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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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先声(九)

天灰蒙蒙的,似乎是由李店飘过来的硝烟遮住着片天空。

“黄冈清军巡防营兵变,李西屏到了刚好可以接收残局。”曾高边走边说,与李想并肩而行。两旁都是低矮的茅房土墙,这里是德安府所在,广水县治地,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村落。此地距离与北洋军大战僵持的前线李店非常接近,李想极其大胆的把司令部移到此处。

“这样李西屏省下许多麻烦,段祺瑞不好应付啊。”李想突然感叹一句,“尝道冯国璋的厉害,我是自然也不敢小瞧与他齐名的段祺瑞。在大悟一战,被冯国璋夺取先声,使我们应付的如此吃力。无论是谋略和军队战斗力,冯国璋都具有显著的优势。在大规模的阵地战中现阶段我们是肯定打不过北洋军,装备可以用财力弥补,战斗力却只有用时间来训练,我们的战斗力实在不及北洋军,战场上敌人也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但是明知不敌北洋军,我们却不能一味的逃跑,为了使北洋军表明我们革命军抵抗到底的决心,像李店这样小规模惨烈的战役,以后还会有很多,必要使北洋军尝道痛的滋味。”

一列军队迈着整齐的不伐从他们身边走过,曾高、李想两人在边说边走,满是忧心。街上的老百姓几乎没有看到,这个时代,老百姓最害怕的既是打仗,无关乎正义与邪恶。

曾高见李想注意力转移到两边紧闭的门窗,和路上绝迹的行人,眉头轻皱,他苦笑的说道:“湖北是个饱受战祸之苦的地方,太平天国时期,十多年来都是两方争夺主战场,对湖北老百姓的摧残不可畏不深。革命军队的入驻,使得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家里的老婆子忙着给闺女媳妇绑贞节腰带,往脸上涂锅地黑。无论我们如何宣传革命军队的纪律是如何的严明,是如何的正义之师,也不能使打消他们的担忧,总摆出不可掉以轻心样子。小村的老人有自己的见识,还说起说起当年我家太爷率领的湘军,那可是堂堂勤王之师,还不是禽兽一样到处乱搞。”

曾高提起自家太爷,嘴角苦笑的意味更浓。当年的曾国藩正是以此激起湘军的兽性,从而爆发出超越太平军的战斗力。只是这样的战斗力,是为曾高不齿。

李想拍拍他的肩膀,体会到他此刻难言的想法,道:“所以湘军只能依附腐朽的满清朝庭而成势,无法成为一只改变中国命运的强军。”

曾高恍然陷入沉思,惊讶于湘军最后命运的结局,在背后存在的深沉原因竟被李想一语道破。他意兴道:“湘军也好,淮军也好,现在的北洋军也好,这些都无法成为改变中国命运的强军,这些都是国家利益和个人私利相结合的军队。”

李想心里一突,走路的步伐也有些走调,自己的革命军好像有这种转变的危险趋势。唯一不同的是,李想现在脑袋还没有权力毒害,一直把国家利益放在个人私利之上,此次放弃汉口掉兵北上,正是如此。但是李想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想法,自己忍下多大的痛才割下汉口,亦道现在为止也没有彻底的放弃汉口的打算,还怀着一肚皮的坏心眼,准备给汉口扇扇妖风。权力这个大危险妖魔,比鸦&片害人更是无声无息,说不定那天就把他给吞噬,整个国家都将成为他的私人财产。

李想已经不敢想下去,突然转移话题道:“黄冈为黄州府治所在,是个很早就受到革命影响的城市,日知会员吴贡三判刑后就被关押在那里。”李想对湖北还是下过一番苦工,记得一些人事。

曾高点头道:“黄冈驻防营兵群起向府县衙门索要欠饷,烧毁标统衙门。知县和地方绅士迫于无奈,已经无法控制这个失控的局面,便把吴贡三迎接出狱,要他全权处理。武昌军政府得到报告,立即派人前往招抚,成立鄂东军政支部。清知府、知县、标统等逃避,黄州府属各县纷纷反正。麻城县议会议长屈开埏召集四乡议员,准备宣布反正。屈是自立军首领,当议员们按期集会时,县令在地方劣绅煽动下,命巡防营包围议场,要杀死屈开埏,还好屈开埏事败逃亡。除麻城外,鄂城、蕲春、蕲水、大冶、黄石港、阳新、广济、武穴等县的反正大多是顺利的。李西屏进黄州,不会有多大的阻力,黄州现在只有他的枪杆子硬。”

李想一摸头上的绷带,作一个头痛状,道:“段祺瑞就有李西屏头痛,我们还是商量如何对付冯国璋这个大麻烦。”

曾高一笑道:“如今天下局势是一天一个变化,各省起义风起云涌。别的身份也关系不到我们的战场,但是有一个身份却肯定袁世凯大乱阵脚。”

李想抬眼看曾高笑得神秘又范贱,一看便知是想考他。能使袁世凯阵脚大乱,这样重要的省份,李想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想到了。“山西阎锡山!”

山西起义,切断了北洋军的补给线,袁世凯又将拿什么和湖北革命军战。

曾高叹道:“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天下局势好像都在掌握之中。山西起义后,祸生肘腋,清廷大惊,忙派人在保定的第六镇统制吴禄贞率军入山西去镇压。”

吴禄贞的名字实在太熟悉,在孝感就反复讨论过他。李想奇道:“吴禄贞是革命党人,清廷真浑了头,先派头抚慰滦州病变,现又派他镇压山西革命。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

曾高笑道:“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吴禄贞确实是就是革命党人的好同志,他刚到石家庄,就派人与山西方面联系。吴禄贞与阎锡山二人在娘子关见面,成立燕晋联军,准备会合吴禄贞的好友、第二镇统制张绍曾和第二混成协协统蓝天蔚,一起夹击北京。”

李想连连摇头,“你说过,吴禄贞和黄兴,宋教仁都是张之洞送去东洋留学生,革命党人之间号称楚天三杰,如此相当当的人物,清廷不可能不听到一点风声。当初拒绝他南下镇压湖北革命,之后又把他调离第六镇去抚慰滦州兵变,现在又驱使他去镇压山西革命。古怪得很,我是越想越不对劲。”

李想说的不对劲,是指他学的百年后历史教科书,辛亥这段历史,对吴禄贞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存在,并没有对这段历史造成影响。

曾高就不明白了,“还有什么不妥?”

李想神情凝重,道:“不要小看袁世凯,说他是蛤蟆精,一点也不假,我看吴禄贞和阎锡山很难事成。我们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还是小心应付冯国璋,近期他肯定会有连续的大动作。”

李想和曾高说话间已经走到一座大宅门前,两人多高的院墙刷得粉白,此刻却被革命写下许多标语。诸如:革命军是人民子弟兵、为人民服务、打倒满清政府、打倒*、三五减租。

冯国璋和他的参谋长张联芬一大清早,便骑马视察了第一军的各线阵地,慰问昨夜血战的将士。他们疲倦地回到新设与大悟的司令部,马弁为他们脱下戎装,弄来了一桌上好的酒菜。

冯国璋很累,在杨寨的视察使他心情沉重。他无味的嚼着嘴脸的佳肴,山珍海味在犹如嚼腊,一脸无情无趣的样子。杨寨是打下来了,北洋军付出的牺牲却远远的大于杨寨的重要程度。李店依旧在革命军的手上,革命党人极其顽强的守着那块地盘。大悟县城,革命党人几乎没有作像样的抵抗便放弃,却在这两个不起眼的小镇拼命抵抗,是何居心?冯国璋一时想不通。

张联芬问:“总统官大人,今天在杨寨阵地上,好多官佐都在问何时进攻李店的事。昨夜没有打下李店,兄弟们都憋着一口气。总统官大人,我们何时进攻李店?”

冯国璋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继续细嚼慢咽。无法李想的意图,便无法做出针对性的军事布局,坐在大悟县城里,心底反而莫名的不安。

冯国璋早在进攻大悟之前,他和参谋长通霄不眠,一起制定了两路进攻的计划:一路由第四镇王遇甲部从正面直攻大悟;一路由第六镇李纯部进杨寨,占领李店,控制整个铁路线,司机进攻广水。根据多年作战的经验,他自信清军炮火远胜民军,阵地进攻战优势炮火必帮大忙,在大悟一战,也证明了他这个推测;再者北洋军以久练之师,对民军初建之旅,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而在杨寨、李店外围战场一战,也却是看出革命军迎战显出有些稚嫩,但是革命军誓死反抗的决心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在李店白刃战中,那些北洋老兵都谈起色变。盘据在李店的李想革命军已经成为冯国璋眼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

冯国璋沉默半响才道:“湖北革命军李想最具实力,武昌黎元洪,黄兴等,完全可以不与理会。只要能扑灭李想,湖北革命军将成不了气候。但是袁大人有命,不要与李想纠缠,拿下阳夏才是正事。”

冯国璋一时也糊涂了,在信阳安扎行营的袁世凯说那些阳夏是为夺革命之气,可是现在,革命军的主力已经被李想抽离阳夏,要夺革命军之气只有打败李想,现在为何又只死认阳夏不放。冯国璋立功心切,也是想要与最近名声鹊起的李想一争高下,再次发电要求准他先打李想,并陈述革命军之气实系李想一身。这时候袁世凯对他的催电干脆更是不予回答。他有些茫然了。他和袁世凯多年相交,知道他用兵向来凶狠,当年山东巡抚任上,杀拳民如割草一样。同样是平叛剿匪,这一次何以如此迟延?这中间难道有什么蹊跷吗?

吃完了饭,靠在虎皮椅上,他有气无力地对参谋长说:“今天到杨寨,看到铁路对岸敌人根本没有增加什么防守,敌人昨夜一战也是筋疲力尽,援军也无法及时补上。这个机会失了,就太可惜了。”

“唉!”张联芬叹息一声,他猜得到总统官这时心头在想什么,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