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仍是乌云密布,刚才的一阵豪雨总算停谢,天气凉快的凄冷,再有诗情意兴的文人也朗不出却道天凉好个秋,只恨身子薄了衣衫单。
躲过这一阵大雨,李想带领部队继续前进。路上泥溺,战马已经无法长途奔驰,只能信马由缰走走停停。
李想打马走到高处远望,低矮浓厚的云层往南漂移,间中可见田野间低矮的农舍和牛羊,远处林木上还有暴雨后残留的云气缭绕,宛如神仙境界,与世隔绝无争的味儿充斥乡野。只有从金粉繁华如锦的现代穿越到百年前的动荡年代,身随乱世挣扎在狼烟烽火的战场,李想有了精彩的一塌糊涂的穿越人生,就更是留恋这种安宁平凡的世界。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这儿,但都是早晚的事情。
李想专注的望着低垂的铅云,突然道:“当冯国璋晓得我们兼程赶来援救黄兴,他们两人会有什么一番滋味和表情?曾公子。”
“当不起大帅这声称呼。”曾高驱马上前,笑道:“他们的眼球可能会跌得满地滚。”这样夸张的词语,还是学自李想,却又是再好不过的形容。
“你这样的谦虚就是骄傲。”李想笑骂一句,“若真如你所料,算着时间,黄兴派来的人也该和我们接上头了。黄兴可是老革命,老同志,我感到要想象黄兴在山穷水尽之时派人向我求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要知道百年前,李想都是怀着朝圣的心情参观黄兴故居。
曾高欣赏着沿途田园光景,微笑道:“大帅正如彗星般崛起,比起孙黄二位先生,差的只是资历而已,真实势力是他们拍马所不及的。您这样的谦虚才是骄傲。”他把这句原话再奉送给李想。
“势力?”李想低声道,“袁世凯才是真的势力派,只要北洋军在他手里一天,他就是洋人口中那个挽救中国局势之第一人,无论我们是否承认,他都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谁叫我们的拳头没有他硬。”
曾高眉头紧琐的咬牙说道:“革命本就是弱者反抗强者的强权,何况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你怕了袁世凯。如今走的是革命必须的过程,发动战争,以暴力实现革命理想。我讨厌战争,但是为了中华民族的明天,我就敢挑起战争,哪怕血流成河。”
李想才知道,厌战的曾高有这样的决心。李想也没有真的怕过袁世凯,因为他知道袁世凯是一个半条腿伸进棺材里的老不死,已经没有几年好活的。唯一头痛的是,袁世凯死后乱国三十年的北洋军阀。
李想摇摇头,道:“今趟行程可能真的就是血流成河了。原来是希望通过战略防御完成练兵的一个过程,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以为今后的大动乱储备常背军。在现今的情况下,冯国璋要是与段祺瑞会师,他就有余力对我们进行大规模的围剿。我很想知道黄兴有没有还守在孝感,只恨这暂时是没法知道的。”
曾高双目闪着深刻的意味,琢磨着李想此话的意图,道:“等我们到的那一天黄总司令苦候太久,只怕冯国璋也不会让他等到我们到的一天。我们急急忙忙的赶去孝感,只是白白给冯国璋一个再次击败我们的机会。所以我们要和冯国璋玩的是一个死亡游戏,题目就是九死一生。”
李想哑然失笑,曾高也学会了幽默,是想诈出李想心底的计划,道:“有战争就有死亡,到底谁会九死一生还不一定。北洋集团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团结,都是因为袁世凯,才有如今的局面。冯国璋也未必愿意和我玩命。”
曾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帅有什么计划,怎么不说出来?”
此时,前方异响传来,打断他们的对话,还有休息的战士们。李想倾耳细听,听清楚些,竟是车轮、足音和人声。
李想和曾高两人你眼望我眼时,大群农民装束的人拖男带女,扶老携幼。牛车骡车载着家当,在泥溺的路上艰难前行,哭喊震天,从路口弯角处转出来,无不神色仓皇之极。正在逃离家园,避祸他方的难民,再也没有家园,没有依靠,一切都毁与战火。难民忽然官道两边休息许多民军,吓得他们还以为北洋军追来了,前面不敢走,后面往前挤,官道上挤满以千计逃难的老百姓乱成一锅粥。
李想下马走向官道,随意抓着其中之一问道:“发生什么事?”
那人答道:“孝感失守啦!常败将军有打败长啦!”
李想和曾高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黄兴也败得太快了。
那人说完就要跑,给曾高一把抓着不放,问道:“你们要躲避什么?没有看到我们是革命军?”
对方见他一面正气,心内稍安,哂道:“革命军我见多了,北洋军你们是休想打赢了。北洋军的开花弹落下,文庙都被掀掉屋顶。孝感的城墙已经塌了一截,孝感城也被北洋军烧了个干净。北洋军所到之处,鸡犬不宁,你们还是回头把。”
李想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这是准备要逃到那里去?往南去汉口不是更安全,为什么往北?要知道北洋军就是往北边来的。”
那人叹息一声,答道:“往南去汉口?那些革命军吃饭都中用,迟早会被革命军灭掉。只有往北,听说李大帅去了北边,只有李大帅才能保护我们。”
李想一震道:“甚么?”
对方那有闲情再理他,知道他们是革命军,也就不再害怕,难民的队伍又匆匆趁着天还没有下雨赶路。
曾高看着难民队尾经过,笑道:“看来大帅在湖北是深得民心,才使得民心所向。”
李想又是欣悦又是得意的道:“这民心何尝又不是一种责任,要是不能保护他们,给他们幸福安康的生活,我是无颜愧对他们的信任和厚爱。”
汤约宛忽然驱马上前,不住回望躲避战争的难民,语声幽幽的说道:“我有些怕朝前走。”
李想亦容色一黯,点头道:“你是怕见北洋军奸'淫掳掠,生灵涂炭的可怖情景。”
汤约宛眉心有浓浓的忧色,缓缓点头。
革命军的行动并没有因为汤约宛而终止,反而加快了行程。战争到了现在的局面,早一步加入战场,即能早一步了解局势。
李想忽地“咦”的一声勒住马,挥手示意后面停下,指着远方的天空道:“那是什么?”
曾高掏出望远镜,在马上翘首望去,见到红光烁闪,骇然变色道:“火!村子里起了大火!奶奶的,有人放火烧村。”
李想差点跳了起来,大喊道:“走!”
李想领着骑兵,蹄声滚滚,溅起一路泥浆冲往起火的放向。李想几个将领,仗着座下俊马脚力强劲,超出队伍首先冲进小镇。
赶到这里,整个小镇已经被焚毁了,所有房子均烧通了顶,满地焦黑碎瓦砖石。镇内镇外满布人畜的尸体,部分变成仅可辨认的焦炭,潮湿的空气中满是死人香。除了不断冒起的处处浓烟和仍烧得劈劈啪啪的房舍外,这个原本应是热闹繁荣的墟镇已变成了死寂的鬼域,幸存的人该远远逃掉。有些尸身上尚呈刚干涸的血渍,杀人者竟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残酷处置。李想几人看得热泪盈眶,心内却是冷若寒冰。
宋缺吼道:“这是否冯国璋的北洋禽兽干的好事?这些禽兽所作所为竟是禽兽不如都远远不如。”
镇东南处隐有车马人声,但却逐渐远去。
李想狂吼一声,“看到我们来就想逃,追!一个也别放过。”
曾高刚想阻止,等待大部队跟上来再追,岂知李想和宋缺两人早已猛抽马鞭,战马飞也似的撒开四蹄冲出去老远了,他猛一咬牙,狂追而去。汤约宛脸色煞白,不敢再多看一眼凄惨的景象,紧追而去。
李想和宋缺首先穿过化为废墟的小镇,两人立时看呆了眼。
只见往南的官道上,布满北洋兵,那脑后拖着的尾巴,是怎么也作不得假。旌旗歪斜,显然也是察觉到李想他们的接近而仓徨撤退。堕在队尾处是无数的骡车,因雨后泥溺的道路和车的载重的关系,与大队甩脱开来,像八十岁的小脚老太太般苦苦支撑这段路程。冯国璋在京汉铁路被李想的坚壁清野,破袭搔扰的很惨。特别是南下之后,预备民兵团疯狂的在京汉铁路线上搞破坏,冯国璋的粮食已经开始紧缺。冯国璋的北洋兵本就靠抢民财鼓舞士气,如今更需要他们去抢夺了。
远远的只听到堕尾的骡车上忽传来一阵男人的狞笑声,接着一个赤果果的女人洒着鲜血被拋了下车“蓬!”的一声掉在泥溺的路上,手脚抽搐一两下就不动了,显已气绝。
前头驾车的北洋兵大声银笑道:“老袁,好家伙,你真行啊。”
李想和宋缺眼见如此兽行,怒发冲冠,那还按捺得住,拼命打马狂奔上去。
那刚在车上奸'杀了无辜村姑的北洋兵抬起头来,骤见两人策马狂奔而来,一眼看出是湖北民军装束,狞笑一声,大笑道:“死剩种,是你们的娘给我干了吗?刚在孝感被我们杀得屁滚尿流,现在还敢回来找死。”
两人几乎同时飞身而起,跃离马背,朝那北洋兵合身扑去。那北洋兵见两人是会家子,到吓了一跳,招呼一声驾车的同伙回身帮手,同时已经来不及拔枪把子弹推膛,不知他抽出一把刀横扫而出,意图阻止两人扑上车来。
李想首当其冲,才发觉两手空空,没有挡格的兵器,竟骇之下想喊一句“吾命休矣”,却听到身后一声抢响,北洋兵扑腾一声松手丢下马刀,率下马车。李想落在马车上,惊魂未定之时还不忘回头一看,只见曾高和汤约宛也骑马追来,汤约宛手上还举着那只博郎宁左轮。兵刃破风的声音响起,前面驾车的北洋兵掣起刺刀,当胸错搠至。此时宋缺前脚踏足车栏边缘处,借力越过北洋兵的刺刀,屈膝撞上北洋兵的脑袋,北洋兵连惨号都来不及,颈骨折断,倒飞落车,当场毙命。李想跃上御座,勒停拖车的老马。
正在撤退的北洋军分出十几骑,往后掩杀过来。终见到袭扰他们北洋军后队的民军先锋只有四人,都是民军装束可以肯定是民军的先锋了,还有一个是女娃。悍勇的湘军都在孝感被他们杀得屁滚尿流,北洋悍卒们更是不把四个民军放在眼里。十几骑北洋兵逐渐减速,最后在四人丈许外停下,马儿呼呼喷气,不住踢蹄。马上北洋兵不断的打量他们四人,最后目光全都集中在汤约宛身上。
“瞧她的大脚,真是贼难看死了,有那个男人敢要。”一个面相不敢恭维的北洋兵先开口了。
“现在南方的女人比北方的女人还要野,不裹脚已经成了风气。你瞧她的头抬得比男人还高,将来一定是个悍妇。”有北洋兵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大脚女人倒贴我都不要,玩起来一点性致也无。”这个北洋兵先把立场明确。
风言风语的传进汤约宛的耳朵,刚刚还是煞白的笑脸刹那间涨得紫红。回到马上的李想探过手去,握着她死命抓着缰绳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小手。
李想扫过一眼人多势众的北洋兵,镇定自若的笑道:“革命军不杀俘虏,你们现在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我给你们一个劳动改造的机会。”
北洋兵领前的军头双目怒睁,大喝道:“何方小子,如此嚣张。报上名来,爷爷刀下不死无名鬼。”
北洋兵们“唰”的一声,纷纷抽出马刀。杀人当然是动刀比动枪更爽,何况民军只是四个人,还是三男一女。
“退后!”李想在汤约宛耳边低声道,接着抽出挂与马上的腰刀,仰天哈哈大笑道:“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湖北匪党头子李想是也。这颗大好头颅价值千金,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来取。”
北洋兵众骑无不色变,武昌起事以来,清军两次最大的兵败就是在湖北,也是死人最多的两次战争,两次都是由李想主持。死在李想手上的人命多起来,他的威名也就涨起来。
北洋兵军头与手下们交换几个眼神,瞧出人人心怯,转过脸用心的打量李想,想分辨个真伪。李想样貌在这些北方大汉眼里就是娘气,但是从大檐帽前檐伸出的新愈的疤痕给他凭添许多男性魅力,加上这些日子领兵征伐,战场也是死过一回,身上这股大将气度已经初具成形。就这样马上屹立,面对倍多于己的北洋兵,依然面不改色的谈笑自如。
北洋兵头干咳一声,大吼道:“死到临头了,还敢扯荒。谁不知道武汉革命党人内讧,把李想挤出了汉口,李想退居安德府。这里是孝感地界,李想怎么会到这里来,你分明就是在扯谎,想吓唬老子,你还太嫩了。老子今天玩的开心,不跟你们小儿一般计较,就放你们一把。兄弟们,撤。”
其实李想的话,他早就信了八成,要不也不会勒转马头,想掉头离去。
宋缺爆喝道:“慢!”
北洋军头登时不敢妄动,勉作镇定的喝道:“你们是想找死?”
宋缺抽出马刀,冷哼一声,道:“想逃?没有这么容易的事。你们只有两条路,投降或者死。”
此时蹄声如闷雷般响起,由烧成废墟的小镇穿出,如决堤的黄河洪水奔腾而来,铁蹄溅起路边老高的污水泥珠,千余骑全速驰来,正是李想的民军骑兵。
北洋军头再也支不起表面的虚张声势,心惊胆颤的道:“我们只是奉总统官之命,向民间徵收粮草。请李大帅饶命!”早已心怯的他们知道无路可逃,纷纷下马弃械投降。
李想大怒道:“甚么徵收粮草,整个小镇都被烧成了灰,简直就是狗日的三光。总统官又是谁?”
北洋军头低声下气道:“北洋第一军的总统官就是冯国璋大人。”
“奶奶的,什么狗屁军衔。”李想朝身后驰过来的部下喝道:“派人给老子把他们看好,其余的人跟老子追上去,杀了那帮狗日的。”
天上依旧乌云密布,风雨酝酿成形。民军千余纯骑兵,发挥出强大的机动性,把这支落单的北洋军重重围困。骄横善战的北洋军进入四面楚歌的绝境,心怀拼死的决心,与怒火中烧,携恨而来的民军碰撞出激烈绚烂的火花。
山丘顶上的曾高指挥若定,安稳如山。这样细致的战场临时调度指挥,不是李想这样穿越半调子可以玩得转的。李想凭着现代互联网的爆炸信息,了解一些军事理论而已。如果李想上网就能学会指挥战斗,这就给力的很是蛋疼。
“可惜没有炮兵,如果有一个炮兵团,或至少有一个炮兵营,就可以简单的给眼前的北洋军以毁灭性的打击。”曾高感叹一声,涌出几分遗憾。从山头上看下去,北洋军的活动历历在目,构建的临时防御阵地,抢粮的运输车队,以及帐篷搭成的
指挥所,还有伤兵救护所等等都在目力所及的范围。曾高眼瞅着山下诱人的目标流口水,拳头握得沁出了汗。
李想同样是叹息一声,此时如果有炮兵,民军骑兵势必将猛扑下去,如狮子博兔一般,打北洋军一个鸟兽散,眼前的北洋军就是覆手可灭。他语调平平的道:“革命志士从不乏铁血之气,可物质的力量并不能由热血替代……至少不能完全替代。船坚炮利,富国强兵。中国人为这一目标付出了半个世纪的牺牲,却成就的只是袁世凯的北洋军,成为中国革命最大的阻力。倘若南方的革命军队有一半北洋军那样的装备,黄兴也不会经历镇南关,河口,黄花岗的接连失败,又在孝感再次失败,湖北的形势可能就会互换,当年湖南浏萍醴起义也不会在闹出震动全国的巨大声势之后惨淡收场,革命也许早就成功,也不用拖到辛亥年了。”
但是李想的假设终归是yy,更如穿越一样梦幻的不真实,如果真的成为事实,那肯定是有穿越客在开金手指。李想要是能在薄弱的大工业基础,和顽固的封建势力的统治下开出金手指,就不会有辛亥革命的战斗,也不会有武昌起义以前的一系列起义,恐怕李想的野心也会随之膨胀到希特'勒也要汗颜的地步。
双方的战斗激烈展开,北洋军显然屈于弱势,但这支北洋军军官依然在战场上掷地有声吼叫着:“各部队长
必顷亲自督促所部抢筑工事,不惜一切牺牲,与阵地共存亡!”随即又冒着横飞的流弹,寻视正抢筑的工事阵地,杀气腾腾地吼叫着,“我们要死守阵地,
这里就是我们的棺材!狗日的民军是来给我们陪葬的活人佣。”
强将手下无弱兵,冯国璋的兵始终保留着北洋军治军严厉,吃苦耐劳,敢于白刃拼杀的强硬作风。北洋军当之无愧,是这个时代中国最强大的军队。
宋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突破了北洋军简陋的外围阵地,但遭到北洋军的猛烈阻击,
双方形成拉锯式争夺,几进几出相持不决。
曾高鉴于正面抵抗强劲,民军变换战术,以部分兵力继续攻击正面,骑兵团主力则以南后以西迂回,突袭夹击北洋军残敌。
曾高瞧着山下战火硝烟,摇头叹道:“这支北洋军真的完了,虽然我不齿他们的所作所为,但确实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强军。”
李想点头又摇头的道:“可惜的是国之利器,掌握在袁世凯这样的封建官僚手里,成为祸害国家民族的工具。倘若北洋军掉转枪口,对付东西两洋列强,国家主权早就收复,袁世凯在励精图治一番,还需要我们革命吗?”
曾高笑道:“袁世凯也许有过这样的心思,但是满清的官场已经腐朽到了极致,一脚踏进之后就只能与光同尘。要知道袁世凯在朝鲜时也振作过一番,可是这个朝庭,这个封建社会,是不会允许他的振作。”
北洋军构筑的简易阵地被民军拼死撕开一条大口,民军不断涌入。北洋军组织敢死队拼命向突破口反击,濒临死亡的北洋军玩命抵抗,一批倒下,一批又扑上去,犹如钱塘潮涌。北洋军一切可用兵员,包括炊事兵、担架兵、卫生兵等等统统组成敢死队投入战斗。
北洋兵中一名粗壮的河北大汉挺枪和手提着马刀的宋缺对峙,河北大汉步枪的刺刀闪烁着寒光,双眼也想狼一样盯着宋缺,刺刀在空中左虚晃一下,右虚划一下,努力寻找刺入宋缺胸腹的时机。宋缺的神情同样凝重而紧张,敌人的刺刀使出了河北大枪的味道,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两人既不喊,也不叫,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兜圈子的脚步声。突然之间,两人同时迸出一声长长的“呀”,河北大汉向宋缺的胸膛突刺。北洋军标准装备的毛瑟79式步枪枪身硕长,当刺刀尖划破宋缺胸膛前襟的时候,宋缺敌人刺刀刀尖还距他有寸把距离的时候,身形在不可能之中发生变化,堪堪躲过北洋兵的刺刀,并把北洋兵的刺刀夹在肋下。北洋兵条件反射似的收枪,就感到来自宋缺的强大力量加紧了步枪。宋缺竟然拼着短短一息的时间,全力向北洋兵扑去。北洋兵骇然松手直往后退,宋缺却借着这股冲劲,爆喝着扑上,一刀自下而上,北洋兵仰面朝天倒下了,胸腹拉开一道大口子,青黄的肠子流了一地,临死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浑浑噩噩。
宋缺解决这个悍勇的北洋兵,从突破口冲杀进去。是北洋军的官兵用血肉和尸体,也休想堵住这股革命潮流。包围圈里的北洋军顿时变成瓮中之鳖,一个个、一伙伙地被民军吃掉。
血战之后的黄昏,暮色沉沉,李想拄着战刀立于山丘顶端。山上的风比山下要大,风中吹来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这样的味道,李想已经习惯了。被风吹得斜斜的雨雾,与暮色织成一片巨大的幕布,把前方层层叠叠的山峰变得模模糊糊,民军夜宿的山谷里已经黑透,幽幽地透射出莫测的杀机。风雨中,李想裹了裹衣服,身体略微有些颤抖。是身体害怕寒冷,还是心中发寒,也许两者兼而有之。这个动荡年代的战争,社会的黑暗,人命的轻溅,底层的老百姓过着没有任何安全感的人生,是和平年代出生的人们永远无法理解的恐惧。见过逃避战争的难民,见过被北洋军烧毁的小镇,李想已经冷却狂热的战争豪情,却更是简单革命的决心。
直至天黑,夜幕降临,李想才走下山丘,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大堆大堆的篝火燃起,映红了山谷周围的夜空。李想站在帐篷入口,凝视着外面乱哄哄的营地.士兵们一群一伙地围在火堆旁取暖,不断向火中投放砍来的松枝。火星不时飞溅起来,落在士兵们身上,给沾染泥污和血渍,已经破烂不堪的军装上又添了几个孔眼。士兵们并不在意,只顾用长长的木棍拨弄着不知
从哪儿摘来的玉米棒子和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