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在长江流域的光明散去,渐渐被黑暗代替,笼罩的寒冷还在不停地增加。
孝感大营,段祺瑞孤独的立在寒风当中,竟无语问苍天。在他身后,灯火通明的军帐内,军中将领、参议忙碌着繁复的军情机要。
光明的退去,使李疯子像缓过气儿来的野兽,又钻出来开始肆虐。京汉铁路线,一度陷入僵局的战火,重又炽烈地燃烧起来。
为了应对李疯子发起的京汉铁路线交通破袭大战,由徐树铮一手策划战略部署,北洋军开始了疯汪的报复“扫荡”。
冯国璋和徐树铮以为李疯子革命军在湖北的正规军只能分散成小股的游击队,借助于熟悉的主场地利出来活动,没想到李疯子竟然集中了近三个师团,在背后狠狠的桶了他一刀,搞得整个湖北长长的处处铁路起火,一半炮楼冒烟。孝感的段祺瑞感觉惶恐,北京的袁世凯很生气,湖北的北洋军上下咽不下这口气,段祺瑞调集了吴光新、曲同丰等皖系重将,又放低姿态向冯国璋借调王占元,还拉拢夺权孝昌的孙传芳,共两万余北洋军,由徐树铮总指挥,倾尽孝感所有储备物资,做背水一战,对孝昌、安陆地区进行“扫荡”。
北洋军一上来就向孝昌、安陆地区腹地扑去。徐树铮的判断是正确的,九路合围,差点就把李想煮饺子。但是,李想竟然在北洋军九路重围的眼皮底下飞走了……
破称为段祺瑞智囊的徐树铮在李疯子的连续打击下,似乎刚刚有些自知之明。他不得不承认,要想认识湖北的老百姓,认识湖北的革命军,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要想彻底弄明白李疯子的事情是多么的不容易。
黄村围剿破产,段祺瑞已经后继无力,已经做好向袁世凯申请主动撤军,转而与李疯子展开口水战的准备,却因为汉口洋人对李疯子的惧怕,而卖给他一批急需的军用物资,希望他能彻底解决李疯子问题。这样一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是毕竟物资有限,也只能支撑一次战斗……
徐树铮为此绞尽脑汁,为避免黄村围剿的失败,总结经验教训。此次作战,要来个先里后外。先中心开花,后外围结果。先把李疯子安陆总部和临近的周吾师师部捣烂,使整个湖北革命军群龙无首,然后再分区清剿。
北洋军认为以周吾师为主体的革命军,经过再次采取攻势后,将主力盘踞于从武乡以东到黎城以北的山岳地带,另一部盘踞于沁园一带,对上县——安陆——文乡道路及此段京汉铁路进行顽强袭击。
北洋军分几路扑向安陆革命军腹地。南路,王占元由上县以东地区向沁园及郭家镇一带压缩进击。王占元这次充当了报复性“扫荡”的急先锋。北路,孙传芳主力已突破碧山防线,但在广水以南被李西屏截住。苦战几日,死伤数千,却仍无进展。猛烈的炮火下,李西屏部伤亡也不轻,但是,徐树铮和段祺瑞都孙传芳对能否顶突破李西屏的防守并没有把握。
段祺瑞正胡思乱想,徐树铮突然走出军帐,来到他身后轻呼一声,“军统大人?”
段祺瑞回过神,回头一看:“又铮,什么事?你看着决断即可……反正湖北战场,是胜是败,已经不会影响大局,你只管放手去干……如今这次战事,牵扯利益最深的反而不是咱们北洋,李疯子和汉口的洋大人们,咱们尽力就行……”
徐树铮暗自摇头,一军主帅竟然说出这样丧气话,看来真是被李疯子折腾的没有了脾气,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让徐树铮都是悚然一惊,赶紧提点精神,说道:“王占元的电报,还是需要大人决断!”
“嗯?”段祺瑞有点无奈,王占元素称无能,但是北洋军仍然是精锐,在围剿李疯子的苦战之中,部队已被打的七零八落。冯国璋送给他的人,在这场战斗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段祺瑞接过电报匆匆看了一眼,耐不住气呼呼的大声道:“混张王八蛋,王占元眼看安陆在望却没敢发动进攻,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军部发报,要人、要枪、要弹药。我看他王占元此时恨不能一口把天吞下去。”
看着段祺瑞气的破口大骂,在原地团团转,徐树铮嘴唇动了一下,想要劝解又忍住了。因为徐树铮知道尽管王占元贪婪得让段祺瑞总统官讨厌,但两路进攻中,孙传芳已经没有希望突破李西屏的防线,因为孙传芳在黄村一战损失最是惨重,因为不是段祺瑞嫡系,所以几乎最苦的战斗都是孙传芳和王占元顶了。而此次王占元的兵力也不是怎么足,也不知道是否走狗屎运,王占元的进攻速度却比孙传芳快太多。所以徐树铮知道,段祺瑞只要琢磨再三,还是会决定把一部分富余生力军拨给他的。
果然,气恼过后,段祺瑞拿着电报进军账,徐树铮紧随其后,一时间,段祺瑞说道:“王占元部在白家镇一带休整补充,调度兵力,补续弹药,为下一步全力扑向安陆大战做准备。”
段祺瑞身为湖北北洋军第一军总统官,湖广总督,但是如今的他,在北洋三杰中算是最恼火最失意的一个。战前,从北洋头目袁世凯到北洋军他的皖系上下,都对他寄的希望最大,袁世凯给他足够的权力,拨给他的足够的兵力,他接收冯国璋的摊子时,湖北局势一片大好。把冯国璋挤走,王士珍又玩起不问政的清高,自己这段时间简直就是风光无限。但一转眼,大别山的崇山峻岭和韧劲十足的李疯子,像牛皮糖一样把他紧紧缠住。任命电文刚到,他便陷入一直在顽强的李疯子守军和山岭地障间挣扎。风景秀丽的云梦之泽,繁华似锦的武汉三镇早已在他眼里失去了魅力。想起糜烂的京汉铁路,他甚至头都疼。
北京袁世凯转来电文,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袁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还赖在汉口没有北上的冯国璋也发来电报,对他的进攻迟迟不能进展“深表忧虑”,并指责孝感大营第一军主力如不能按计划挺进,恢复京汉铁路线交通,扑灭李疯子匪军,则势必影响整个“和议”行动。
能征惯战的北洋三杰之一的段祺瑞没出过这种丑,现过这种眼。
战功卓著的北洋宠儿段祺瑞军统大人没受过这种指责,更没因对革命军作战而陷入这种窘境。
胜败乃兵家常事,段祺瑞作为一个深诸兵道的老军人,不会不知。但意外的失败,料不到的挫折使他血往上涌,头脑发热。而对他来说灾难最大的,莫过于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对泥腿子李疯子军的轻视。所以在黄村围剿失败之后,他还是不甘心的要继续围剿李疯子……
王士珍贪婪,为了这个目的,此时段祺瑞也只有满足其贪婪。
段祺瑞表面看似已经看开湖北战局,其骨子里还是很想找会场子的,这一点徐树铮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徐树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他斗胆的一个发现报告给段祺瑞,到底怎么决断,还是看段祺瑞怎么抉择吧。
“大人?”徐树铮低声道。
段祺瑞抬起头,看着徐树铮:“又铮,你今天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
徐树铮咬咬牙,道:“由于我军攻击面宽,李疯子急于堵死各方向漏洞,频频向广水、上县线调动兵力。不知不觉间,广水、上县一线之间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巨大空隙。完整的防御体系出现了裂缝……这么大的漏洞,我估计李疯子注意到了它,但他必是自恃手中尚有预备队,量我军也不敢冒死闯入,所以一直不与理会……或者,就是李疯子布下的一个巨大陷阱……”
段祺瑞猛一惊,然后就是兴喜若狂。连日苦战仍无法打破僵局,已使段祺瑞军统大人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恨不能一口吞掉面前恶心死人的李疯子革命军,一气打到安陆去。他一直在为彻底打碎李疯子革命军的防御体系而苦思冥想。
当徐树铮报告发现守军出现这一空隙时,他两眼一亮,快步走到地图前,对着攻防交错的一个个箭头琢磨起来。越看,他两眼越亮,脑瓜越明晰。从空档插进去,能避免正面受阻,还能插入
李疯子守军深远纵深,使李疯子革命军腹背受敌,彻底动摇李疯子革命军防御体系。
想到这,连日受抑制的大脑亢奋起来,心在胸膛里打鼓似地猛跳。战机稍纵即逝,决不能给李疯子革命军的守军以调整之机。段祺瑞也发现了徐树铮说的“或许是陷阱”几个字,但快被李疯子逼疯的段祺瑞就是敢闯。
他转回身,对恭立的联络官命令道:“再派骑兵侦察部队,挑最精锐的,摸清周边李疯子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