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之下,是波涛汹涌的吼叫。青天之上,是海鸟高远的鸣叫声音。这海浪拍击的远处,有一条隐约的白线,在天际尽头,只看见大陆岸线的影子。从南到北,无有尽头。在目力所不及处,更不知有多少高山大河,壮阔景象。
海轮上,宋缺匆匆走进船舱,那么粗野的汉子眼中竟含着激动的泪光:“大帅,我们到家了!”
李想的脸上写满无聊,昏昏欲睡的躺在榻上,听到宋缺的叫唤,一骨碌爬起:“到家了?”
李想推门就走出船舱,管家小妹看见他举动,也只有无奈放下正在整理的书稿,跟在后面出去。一页纸片不小心掉落,像是书皮的这张纸上面写着“我的奋斗”四个大字。
上海已经遥遥在望。
这次跟着李想归国的青年们,许多都是在南洋土生土长的华侨,许多都是第一次回到故国,都只是伸长了脖子呆呆的看着这片土地,这片只是在长辈口中口口相传,祖宗神灵的家园。比起南洋秀丽的岛国风光,这里博大,这里苍凉,这里深远悠久得难以想象。
李想感慨万千,海上这段无聊的时间,开始还和陈嘉庚等受邀去鄂州考察的侨商们谈生意经,和张弼士之子张铁君等南洋热血青年们谈救国理想,很快李想就厌烦了这样枯燥无趣的生活。无聊之极的他,就用这段时间写了一本自传,取名叫做《我的奋斗》。
……
吴淞炮台鸣炮致敬,码头上排列的军队,举枪敬礼。
岸上人山人海,不知道是从哪儿汇聚来的看热闹的人,大家都看到了李想,不约而同的出了一阵喝彩声音。
“李大帅的船来了!”就听见码头吊台上地人大声喊。喊声一出,顿时在人群当中起了浪头。
这里接官亭的鞭炮还没点上。外面百姓们自己准备的鞭炮就响起来了。上海可是新华社在主战场之一,这位传奇李大帅的一举一动,通过广播和报纸,铺天盖地的宣传,早已街闻巷知!中国近代最缺的就是民族英雄,现在来了这么一位,谁不如颠似狂?来的什么人都有,学子青年,做小工的,够不上身份站在那些大人身边的士绅,周围乡里百姓。甚至连长三么二堂子的校书也来了不少!
人群朝前涌动。挤得维持秩序的军警们跌跌撞撞,直到诸位大人身边的家丁长随们都上了。这才算勉强维持住码头前面这么一个空地方。
挂着五星红旗的轮船,喷吐着呜呜地黑烟,在引水船的带领下,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
李想应付完这一切,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李想下榻在爱丽花园,那个热情的犹太富豪的园子里。应付完那些人,现在还得应付这个热情的犹太老头。
“……李帅愿下榻爱丽园,我们的友谊得到了广泛的传播。报纸一般地认为这对我个人是一个高度的荣誉,而且是中国对一般美国人信任的标志。以为我在开发中国的大计划上将能够为我的朋友或我所选择的主顾服务。”哈同瞟了李想一眼,“因此,在李帅回国的前几天,我接到许多人们寄来的各种计划的申请书。”
李想呷了一口茶,努力提起神,微笑道:“都是什么计划?”
哈同忙道:“这些计划有的是很可以实行的,但是另一些则完全是幻想。”
洋人的嗅觉真是敏锐啊!
李想沉吟道:“你说说看。”
“大家都知道,鄂州军政府在西征中发行大量债劵,而在五年经济开发计划案中,同样需要大量资金,必定需要举债。于是纽约一家主要金融商号——他们与欧洲各京城颇有联系,和我也多年熟识——就来向我表示,关于这样的一个债,他们愿意谈商,并请我用他们的电报密码本……”
哈同说着,李想脑子一下清醒了。纽约银行团开始转变策略了?不过意图还是一样,想成为中国的债权人。只不过以前下注全在袁世凯身上,现在也想在他身上下注了。
“中国要发展,必须要引进外资。”李想顺着自己的心思说道:“而且要大量的引进外资。我在南洋的时候,有幸认识来自纽约的银行家保罗,与他就此问题进入过深入的交谈,彼此也达成一些共识。更多的问题,会在下个月汉口举行的环太平洋经贸论坛继续讨论。你的朋友如果真有兴趣与鄂州展开深入合作,请务必要来参加这个论坛。”
李想说着,目视前方窗外黑暗的天际,良久。
哈同目光流动,道:“听说李帅造出了长风号巨轮,虽然只是外国组件拼装起来的商轮,但美国商界还是流行着一种印象,就是李帅以后将需要大量造船,因为中国海军业自甲午战败以来,停滞不前,并且也知道邻国的日本用甲午大部分赔款来加强海军,对中国形成强大的压迫。我国一位主要造船所的代表要请我给他们情报,并给我一个电报密码本。另一造船公司的总裁——他的名字若说出便可立刻知道他是金融界巨子……”
李想听到这里,十指紧扣,喘了一口粗气,急急说道:“他有什么表示?”
哈同笑道:“他写信求我帮助,说:“我知道我们亚洲的朋友们对于你评价是多么的高,你推荐几句话,即能达到为你所惠然赞成的任何的目的”。在一个机密的信里附有他的正式提议,他写道:“对所获得的结果,我将很高兴的出一个和它的价值相称的报酬,而这个报酬我愿意留给你自己决定。””
李想沉思道:“同样的,对所获得的结果,我也将很高兴的出一个和它的价值相称的报酬,而这个报酬我同样愿意留给你自己决定。但你不要拿一下欧美淘汰的,老掉牙的东西糊弄我!”
他说话声音很低,幽幽地像从远处传来,显得又清晰又阴森。
哈同打了个寒颤,说道:“巴尔的摩尔(Baltimore)附近的雀岬俾士马钢铁造船厂(TheSparowPointBesemerStelandShipyard)要出让,船厂设备虽然不是世界最先进的,但是他们可以提供设备升级的技术服务。”
李想看了哈同一眼,问道:“多少钱?”
哈同觉得这个精明可比犹太商人的李大帅眼神太睿智了,似乎能看穿一切,只有老老实实的说道:“原价七百万元,是美元。他认为一百五十万元一定可以买到。它可以全部运到中国或者设立在任何地方,作为建设中国现代化海军之用。这对于他和我是稀有的发大财的机会。”
“好,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我给你一百五十万!美金!但你要给我运到中国!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李想拍板了。
李想也不是想做冤大头,列强对中国技术封锁,他拿着钱都买不到东西。只要这个船厂能搬到中国来,一百五十万美金绝对花得值。
哈同的白脸泛上一丝血色,兴奋的。这也让他觉得,和李想做生意,绝对不会吃亏。
哈同又说道:“另一位住在太平洋岸的人,以认识我自豪,写给我一封长而秘密的信,说他可以供给极多样的军器,包括大口径火炮,马克沁机枪……为了表示诚意,他把准备给中国的正式建议给了我……”
李想淡淡一笑,道:“我需要生产线,步枪生产线,各种军器生产线……”
“这个……”哈同道。“可能有点难,但我会尽力去沟通。”
“还有什么?”李想问。
“除了借债及造船以外,最出色的申请者,是替中国作铁路计划的人们。”哈同道。
谁都惦记着中国的铁路,这个时代最赚钱的行业之一。
李想阴沉沉地盯着窗格子,有点警惕的道:“说说看。”
哈同仰起脸笑道:“举一个例就够了。写信给我的人,在标明“个人”、“机密”的一封长信的开头,想唤起我乡井的自尊心,说:“我推测你忘记了许多印第安那州的人,但是印第安那州的人没有忘记你。”他在叙述他的生平,特别是有关他在铁路经营的经验,并附有许多参议员及其他知名之士的签名保证后,他说他自己是“三十三岁,勤勉的印第安那人,愿意到中国参与铁路计划并与其政府官吏们结交。”把中国的铁路系统建设完了以后,他将发展它的金矿,因为他“熟习矿业,能适合要求。”所有需要来完成这些大计划的,“只是你的一句话。我有这些特质,我一定可以使自己又可以使你派给我的一些你的印第安那的朋友们发财。””
中国的路矿,在洋人的意识当中就是钱。
不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李想毫不犹豫地道:“修铁路,中国有詹天佑,但是管理铁路,还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你告诉你的朋友,他帮我把铁路管理好,比他所“熟习矿业”,更加的有前途!我向他保证!”
“一定的。”哈同点头道,“最后,美孚油公司一位职员写信给我说,他们有些事务也许需要我的关注,他们上海的代理人将要来爱丽园拜访李帅。上海代理人曾真的来看了我,不过只是请求要在李帅爱丽园停留期间,能安排与之会面。不知道李帅……”
“见!”李想喟然说道。“怎么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