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战,燕国付出了十二万石粮草,虽然没得到一个城池,却收获了四万多丁壮,对于燕王喜来说,可算是一场大胜。
毕竟自老爷子登基以来,可说是无战不败,每一仗都是损兵折将不说,还屡屡割地。这次太子争气,纵横于两强之间,仅仅送出些粮食就能有此战果,老爷子当然很是自豪。
太子这里,除了明旨嘉奖,已经赏无可赏,但对于太子门下一众出力宾客,燕王自然要好好封赏一番。
范增已经身为亚相,郦生为上大夫,两人赏了些财帛也就罢了,对于尉僚、郦商、阳庆、张耳、赵午、贯高等其余宾客,则按太子所奏,尽授相应官职。而其他宾客,但凡调入军中的,和秦国归降将佐一起,则由太子各按才能任用。
诏旨传到武阳城,太子门下和武阳城中的将佐都是欢喜的很。
如今还在太子门下的宾客,已经不足八十人,这里面除了一些文士宾客之外,大多都是太子从军中调出来的韩荣等一干原下都官吏。
韩荣等人,原本也是有些不服的。
毕竟都是在下都镇守,为将多年,没有功劳可也有苦劳,结果却被太子拿下,面上不敢说什么,可心里总是不舒服:自己不行,难道那些太子宾客就能强到那里去?
这些人的心中,在赵军来攻的时候,未尝没有看笑话的想法。
战局的变化,让韩荣等人始料未及,待随着太子远赴上党,押回秦军战俘,这些人在为燕国高兴的同时,这心里也是有些失落。
战阵的胜利,军威的强盛,代表了太子的正确,代表了太子门下力量的兴盛,那自己呢,岂不是这些年来做的错了?
如今太子门下,纷纷出任大小官职,除了太子的近身侍卫,留下的大都是自己这些人,难道自己等人再无出身之路了么?
难道论亲近自己连那些秦国降将都不如么?
韩荣不敢直接找太子抱怨,可又想不通,所以去找母舅公孙襄。
公孙襄转任下都宗伯之后,虽然实权大为缩小,但位置并不低。
姬丹对于这个宗室长辈,明面上还是相当尊崇的。像公子嘉到了武阳城,这一应招待陪侍,都是让公孙襄出面的。
公孙襄文才武略上,只能算是一般,可礼乐饮宴诗书射御之类,毕竟是宗室大家子出身,那可是行家里手。倒是和公子嘉相处甚欢。公子嘉多曾在太子姬丹面前夸赞过的。
韩荣找自己说事,公孙襄看看坐在下首的这个外甥,叹口气道:“汝乃太子宾客,既有此怨,何不向太子言明?”
韩荣很是委屈,对公孙襄道:“舅父,太子位高权重,荣怎敢向太子抱怨?”
公孙襄摇摇头,对韩荣埋怨道:“汝随太子近一年,怎么还不知太子为人?”
“太子初来武阳,我看太子行事,初时以为太子不过是要掌下都军权罢了,所以才将我调任,又将汝等逐出军中赋闲。”
“但我细细察之,才觉得不然,太子自来武阳,所行之事,只一心以富强为念。选用宾客也好,启用降将也罢,无非都是为此。”
“远来新进如许芝,不过擅长农事,尚且得太子任用,可见太子用人,并无歧见。不用汝等,以汝等无可用之才也!”
“汝欲得太子之用,当以己才动太子之心,除此之外,别无他途,我虽为长辈,如今也不过是闲职而已,哪里又能说得什么?”
公孙襄如此说,韩荣听了,更是郁闷,愁眉苦脸的低声道:“舅父,荣自幼随舅父长大,这工、农之事,原也不懂,就算是在军中,也不过按照规矩操训罢了,哪里懂得许多,想以才动太子之心,岂不是甚难?”
韩荣的本事,公孙襄当然清楚,这是个老实孩子,还真的没啥太大的本事。
公孙襄想了半天,道:“荣儿,既然如此,那只能徐图后事了,不过汝等也不必灰心,好好商议,且看太子还有何事不曾办的顺利,说不定就可有自己用武之地。”
韩荣点点头,心里更添愁闷,和舅父无情无绪的说了些闲话,这才归家。
韩荣原为下都司马,权柄不小,俸禄也高,所居宅院也甚是宽阔,到了家中,韩荣心情不畅,遂传了酒菜,在大堂之中独自一个喝闷酒。
韩荣的夫人,乃是燕国一个疏枝宗室之女,单名一个敏字,人长得算不上漂亮,却很是聪慧贤淑,两人成亲十多年,很是恩爱,育有两子,最大的不过才十岁。
姬敏见丈夫心绪不高,知道丈夫有事,将儿子和侍女仆隶打发下去之后,温言问起,韩荣遂将心事一一说了,姬敏低头想了一想,道:“此事易尔!”
韩荣斜了夫人一眼,强笑道:“易尔?难道汝有妙计不成?”
姬敏正色道:“舅父说了,且看太子有何不曾办的顺利之事,说不定就有自己用武之地。”
“太子推范增为亚相,乃是欲行新法以图富强罢了,新法诸事,皆为太子所重。”
“观如今新法,军功、军制、兴工、兴农、兴学罢了。从其中择一样可行,自向太子请缨,难道太子还能不允?”
韩荣不由苦笑,唉声道:“舅父所言,我岂不知,只是这军、工、农、学,哪一样又是我所长也?”说到这些,韩荣更是心里发苦,狠狠的将一杯酒灌进肚里。
姬敏知道丈夫的本事,勤谨是有的,才学是不多的。不过她并不泄气,想了许久,姬敏展颜一笑,道:“有了!”
“如今虽有兴学令,可我燕国,原本私学不昌,各城之中,并无人相应,君何不办学以应之?”
“君毕竟随舅父为官,礼乐诗书还是懂的,又在军中多年,射御之事原本熟悉,君开学教徒有何不可?”
“如君为风气之先,太子贤明,岂有不重之理。”
韩荣初听,还很是认真,听到后来,笑的更苦,道:“罢了,罢了,我有何德何能,还敢开学收徒!”
姬敏却不放松,暗道:这要像先贤那样,开学授徒,称一门一派,当然做不成,可要是能联合几个志同道合之事,专门开一个私学,教授识字和浅显的诗书,丈夫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这是太子新法中要做之事,只要提出来,一定会得到太子的嘉许。
燕国本有官学,可太子仍提出兴学令,当然是对官学有所不满,这不满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这官学中教授的东西不让太子满意,这从太子尊崇阳庆,公孙河等医学、工学之人能看出来,另外一个,大概就是能入官学的人太少了?
韩荣要是能开一个专门教授识字和诗书的私学,应该和太子之意有切合之处,又在自己可做范围之内,这怎么不行呢?
韩荣听着,倒也觉得有些道理,这心里也不由舒畅了些。
过了几日,等一日太子丹有空,韩荣将自己的想法禀报了太子丹。只是心里没底。不敢请太子支持。
太子丹听着,却是大感兴趣。笑道:“卿所想虽然无差,可这教学孩童之事甚是繁杂,卿须不怕麻烦。”
韩荣红了脸,低声道:“臣愚拙,随在太子身边,却无大用,如能教授蒙童,也算是为国出力。”
姬丹点头道:“不然,能开学授徒,乃是做的大事,卿不为无用!”
“卿可请门下同僚,闲来无事,多帮衬你开学授徒,这下都武阳城中,该当开蒙孩童,不下数千之众,但有欲学者,卿且收之即可!”
“孩童尚小,诗书浅显者,卿等可教之。如能学得两年,孩童能识得一两千字,便算是不差。”
“诗书要读,更要让学生知道忠义之事。如今天下大乱,战国纷争,国家正当用人之时,学得本领,当为国家效力,造福于天下苍生,孩童虽小,道理不可不知!”
“射御之事,原本君子六艺之中,孩童虽小,不可不知。”
“官学之中,非贵莫入。卿既有意私学,当大光其门,但凡欲学之人,卿即可教之,多一人识字,国家多一个可用之人。”
“卿就以太子门下之名,创学塾一所,所需资财,尽可有我府中支持。学中师长,可请门下同道襄助!”
韩荣听太子之意,对自己兴办私学甚是支持,心里大为兴奋。当即谢了太子,下去之后,将此事告知往日数位同僚,这有的愿意参加,有的则嗤之以鼻。韩荣也不勉强,遂请了志同道合的,一起细细商议了。择日将这学塾开了起来。
太子姬丹对此很是重视,亲自号召下都各官吏,但凡年龄在十一岁以下的子弟没能入官学的,都要送入韩荣的私学当中教授识字。
韩荣的学塾,有了太子的支持,当然办的兴旺,没几天的功夫,就有二百子弟送了过来,太子专门给拨了一个宽敞的宅院,作为教学之地。
哎呀,这私学开办,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这是一个引子罢了,大家看着不爽,就当他是一个过渡吧,毕竟重要的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