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万象通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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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谈话

希法亨于1910年出版了这本关于帝国-主义理论的巨作《金融资本》,成为了最富盛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之一,他的这部作品启发了另外一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布哈林,后者在完成《食利者的经济学》和《世界经济和帝国-主义》的理论著作的时候从希法亨的著作中获益良多。虽然希法亨同志后来思想猛烈右转成为了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右翼首领并且宣扬机会主义观点,成为第二国际时期机会主义代表人物之一,再之后他曾经出任帝国财政部长,担任议会议员,并且成为了资本主义制度的拥护者。

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人早期所写作的这本著作,曾经被当做《资本论》的姐妹篇,之后这本书又在他滑入沉沦的泥潭之后又被当做机会主义的代表作遭受批挞。从内容上讲,这本写于资本主义深刻变革期间的著作从某些地方深刻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系统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运行本质,虽然就纯粹的马克思主义者看来有着各种软弱和瑕疵。但是作为参考物,希法亨深刻地诠释了金融资本扩张所导致的帝国-主义的殖民政策和经济区扩张必然导致的世界大战,并在书中信心满满地宣布说“金融巨头的独裁统治最终将转化为无产阶级的专政。”

《历史与阶级意识》是西方马克思主义三杰之一的卢卡奇在马克思修正主义纷纷出台之后所写作的对马克思主义的正本溯源的多层次的哲学著作。卢卡奇在书里面宣称“马克思主义只是一种方法”,“即使现代的研究完全驳倒了马克思的所有命题,每个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也能够接受它并且仍然继续是马克思主义者。”这对于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是一剂极端的良药,有着永恒的现实意义。

甚至在孙瑜看来,卢卡奇所提到的“被赋予的阶级意识”一方面解释了TG如何实现了自己的历史任务,而另一方面又解释了TG是如何走上修正主义的道路的。就理论本身而言,它是没有对错的,有的时候它只被用于理解现实。

在到达延安之前,孙瑜充分的思考了自己的前途,如果要获得足够的重视,就有必要展示自己某方面的能力。这种能力与其说是思考的能力,不如说是见识的广博。见识的广博足以给那位二十世纪TG中最伟大的人以帮助和支撑,又不构成对其地位的挑战,这是最重要的。因此选择了这两本书,一方面提供对金融的理解材料,另一方面,提供对于思想改造的思路——反对教条主义、经验主义。

作为睿智的领导者,显然主席同志会从这两本书中找到他所需要的资料。

周兴副司令员第二天就派遣了自己的警卫员通知孙瑜去上学,并且还送来了学习的教材。这是一本经济学的教材,主要剪辑了《中国农村》这本杂志上的很多调查文章,配合马克思关于封建经济制度的描述,用以解释中国目前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现状。作为曾经被刻板的教科书折磨得对马克思没有好感的孙瑜来说,这本书看起来非常有意思。

孙瑜在中央党校上了半天的课,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边上看到了神乐千鹤,他穿着白色的围裙当做护士服,也在食堂吃饭,周围围着一群女孩子,看上去都是正年轻的年纪。神乐千鹤据说也要上午学习当学生,下午学习当老师,看到了孙瑜神乐千鹤还不好意思地对着他宛然一笑。

孙瑜撇了撇嘴,走到了神乐千鹤的面前。围在神乐千鹤身边的女孩子们像是收到了某种惊吓一般纷纷用惊愕的目光看着孙瑜。

“晚上有空吗?”孙瑜问道。

“对不起,晚上我要到医院值班。”神乐千鹤低着头说道,同时把难下咽的饭菜努力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你是谁啊!”一个女孩子大着胆子叫嚷道,“有你这样的么?谁让你过来的?”

孙瑜瞥了一眼这个长得胖乎乎的女孩子,再过一段时间她大概就能够迅速消瘦下来,“我是她丈夫。”

“啊!”女孩子们突然发出了哄笑,然后四散跑开了,“乐老师,你们夫妻两慢慢聊!”他们笑着叫着。

“她们蛮有意思的。”神乐千鹤笑了笑。

“是吗?”孙瑜瞥了一眼站在远处不断打量着自己的女孩子们,“看来你和她们关系很不错啊,这才多久啊?”

“她们对于新人很热情。”神乐千鹤说道,“我分给了她们我带的食物。”

“难怪!”孙玉眯着眼睛点着头。

“怎么没有看见高队长?”

“他是高级干部,和我们不同的,这个时候大概有人找他谈话。”孙瑜耸了耸肩膀。

“你不也是高级干部吗?”神乐千鹤说道。

“你这么说,倒真是,真是期待找我谈话的人是谁。”孙瑜扒拉着把红薯南瓜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很快孙瑜就知道找自己谈话的是谁了,中央书记处总书记兼宣传部长,马列学院院长洛甫同志。

洛甫同志穿着普通的中山装,一个人没带,就坐在孙瑜居住的窑洞门口等着孙瑜,他手上还拿着两本书,他就坐在窑洞口的小板凳上面一边看着书一边等着孙雨,小板凳还是他自己带过来的。

孙瑜回到自己的窑洞口的时候猛然看到了洛甫同志还以为这是新来的室友呢!

“请问是孙瑜同志吗?”洛甫被孙瑜回来的响动从书中震醒了,站起身来问道。

“呃,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洛甫。”洛甫上来和孙瑜握手,然后自我介绍。

孙瑜用了很大的劲才想起来这位先生现在是TG名义上的老大。

“总书记您好!”孙瑜感受到了洛甫握手时的用力,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

“呀,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洛甫说道,“我花了一整天时间草草看完了你的大作。”

“呃,是我翻译的作品。”

“对,很有意义的作品。”洛甫热情洋溢地说道,“非常有意义。”

洛甫同志1920年至1923年,先后到日本东京、美国旧金山学习和工作。1925年6月在上海加入TG。同年冬被派往莫斯科中山大学、红色教授学院学习,并任助教、翻译,同时兼任共产国际东方部报道员。

也许在这之前,孙瑜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存在着某种妄想,觉得以自己多达七八十年的经验能够站在巨人的高度俯视这个时代的人,但是在新-四军的经历让他打破了这种幻想,粟司令员指挥作战的手法充分利用各种因素造成己方的优势,相比较之下,作为这个世界的穿越者的孙瑜似乎完全把思想落在了美军的火力至上的指导思想上去了。

所以,要宣称说自己比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更加了解眼前的这个世界完全是一个无稽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学者,如果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认真钻研,对于这个世界完全可以得出一个客观的看法,并且也完全可以认识到如果要改造这个世界应该如何做。七八十年的经验实际上并不能够帮助孙瑜更多,让他比那位最了解中国的伟人更了解中国,甚至在目前他只能够机械地重复那些被伟人做出的论断。而改造这个世界和认识这个世界的关系是如何的呢?另外一位伟大的人说过: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造世界。

也就是说也许温情脉脉的人道主义的宣扬者或者崇尚古典文化的新儒家所宣扬的东西胜过了虚无的共产主义的美好,但是事实证明,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够拯救现在的中国。

所以在学识渊博的洛甫同志面前,孙瑜的知识在细节上不足以支撑他的论断。洛甫同志早就看过这两本书,他和孙瑜所讨论的是翻译的细节,某个细微之处的处理反映了翻译者对于著者整体理论的理解。洛甫同志所要和孙瑜讨论的就是他对于这两个方面——哲学的和经济的两个巨大的理论版块的整体性理解,洛甫同志可以根据此判断孙瑜的理论水平究竟是怎么样的。

对于孙瑜来说这比打仗还痛苦,他要绞尽脑汁地应付他以前从来没有深刻思考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有很多到了他所在的时代已经改换了头面或者已经消失掉了。社会主义的建设破除掉了以前的上层阶级:地主阶层和建立在地主阶层上的封建官僚阶层被铲除之后,生成了新的官僚阶层,从官僚阶层中滋生的出的权贵资本主义,反哺演变而成的上层修正主义;资本主义全球化涌入产生的新买办集团;新社会所面临的问题是旧社会三座大山的新形式——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变形成为了贪婪的民间资本主义、权贵资本主义、国际资本主义,这三者之间相互吞噬,同时又吞噬一切能够被其吞噬的,而相互吞噬的时候又相互合作不断寻找新的可被其吞噬的新领域。

正如马克思所说:人体解剖是猴体解剖的一把钥匙。多了七十年或者八十年的经验的好处就在这里,他看到目前这个社会的形态,知道它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它之后发展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样子的效果。

孙瑜对于洛甫同志的应付让洛甫同志产生了这样的印象,孙瑜同志对于社会的发展有着自己的思考,他的思考的方法和路线是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但是他的想法还不成系统,有时候也比较悲观。实际上经历了七八十年,孙瑜早就知道不存在一个十全十美的乐园。最好的世界实际上是一个庸俗的世界,那其实是一个大家不关心政治,猪肉价格也不高的世界,年轻人发泄自己的郁闷的方式就是在隔空的地方——譬如说网络上面打嘴炮。各种良心的历史纷纷被发明出来,大家不断地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再后来资本主义的发展就到了原有的社会主义外壳容纳不下它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开始要在严酷的现实按照自己的“阶级意识”选择站队并且破除掉以往的外壳的时候,最严酷的思想革命和社会革命的就会重新兴起,生产关系必然要和生产力相一致,虚假的上层建筑到了革新的时候,重铸在血和火中进行。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英特耐雄纳尔一定会实现。

正如希法亨在书中信心满满地宣布的一样——“金融巨头的独裁统治最终将转化为无产阶级的专政。”

到了最后,孙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洛甫同志在这里兴奋地呆到了半夜,并且在走的时候觉得自己受到了孙瑜很大的启发。马家驹、李奇峰和罗志丹都惊讶于马列学院的院长同志居然枉自屈尊地来和一名支队副参谋长讨论理论问题,可以说是惊诧莫名。同时在一旁深感惶恐不安。等到院长同志一走,他们便向孙瑜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到孙瑜说明这是因为自己翻译的书引起了院长的兴趣的时候,大家已经惊讶得不能够合上嘴巴了。

“不愧是外国留学生。”三位团职干部这样说道,再也不嫉妒孙瑜同志职务级别比自己高了。

洛甫同志回到了自己的窑洞,心情完全不能平复,借着自己的这股冲动劲,洛甫同志开始写东西。把从孙瑜那里听来的想法一一写下来。油灯彻夜彻夜地亮着,刘英同志几次三番地催促洛甫同志去睡觉,都被洛甫同志敷衍过去了。刘英同志也知道洛甫同志对于工作的热情,她做在了洛甫同志的身边,给他扇着扇子。等到早上洛甫同志停下了自己的笔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刘英同志靠着自己的书桌已经睡着了。

怀着对妻子的爱和愧疚,洛甫同志将妻子扶上了床。洛甫同志本人,则拿着昨晚的文稿和孙瑜翻译的书,踏上了去找主席同志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