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里不常有人来,有时候大太太会亲自拿一些吃穿物件过来,可她身边素来都是丫鬟成群,若是来了,便会先差一个丫鬟前来禀报。倒是李颜时常来这里与她下棋,李颜性子开,连身边跟一个丫鬟都觉得麻烦,是以她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李颜。
当然,她也曾想过是李毅,不过李毅虽然性子淡然,但是待她极好,若是听到了这些话,他早该出来问个清楚了。过些日子去寻李颜探探口风,毕竟这事儿不是儿戏,当然了,李颜若真把这惊世骇俗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他们也不会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心容没有猜错,在门口的正是李颜,李颜如往常一般来碎语园寻心容下棋,却见院子里一个丫鬟都没有,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她心下好奇,便在门口偷听,却听到这样的大事。那心容算什么,妖怪?鬼魂?
她惊骇不已,却突然被心容发现,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碎语园,往李毅的院子飞奔过去。
“三哥!”
李颜见李毅正准备出门,便风风火火的跑到李毅跟前,一边喘着气,一边快速的说道:“三哥,你别出去了,我,我有事……快进屋,有大事!”
见李颜着急的样子,李毅淡淡的笑道:“颜儿,什么事情让你这般着急?先喝一口水!”
李毅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送到李颜面前,李颜哪里有心情喝水,接过水便把被子放到桌子上,“哎呀,现在哪里有心思喝什么水啊!三哥,你听我说!”
李颜喘着气说道:“心容她,心容她不是那个心容,她不是小姑姑的女儿。”
李毅一惊,目光顿时变得凛冽,李颜却从未见过李毅这般模样,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李毅顿时恢复了温和的样子,“先坐下喝一杯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心容怎么可能不是小姑姑的女儿呢。待你休息一会儿再说吧,不急,反正心容一直住在碎语园。”
“三哥,我,我刚才偷听了心容与另外一个男子说话,她说她不是心容,她是借尸还魂的,对,就是借尸还魂。”李颜这次却没有推开杯子,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得干干净净,这才好了些。
李毅却笑了,“这世上哪里有借尸还魂这等荒谬的事情,兴许是心容在与你开玩笑了。”
李颜摇头,“我是偷听的,心容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外面,她说的那些话肯定是真的。她说她本来就是商人要在苏州开糕点铺子,她想把生意做大,还有另外一个男子,说那身体本是个秀才,可他明明是大夫,只是一转眼便成了那秀才。我还听他们说起关于玻璃镜子的事情,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说他们是不是那个时候的人,然后借尸还魂到现在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心里很害怕,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官家小姐,突然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自然害怕。
李毅大笑起来,摇了摇头,“这世上哪里有借尸还魂!”
“三哥,你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李颜急了,她本来就怕这事儿说出来没有人相信,又觉得自家三哥不是一般的人,应该会相信的啊,可三哥竟然还是不相信。
“颜儿,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李毅敛起笑容,严肃的说,“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她是心容,便就是心容。你认识的心容是哪一个?”
李颜怔了怔,她认识的心容,不就是说自己以前是商人的这个吗?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真正的那个心容。她曾听说心容的身子不好,后来不知怎地才调理好了,兴许那个时候,便已经不是真正的心容了吧。
李毅紧蹙的双眉,看着脸色不停变换的李颜,他没有逼李颜,这种事情本就匪夷所思,李颜接受不了是肯定的。
李颜心情澎湃,难道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祖母和大伯母盼了许久才把心容盼回来了,可心容兴许在小姑姑离世的时候便已经随着去了,现在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是个冒牌货。可若没有现在的这个冒牌货,祖母会有多难过。哪怕是为了祖母,她也要把这件事给烂在肚子里啊!
“三哥,我知道该如何做了,近年来身子都不大好,好在心容还能来苏州,其实咱们该感激她才是。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这种事情,谁会相信呀!”
李毅点点头,“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日你也被吓着了,今日过后,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李颜抿了抿唇,点点头,李毅又差人把李颜给送了回去。
他的眉头又深了一分,心容怎的这么不小心,竟把这种事情泄露给其他人知道了,哪怕那人也是一样的,也不能如此泄露了底细,若李颜不是第一个来找他,这件事可就大了。
李毅无奈的摇摇头,吩咐了葱头说道:“这几日我有要事出门,若有人来寻我,便告诉他我在夏侯辰世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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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颜刚回院子,便有丫鬟出来相迎,说表小姐来了,在里间坐着喝茶,李颜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知该如何面对心容。
她心里五味陈杂,磨磨蹭蹭的进了屋子,便见心容正好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
心容把茶杯放下,便看到李颜从门口走进来,她心容同样也是五味陈杂,她唇边扬起笑容,如平常一边说道:“今日我在碎语园闲来无事,便来寻你了,结果却听石榴说你去了我那里,兴许咱们是错开了。”
李颜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的丫鬟石榴,石榴委屈不已,小姐本来就是去了表小姐那里呀,她又没说谎。
李颜笑嘻嘻的说:“是呀,我本来是打算去你那里的,结果碰到三哥要出去,我便去三哥那里小坐了一会儿,三哥也真是的,这次回来之后竟时常往外面跑,哪里像以前那样,什么事情都想到我们这些小的。”
她忍不住抱怨。
心容笑着说道:“表哥事情多,当然不像咱们这些闺中的女子悠闲。今日可还要与我下一局?”
“好啊!”李颜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顿时后悔了,心里苦笑,她怎的被一盘棋给勾了去,真是的。
她心里咬牙,却面色如常的吩咐石榴拿了棋盘和棋子摆在软榻上的小几上。
石榴从碧纱橱里拿出了一盒象棋,恭恭敬敬的摆在了小几上。
李颜便说道:“你们且先下去,这里不需要奉茶,我可不想连下棋都被人给搅合了。”
石榴和鱼儿福了福身便带上门出了屋子。
“你执红子,先走吧!”心容淡淡的说道。
李颜抿了抿唇,先走了一步。心容也如往常一样下棋,可李颜却蔫蔫的,过一小会儿便走神。她心中纠结不已,虽然她不会把听到的告诉给任何人,可心容若是知道她听了那些话,会如何想?
“颜表姐,你输了哦!”心容笑吟吟的看着李颜,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格外喜人。
“啊?怎么这么快!”李颜瞪大了眼,看着自己无意识的走了一步棋,可以说把整盘棋都给毁了,她叫道:“不算不算,这一步不算,我不是这么走的,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儿啊!”
心容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她双眼微眯,仿佛能把李颜给看透了,李颜拿起棋子的手一僵,顿时尴尬的笑道:“要不咱们俩再来一局?”
“你今日心不在焉的,哪怕再多走几局,也是一样的!”心容摇摇头,把散乱的棋子捡好。
她幽幽的说道:“你知道嘛,从我出生到现在,感觉就像活了很久,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肯定会死,可我活过来了,曾经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我却在这场梦的徘徊。”
她心里很清楚,在门口偷听的人定是李颜无疑。
李颜沉默了,没有往日的开朗,她低垂着头,神色越发的复杂,却不知道心容到底要说什么。
心容微微一笑,“我是心容啊——”
这一声长叹,仿佛经历了沧桑。
是啊,在她眼前的本来就是薛心容,她又何必执着这薛心容又到底是谁呢?
李颜咯咯的笑开,“今日你说话怎的如此奇怪,前些日子祖母找你要的字可有写好?”
心容点点头,知道李颜已经把这件事情看开,便说道:“上午已经让画扇送过去了,就怕写不好,让外祖母失望。”
“反正都是你写的,祖母一定是高兴的!”李颜甜甜的笑了出来,“再过几天便入冬了,这天儿也冷了下来,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布庄选一些布料做衣服可好?府上有几个老嬷嬷做的衣服特别好,针脚密实,又好看,穿在身上也保暖。你没来这里的时候也只有我一人,如今有你陪我也好。”
“府上女儿不多,年岁相仿的也只有我和李连,可李连那个傲傲的小孩子,哼哼,说起来我就气。”李颜又说道:“心容,你就别回京城了,就在咱们苏州吧,祖母和大伯母她们都想让你留下来。我母亲……其实也不是坏人,只是以前做姑娘的时候被宠坏了,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表姐,我自然是晓得的。”相对于京城薛府来说,苏州李府已经算得上很简单了,至于四太太,她并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