密已经迎候在府门之外,徐世业即使是对他再不屑,也不能过分的装大了!何况,无论是现在、还是近期之内,徐世业同李密翻脸也并没有益处,反而会牵扯徐世业精力的给徐世业添乱。
因而,本着即使是虚情假意也要装装原则的徐世业,在相距李密等一群人还有二、三十步远的距离就已经滚鞍下马,在紧旁着他的雄阔海、阿伊玛(这位现在也不袅袅而行了)相伴下,疾步上前、一揖到地:“末将徐世业见过魏公!魏公一向安好?”
唯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时闪现着丝丝阴郁之气的李密,边遥遥的伸手虚扶、边仿佛显得十分大度的笑道:“好、好、好!本公终于见到相别半年之久的右武侯大将军了!右武侯大将军为我魏公府开疆裂土、劳苦功高。快请入府、快请入府!本公随后还需向年少智高的右武侯大将军恭请天下大计!并给右武侯大将军晋封显爵……。”
“魏公且慢、魏公且慢!……。”已经直起身的徐世业,连忙面带笑容的摇手说到:
“孝乃人伦大道。魏公不知,家父看待家兄宛若心头肉一般,较之对弘德看重百倍千倍。家父因来到黎阳未曾见到家兄,当即就已经茶饭不思、卧床不起。故而,弘德才马不停蹄的赶来洛口,并颇为无礼的欲不入城就接走家兄。请魏公见谅!弘德实是让家父给逼得没办法了!
现在弘德既已拜见过魏公,接取家兄后就当即刻离开。否则,弘德担心家父因思念家兄而酿成无法痊愈之陈疾。
哦,那个,去几个人跟随王将军入府把家兄接出来!
对了,趁此等候之机,弘德还真就有几句话想向魏公进言。魏公稍待,让弘德捋顺一下思绪……。”
根本就没打算入府、也没打算与站在李密身后的一众瓦岗将佐应酬、更没打算给李密介绍突厥公主阿伊玛的徐世业,不等仿佛对他已经开始封官许愿的李密说完,就已经打断了李密的话,示意几名亲兵跟着王伯当入府去接徐世绩的同时,他自己则手抚额头的故作沉思之状,缓步逐渐的向李密的身前走去……。
“徐将军止步……!”然而,还没等徐世业走近李密,就被一声宏重的声音给喝止住。
“哦,好、好!失礼、失礼!”满脸带笑的随口敷衍着,徐世业也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就见李密身后、紧靠着李密两侧各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将领,一位面貌庄重、一位面貌凶狠。而宏重的声音,则就是发自于那位面貌庄重的武将。
这二人一个应该是蔡建德,另一个……?望到这二位的徐世业不仅在心里暗想。
还没等徐世业确定明白警觉的开口不让他靠近李密的武将具体是谁,李密就已经故作大度的笑道:
“知节不要对右武侯大将军无礼!千万不要以年少就小视了右武侯大将军呀!以本公看来,右武侯大将军之才、之智,当乃是我魏公府的今世瑜、亮也!仅仅这半年所立的军功,就连本公也叹为观止呀!本公也正思聆听右武侯大将军有何妙策相告。”
自己心里明白是因为徐世业的一封书信才让他有了今天辉煌的李密,徐世业的后一句话完全达到了投其所好之效,他自然是急于的想知道徐世业能有什么更加高明的办法,可以让他再进一步的更上一层楼。
因而,李密甚至连让徐世业入府这茬儿都忘记了!一面摆手示意王伯当领人入府、还一面阻止着他身后的那位名为‘知节’的武将,满口赞誉之词的反而主动迈步走向了徐世业……。
知节?原来他是程咬金哪!心里瞬间恍然的徐世业,也逐渐相向的与李密走近,满脸带笑的刚想开口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突厥公主阿伊玛,竟然脚步仿佛飘拂着一样、难为人所觉的凑向了李密。
她不是要自己动手挟持李密吧?阿伊玛的的行为,令徐世业心里不禁猛然的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