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仗剑所部主力轻装疾退,两日后退二百里。进占介休的河东郡秦军追之不及,其飞报王翦的信使又因吴仗剑亲卫所拦,吴仗剑所部撤到离榆次还有三十里时,消息才报到王翦这里。
赵军西南的营垒,伸出榆次六里多,要想拦击吴仗剑所部,必须兜一个圈子绕过赵军的营垒。
王翦当即派王贲率军三万出兵拦击。
吴仗剑所部靠近榆次时,折向东北,乃是奔向赵军营垒的内侧。王贲率军南下,正好冲向吴仗剑所部的侧翼。
不过秦军的侧翼也在赵军司马尚所部的威胁之下。
王贲以两万军面对赵军营垒,自己则率一万军直接杀向燕军的大队。
吴仗剑率军北退,连续行军近三百里,早已人困马乏,又都是步卒,没有车兵,王贲大军冲来,虽然吴仗剑收军疾走,被司马洪接进营垒之内,但两千后队依然被王贲截住。
司马尚尽起营中赵军出垒救援,和秦军混战一场,终是众寡不敌,伤折三千余,被秦军迫回营垒,至于那些被截住的燕军,溃散之后,因归营之路被秦军堵住,大部被斩杀,只有数百人溃逃到东面的山上。
计点手下,前时出兵介休的兵马只剩下五千余。吴仗剑就在司马尚营垒之中暂时屯驻休整,三日后又收拢了数百溃兵,才返回榆次城中。
虽然被秦军截杀两千,但吴仗剑等将佐都安然回来,这让郦商等人心里大是欣慰。而秦军虽然没有吃掉吴仗剑所部,但收回介休,打通了河东与太原郡的通道,又斩杀两千燕军,虽不是大胜,但对于朝中军中,起码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消息报到咸阳,秦王政也是小小的高兴了一下。
不过王翦的注意力并不在此。而是在太原北部诸城。
这几日,北面的消息传来,一部燕军自盂县小路北上,破夷虑,南广武两城,原平、繁峙两县,因兵少不敢救援,仅是凭城固守待援。
王翦知道,这是燕军要从南攻击句注塞,接应雁门敌军南下。
王翦心中冷笑,道:“来吧,来的越多越好。最好能把秦毅所部全都调到勾注山之南才好。”
果然,不到三日,北面消息传来,燕军两面夹击,夺了句注塞,数万燕军已经翻阅勾注山,进入太原郡北部。王翦闻之大喜,当即派王贲率军三万北上,进驻狼盂。
王翦告诉王贲,对于北面的燕军,不需硬抗,先在狼盂阻其十余日,然后听自己将令行事。
王贲领令北去,王翦又让贾遗督军两万,在榆次西南扎下大营,堵住燕赵两军南下道路,恢复南面各县,保护汾水运输通道,自己则率八万大军,屯于榆次西、北。和燕赵联军对峙,要看燕赵两军如何动静。
王贲率军北上,考虑狼盂之地,城池狭小,地势不阔,遂以主力屯于忻城附近,至于狼盂,只放了五千兵马护住进出北面的道路。同时责令军士,谨修器械城池,以备守御之策。
不过两日,数万燕军就赶到了狼盂附近。
尉缭奉令北上,破句注塞接应雁门燕军,见了秦毅,尉缭出示太子丹军令符节,征秦毅部下精锐六万归自己统属南下,调一师兵马整修句注塞,其余燕军,仍有秦毅统管,退驻山阴广武城。
大军过山之后,尉缭各分一师兵马分取繁峙、原平,自己则统帅主力迅疾南下,直取狼盂。
燕军先锋,乃是尉缭带到北面的两千精骑。南广武城到狼盂,不过二百里,这些先锋军两日就到了狼盂附近,路遇秦军大队探马,两军小战一场,燕军精骑斩首百余,小胜一场。
待尉缭大队赶来,王贲已率军驻扎在狼盂城北扎营,见尉缭军到,王贲督军出战。虽说秦军不及燕军兵多,但狼盂北面地势不阔,五万余燕军也只能出动万余接战,两军在狼盂城下混战一场。
虽是混战,但两军主将都甚是谨慎,不肯冒进,又是初战,彼此多有试探,一日乱战,各有两千伤亡,不分胜败而退。
尉缭以王贲甚勇,遂退兵十里,欲诱王贲进兵于开阔处大战,可惜王贲见尉缭退去,只是固守营垒,毫无进兵之意。尉缭只得挥军再进,双方在狼盂城外缠斗。
秦燕两军在狼盂城外,都不肯示弱,连战十余日,每日虽然都不能全军大战,但累计下来,彼此伤亡均不小。过的十来日,王贲手下折了差不多四成,这才领军退到狼盂城内。
狼盂不取,这路燕军终是无所作为,唯有取了狼盂,控制谷道,燕军才能进退有据,所以尉缭虽不愿攻城,也只得勉强为之。
王贲坚守狼盂数日,终究不愿意在此死拼,撤出狼盂,奉王翦之令退出狼盂。
以王翦之意,燕军既得狼盂,前面忻城虽仍是谷道之中,但地势渐宽,远不如狼盂易守,或者尉缭会大军直接杀向忻城,以冲到汾水河谷,和榆次燕赵联军形成夹攻之势。
从燕赵两军来看,南北之间是两翼夹攻,但对于王翦,却觉得这是各个击破的好时机。
但王贲退守忻城三日,都未见尉缭一兵一卒。王贲惊奇之下,遣斥候查探,却发现尉缭一军进驻狼盂之后,正在狼盂之南,大挖沟堑,高修壁垒,一副严防固守的摸样。
这让王氏父子压力颇大。
燕赵联军两路人马共计十万兵马,相比秦军并不占什么上风,面对这两处战局,王翦王贲都没什么可担忧的,别说秦军还多余燕赵联军,就是略少于敌,父子两人也有信心终能找到机会败之。
但关键是朝中,渐渐有人开始对王氏父子不满。
各项战报不断的送回咸阳,对于王翦父子两人,手中兵精粮足,拿榆次敌军毫无办法,却是又被敌军占了太原郡北部数城,朝臣当中甚是有人不满。
连秦王政也觉得,目前这局面,秦国可是有些太吃亏了。
从燕赵动兵,燕赵夺上党、太原两郡十来城,秦军不过战阵之上略有斩获,基本上是个平手而已,还没有足以扬眉吐气的大胜,每每想起,秦王政都颇为郁闷。
如今取回介休,汾水河道一通,秦军粮草辎重,已经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上来,比之燕赵要通过二百多里的井陉,或者翻过勾注山从代北输运甚至还要便利些。秦军兵力又盛,战力也强,这时候还不能大胜,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王政听朝中诸臣所说,也有些道理,遂遣大夫赵亥为使者劳军于太原。
赵亥受令,携牛酒北上到太原境内,王翦和贾遗遣一军迎接,到了王翦的大营,赵亥宣了大王犒赏之旨,王翦领众将谢过,将大王之赏分赐各营,然后王翦挥退左右,请赵亥坐了,笑着问道:“大夫所为何来?”
赵亥官职并不高,但因是赵太后族人,在大王面前别有一份情分,故而和朝中大将重臣都有所交往。和王翦也甚是熟悉。王翦如此问,赵亥呵呵一笑,对王翦一拱手,赞道:“上将军统兵十余万,果然智慧非凡,亥未曾开口,上将军竟已知亥之来意也!”
王翦连连摆手,笑道:“大夫夸奖过甚,恐非好事,大王欲在下大胜耶?”
赵亥双掌一拍,笑道:“上将军果然知大王心意。不过大王明见万里,自然晓得这仗打的如何,倒是亥愚昧,不懂军事,敢问上将军,我军既强于敌,缘何这数月以来,我军并无大胜?”
明明是秦王派身边人来查看一下实情,但赵亥说起来,确实轻松求教的摸样,这也是赵亥的圆滑。
王翦暗道,赵亥以赵太后疏族后辈,能得秦王政看重,果然有些本事。
王翦知道赵亥乃是代表秦王政查问,遂取来地图。
白绢之上,山川城邑,大小道路,两军分布,皆以标明,王翦手里指着地图对赵亥道:“大夫请看,初时在下统兵二十万北上伐燕,即战于此处山阴广武城。”
“山阴广武城位居句注塞下,控两郡道路,非此不能北进,燕军集兵十余万于此,一味坚守不战。在下惭愧,数月未能寸进。
王翦说是惭愧,面色之上却是神色自若,毫无不安之意。”
赵亥虽然不统兵,但在朝中,也常听将相议论军事,知道攻战之时,如果双方皆愿出战,则大军对垒,胜负易分,一旦有一方凭城或据险不出,兵力又是很弱,这攻击战实在难打的很。像当初秦赵上党之战,初时廉颇为将,秦赵对峙两年多,秦国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一靠消耗,耗得赵国民生凋敝,国内发生饥荒,赵王和将相大臣欲打破僵局,又中了秦国之计,换了马服子赵括为将,才给了秦军大胜的机会。
燕军十来万大军缩在广武城中,挡住要道,如果粮草充足,别说二十万大军,就是再加上五六万,也未必能如意。
王翦指挥如此,即使换了武安君白起重生,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王翦没什么不安倒也正常。
“燕赵两军趁我大军在外,突袭平坦城诸地,行踪诡秘,事前并无消息传来,诸城无备,方为敌所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