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郡距离清河郡大约三百余里。率军兵出武安的徐世业,原来的计划乃是:争取迅速的抢占清河郡,然后从清河兵压‘高鸡泊’,就如捣毁李文相部老巢‘星子湖’一样、彻底的捣毁河北反隋豪强最大的啸聚巢穴‘高鸡泊’。
然而,虽然徐世业已经尽可能的加快了北上进军的步伐,但还是让头脑也同样并不简单的窦建德抢占了一定的‘先手’、先他一步的抢占了清河郡。在进军的途中,就接到了探马的探报‘窦建德派曹旦联合赵君德部已经首先夺取了清河郡’消息的徐世业,心里不禁暗自的盘算:
窦建德这么快就拿下了拥有着悍将杨善会(徐世业早已经派细作探听清楚)的清河,那么渤海、信都二郡基本上就已经是窦建德的囊中之物了!窦建德能够如此迅速的就拥有了三郡之地,看来真不愧是我的劲敌呀!亦可见其必是已经筹谋已久。他可真不愧是我的‘便宜老丈人’哪!
本来就因为清河郡拥有杨善会这名悍将而颇费思忖的徐世业,之前也并没太想好能够迅速攻取的办法。现在闻听到清河郡已经被窦建德部所攻取、且杨善会率残部亡往鄃县的消息,他的心里反而像是仿佛有了一定的注意。
坐在行进中的战马上低首沉思了一下,徐世业就不觉侧首向驱马身旁的凌敬开口问道:“礼贤以为是行‘围点设伏’之策为好、还是行‘示惠与人’之策为佳?”
“据探报,杨善会此人在清河郡人望甚隆。基于长远之计,还是当示恩于他为上。否则,如我军并不直接的兵临鄃县,杨善会还会以为是上天垂爱于他,让瓦岗和窦建德部枉起内讧哪!其实,途中设伏与直击鄃县的差别也并不是太大。以凌敬估测:彼等双方现在均还不会知道我军已经兵临清河。只要我军随后的进军隐秘一些、快捷一些,直击鄃县亦会打窦建德所部一个措手不及。”
坐在马上的凌敬驱马边行间,随即也就心领神会的答到。
“好!就依礼贤之言!惟望杨善会能够在鄃县固守到我军赶到啊!呵呵!示恩于人,亦需受惠之人尚存人世呀!”迅速就做出了决定的徐世业,随后也就马上传令全军稍稍的改变行军方向、并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同时,亦向鄃县方向尽可能的远放出去了探马、斥候……。
三天,已经是三天的惨烈时光过去了!清河郡郡丞杨善会率领着麾下数量尚不满千的部曲,整整固守了鄃县小城三天、顽强的抵御住了数量超过其所属部曲的数量十几倍的窦建德部和赵君德部联军的疯狂猛攻。
此时的鄃县小城,早已经被无情的战火肆虐得残破不堪,暗红色的血浆涂满了破败的城墙;陈尸断肢堆砌在城墙根儿下,已经开始散发出了刺鼻的腐臭气味儿……。
一切的一切,均在用热血的飞迸、头颅的抛掷来诠释着人类之间战争的残酷与凄惨……。
三天前,明白自身乃是‘河北反隋群豪除之而后快、必杀对象’的杨善会,率部退到鄃县以后,还没等一口气儿喘均匀,就凭借着其往昔的名望马上就开始组织招募鄃县小城内的轻壮百姓上城,协助其带来的数百疲惫郡兵予以守城。同样,随后率部紧追而至的赵君德、殷秋、石瓒等,亦马上就挥军开始了疯狂的攻城。
一时之间,在河北大地上的鄃县这一个小小角落里,也如中原大地上的其他各处一样,燃烧起了无情吞噬去无数人类鲜活生命的熊熊战火……。
其实,在杨善会率领着疲惫的郡兵和鄃县的轻壮百姓仅仅艰苦的固守了一天,杨善会的好友平原通守杨元弘就已经紧急的率领着两千平原郡郡兵赶到了鄃县,前来接应和支援杨善会所部。
但是,由于窦建德部和赵君德部联军的数量实在太过众多,即使是杨善会和杨元弘的两部加在一起,也仅仅才能够抵得上窦建德部和赵君德部联军数量的七、八分之一。
故而,杨元弘也只能是率所部的两千郡兵集中在鄃县小城的东南方向一点,对围攻鄃县小城的窦建德部和赵君德部联军实施骚扰性攻击,希冀能够给杨善会所部打开一个缺口,接应杨善会所部突出重围。
然而,且不言杨善会所部现在的有限军力是如何的疲惫、又不言‘扯家带口’的杨善会所部本身也实在是难以发起迅猛的突围行动;仅就杨善会退到鄃县以后马上就开始招募轻壮百姓协助守城这一点来说,杨善会也不敢轻易的就放弃鄃县小城轻装逃生。他是在担心弃城以后,惹来残暴的‘反贼’恼羞成怒之下的疯狂屠城。
因而,就这样在这三天之中,最外围的杨元弘率领着所部的两千郡兵,在外围不停顿的发起骚扰、试探性进攻,不断的游动、尽量的避免着己方的两千郡兵也被窦建德部和赵君德部联军给围困住,寻找着极其渺茫的接应杨善会所部突围的机会。而鄃县小城内的杨善会,则仿佛铁了心一样,誓死要与鄃县小城公共存亡,十分顽强的坚守着鄃县小城,连续第三天抵御住了窦建德部和赵君德部联军的疯狂进攻……。
夕阳西下、残阳似血,仿佛天地间已经完全的混成一色也似的,均被从人类失去生机的残肢断臂中凄厉喷发、流淌出来的血浆给浸染成为了这种凄楚的色彩……。
刚刚指挥着郡兵和城内的轻壮百姓们拼力的打退了窦建德部和赵君德部联军的又一此进攻、已经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了的张善会,此时正在强行的振作起因疲惫而体力严重透支的躯体,手拄着锋刃早已经变成了锯齿形状的单刀,腰身显得有些佝偻的伫立在硝烟弥漫、遍布狼藉的鄃县小城西城头,遥望着城外乱糟糟、密如蝼蚁的‘群贼’营盘……。
伴随着一阵阵阴冷的朔风吹过,刺鼻的血腥气味、腐臭味弥漫开来。可是,杨善会仿佛此时就像已经完全的失去了嗅觉功能一样似的,布满了刀刻一样深深皱纹的憔悴脸颊上,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仍然恍若木雕泥塑一样的伫立在那里,显得是那样的坚韧倔强、威凛不屈。
伫立在鄃县小城西城头上的杨善会,与满目疮痍的鄃县小城极其相似的乃是:杨善会身上已经失去了本色、布满了污秽的褴褛衣甲,同样也与天地之间混合成一色、变成了凄楚的暗红色。而伫立在鄃县小城西城头上的杨善会与真正的一尊雕像有所区别的则是:他那一双布满了血丝、凝望着远方的深邃眼眸,依然像是要喷射出火焰来一样、放射着凛然无畏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