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全身一震，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像是打开了什么可怖的记忆，良久他才长长的叹息一声，声音低沉仿佛在说着一件久远的事。
下雪天窗户被遮得严严实实，此刻倒是有些昏暗，那猎夫二弟适时拿上来一盏油灯，摆在桌上，豆黄色的跳跃灯火将大汉的脸庞映得明暗不定，一种诡异的在屋子里升起，小孩躲在女人怀中缩得更紧了，只露出一双还残留着水雾的眼睛。
“若是别人问起我肯定不会说，可陈哥儿你不同，这次在山中你可是对我们有着救命之恩，虽然你没有承认，但我想我们三人心中都是这么认为的。”
“成瑞你说什么！这次上山你们遇到了生死之险？怪不得灰子他们没回来，难道都已经……”女人闻言惊呼出声，这时候她早忘了之前闹的那点别扭，连忙关切的问长问短，更是担忧自家男人身上受了什么伤势。
“行了！大惊小怪的！也不让我把话说完？”魁梧大汉先是有些错愕，到最后不得不出言喝止道。
女人全身一僵，这一次倒也没有生气，而是缓缓的转过身子，双膝一弯对青衫客跪了下来，口中感慨道：“素蓉感谢陈哥儿救命之恩，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阁下海涵。”
可就在她的膝盖快要触及到地面的一刹那，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道将她整个身子扶了起来，她全身一震，有些骇然的抬头望去。
却见青衫客端坐在宽大的靠椅之上神色淡然的摆了摆手，“不必惊慌，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这些繁文缛节，那个成瑞，你接着说。”
“是李成瑞！”大汉连忙恭敬回道。
“嗯，那就李成瑞，你接着说，不要有一丝一毫漏下，我还等着你的答案去解惑呢！”青衫客用手指敲了敲一旁靠椅的扶手，发出“梆梆”的沉闷之音。
“大概是去年年初的时候，我们刚置办了些年货，日头西沉，酒足饭饱，这时候屋外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隆声，整个大地都轻轻颤抖起来，我起初以为不过是道惊雷，大冬天的虽然天雷打得少，但也还是有的，雷过之后，往往就是一场大的冰雹，谁知道我三弟朝着窗户处往外头一看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大好的晴天，一朵一朵绚丽的火烧云正堆积在天边，而在正空中则有一团巨大的火焰划过。”
“是陨石么？”我当时是这样问的，可是凑过去一看却是傻了眼，那分明是一座通体冒着红光的宝塔，它似乎受到了重创，上面的砖石不停的坠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一些干枯的小树都已经被点燃起来，噼里啪啦的作响。
“那座宝塔最后哪去了？”青衫客全身一震连忙追问道。
“就坠落我们之前在的那座虎丘山，然后不见了踪影！”魁梧大汉叹息一声说道，“北地许多宗门派出人手调查，却全都是一无所获，到最后据说还来了一些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仙门弟子，可惜即便是他们也没能发现什么，那座宝塔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还有这等事？”青衫客皱起眉头，他突然双瞳一缩，激射出道道精光，令整个房间内气流震荡不已，“噗”的一声那盏油灯已然熄灭。
“哇……”见到黑暗侵袭，那名小孩突然哭了起来，大汉不由苦笑着拿过火石再次将灯点燃，豆黄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虽然昏暗，可却夹杂一种让人心静的功用，那小孩立时便停止了啼哭，两只大眼睛中闪烁着两朵跳跃的灯影，一时间竟是看入了神。
青衫客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收回了泄漏体外的威势，脸上变得与之前一般淡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万物不为所动的样子，他缓缓开口问道：
“你方才说此处乃是北地？哪儿的北地？为何天会这样奇冷？”
“自然是青州北地啊？”大汉有些奇怪的回道，“陈哥儿难道不是从外地行来？”
青衫客摇了摇头，“是从外地行来，只不过是迷了路途，行错了方向。”
“那好办，我曾看过踏雪宗所绘的周围地图，这就找根炭笔来给你画出！”一直沉默的二弟此刻却拍着胸脯说道。
“屋檐下挂着一块野羊皮子，你画在上面正好。”见二弟起身欲走，那叫素蓉的女人也出声说道。
“皮子还没卖掉了么？”大汉轻轻皱了皱眉。
女人闻言白了他一眼道：“野羊皮子又不是什么稀罕货，即便是‘北川镇’人来人往，可是小门小户自己家就有猎夫，那些高门大户则是瞧不上眼，我一气之下拿到当铺去，那胡麻子却只肯给一角银子，一角银子值得什么？我当即就揣着皮子走了出来，宁愿将它挂在屋檐下生虫也不去受这个气，现在恩人用得着，那自然是好！”
“好好好，就你有理！”大汉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你也跟他一样，叫我陈哥儿吧！”青衫客突然转头对女人说道，“恩人这个称呼我不太习惯，要说恩惠，你家男人倒算是帮了我不小的忙，否则我可能十天半月还蒙在鼓里呢。”
他豁然起身，拍了拍有些皱褶的衣襟，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陈哥儿你这是要去哪？”
“南方。”
“南方？”大汉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有什么不妥么？”青衫客停下脚步，有些迟疑的问道。
大汉连连摇头，双目中闪过一丝惊恐，“现在可去不得南方，听说那里现在十村有九村在闹妖怪呢！剩下还有一村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那些妖怪都会吃人，据说连仙门弟子都被吃了不少！”
“你说什么！”青衫客脸色大变，连忙回转身来。
“千真万确，这一年来我北地涌入了大量的仙门弟子，这些消息便是他们带来的，想来应该不会有假，陈哥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大汉一脸担忧的劝说道。
“大劫还是来临了么？”青衫客仿佛没有听到大汉的劝解一般，他脚下踉跄的退了几步，险些就摔倒在地，等了许久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才缓缓平复下来，一双眼已经眯了起来，他盯着大汉缓缓说道。
“看来我还是要多叨扰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