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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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战守之道

庞煖年过八十,早在几十年前赵武灵王主政赵国时就已闻名诸侯,无论是按年龄,还是按资历,和目前各国将相相比,此老都算的上老一辈的人物。

虽说人老未必就更强,但在此老心里,面对诸侯之客,还是颇有点居高临下俯视的味道。

庞煖既是纵横权谋之士,对于各国人物还是比较关注的,张耳的名声,听说过,人没见过,今日第一次相见,自然要考校一番。

所谓察其友,观其人,考校张耳乃是为了了解燕丹。

燕国与赵国相邻,在诸侯七国当中又偏小弱,燕南之地肥沃富饶,能拿下燕国之地,不论是对增强国力,还是对改变赵国两头大,中间小的国土形状,改善赵国对外的战略局势都是极为有利的。

要不是秦国视赵国为扫平诸侯的拦路虎,这些年一直和赵国纠缠不休,西南两面对赵国的压力太大,赵国早想如当初对付中山一样集全国之力攻灭燕国了。

虽然一直没机会彻底拿下燕国,但赵国上下对于燕国却是一直惦记着,毕竟那是自己的扩张的目标和可敌可友的邻国,庞煖身为大将军,对燕国政局和人物自然关注的很!

对于燕王喜和燕王喜手下那般大臣,庞煖以前自觉还是了解的,他对于燕王喜的好大喜功和无能的燕国群臣很是看不上眼。对于太子燕丹,好养壮士的名声也是嗤之以鼻。

太子之身,以后执掌国家权柄,只喜欢武勇之士,还能有什么出息!

无非是穷兵黩武自取灭亡而已!

燕丹在秦国混的风生水起,又是封君,又是赐婚的,庞煖听了消息,也不过是觉得此子还有点小聪明罢了。但是燕丹之后潜逃回国,路见代北赵将李牧,断然弃秦之盟而屈身和赵,却让庞煖觉得对此子有点看不透了。

庞煖当然知道李牧的为人和眼光。

起初庞煖还没反应过来,到后来才想起,李牧亲派其子回邯郸,说服公子嘉和燕,又提起女儿远嫁之事,明明就是李牧已经和燕丹早以达成一致,只是为了避嫌,才将此事推到公子嘉这里。

以李牧的功绩和谋略,连自己都未必放在他的眼里,可燕丹居然能说服李牧,鼓动李牧力主和燕,并让李牧器重,视为佳婿,可见燕丹定有不同凡响之处。

太子谈判被燕丹所诱也就罢了,可郦生专程来到邯郸说服自己和燕抗秦,那可是说明燕国对于自己的想法也是摸得很准的。

这郦生乃是燕丹门下之客,新进出任燕国亚相的范增,也是因在秦国宫廷慨然承罪赴死的燕丹太子卿范增。

能一下子推出两位权谋纵横之士入朝,说明燕丹门下有人呀!

当然,要是仅有这两个人,倒也不算啥,只能说明燕丹运气不错收拢了两个英才罢了。

所以庞煖要考校一下张耳,虽说张耳在魏国有点名气,他倒要看看张耳到底如何!

机变、气度、口舌,都是一流,别看只有几句对答,庞煖已经给了张耳很高的评价。但是,这见识呢?

张耳听了庞煖的问话,将深蓝色大袖一抖,一笑拱手道:“在太子门下,某不过是助太子打理庶务罢了,对于用兵之略,实非某之所长,某又岂敢在大将军面前卖弄!”

庞煖早看在眼里,张耳虽然是推辞,但面上眼中,都是淡然平静之态,毫无真正被问到短处的那种局促和不安,所谓不知,不过是恭维自己谦逊一下罢了。庞煖当然不肯放过,微微一笑,曼声道:“先生何必太谦尔?燕赵既是合谋制秦,即为一家,我知阁下高才,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张耳略一沉吟,道:“也好,某且姑妄言之,大将军姑妄听之罢了!如有得罪之处,大将军还需见谅!”

庞煖呵呵一笑,道:“阁下不必顾虑,孔夫子曾云,五十耳顺。老父年高八十,见人无数,虽不敢自比大贤,料能明知先生之意!”

张耳淡然一笑,道:“三国之间,秦为最强,赵次之,燕再次之。。。。”

张耳历数这几十年大战,长平之战以前,两国虽各有胜负,但秦攻赵守乃是明摆着得事。从长平之战、邯郸之围,魏公子无忌率诸侯兵攻秦,庞煖五国合纵攻秦,秦赵都山之战,但凡两国全力相拼,都是赵国大败,庞煖五国攻秦,虽然杀到了函谷关之后,但诸侯之兵并未经大战,当吕不韦率大军前来迎战时,五国自退,都山之战,秦国乃是两路攻赵,只是公子成蛟在上党滞留不进,蒙骜成了一支孤军,庞煖这才调集赵军主力,全力对付秦的一支偏师,以多对少,加上庞煖指挥得当,这才有了都山大胜。

但就是都山大胜,赵国真正斩杀的秦军人数并不多,也不过才两三万而已,相对秦军每次大胜,数万,十几万,甚至长平几十万的斩杀数量,并不算什么。

由此看来,秦军战力在赵军之上乃是当然之事!至于燕军,和赵军对阵当然都是大败亏输,以前,张耳特别强调了一下,以前燕军的战力比不上赵军也是事实。

对自己最为得意的合诸侯攻秦入关,都山大战射杀名将蒙骜这两件大功,张耳说起来并不怎么看重,庞煖心里未免好大的不再在。又不好反驳,毕竟其中说的,也是事实。

只是这原来挂在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也慢慢的收了回去,垂了眼皮,看着自己面前的几面。

阳庆看在眼里,暗笑道:此老心眼不大,火性不小呀,张君寥寥几句评点之词而已,为何此老就如此看不开呢?

张耳既开了口,也就顾不得庞煖的态度,毕竟下面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

张耳语气一转,继续说道:虽说秦强赵弱,但赵军能有胜迹,这也说明,赵军之强,远在其他诸侯之上,与秦并非无可战之力,关键还是赵军能不能扬长避短,合优势之兵,击秦弱势之旅罢了。

按照秦军目下的态势,如果要攻赵,还要尽量打赵国一个措手不及,必是征调河内、东郡、河东、上党、太原五郡兵,以五郡兵和咸阳卫尉军一部组成大军,既有足够的战力,也有适当的隐蔽性和攻击的突然性。兵力当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

因秦军以为赵军主力北上伐燕,赵军虽有留守,但毕竟力量弱了不少,只能依靠北地郡兵对抗秦军的进攻,上当之地,山险人少,赵国上党之地,最多也不过能有四万到五万军兵,还要分守阏与、燎杨各城,秦军有十万大军,攻其一点,赵军虽有城池山险为依靠,只怕也难以抵挡。

而赵军邺地九城,乃是漳河长城以南,从魏国接收过来的城池,人口虽不少,但能征召七八万军也就是极限了,而此地无山险河阻为依靠,秦军十几万大军来攻,攻着一点,赵军守着分散,赵军还是处于极大的劣势。而赵军主力南渡援救,背水而战,邺地九城回旋余地甚小,一旦有所不利,冬日寒冷之时也就算了,漳河不足为碍,但如是其他季节,则大军进退无据,实乃险地。有此观之,在赵军整体实力不如的情况下,邺地九城守是守不住,战则是大险之地。

所以,要想大战得胜,赵军必须在把握战略先机的情况下,有所舍,才能有所得。如果不舍,就算是大军主力回援,如果分派大军进入上党和邺地抗敌,则最多是不败当胜,把秦军的进攻遏止住,两军对峙下来,彼此小胜小败,形成秦军屡攻不下,赵军反击无力。不是直接议和,就是秦军知难而退。

但两军大耗而无所得,秦无所谓,除了这五郡之地,还有三川、黔中、巴蜀、关中、南阳荆宛等地支撑国用,而赵军则是全国之力相抗,从中山到邯郸之地,丁壮皆在军中,只怕一仗打下来,国用也空,民用也乏。

如果要舍,邺地九城既非可战之地,自当以壮士断腕之志毅然舍之,以九城分秦之兵,赵军一部,依托漳水长城死守,甚至可依托邯郸坚城,硬抗秦军之攻,吸引秦军一部主力在此。而赵军主力,则要相机潜入上党之地,在上党之地,择优势地形,诱秦军深入,以大兵围杀。

秦军虽强,但赵有地形之力,又兵力占优,只要困住秦军,秦军必然粮草不济,就是战力再强也是白搭。

上党之战,困住秦军之后,也非数日就可成功,毕竟大军行进,一月粮草还是有的,赵军须能坚决抗住外围秦军的救援,才可能大举围歼秦军而不是被秦军里应外合,反占了便宜。这就需要,赵军的主力必须大部投入上党之战。

上党战胜,代地赵军应可自北而南,大举攻略太原郡诸城,赵军主力东下太行。

秦军一部被歼,则河内之军和赵军想必,已然处于劣势,孤军难支,唯有撤退一途,则赵军前期所失又可尽数取回,此所谓有舍才有得。

张耳很是诚挚的说道:“我家太子有言,嘱在下转告大将军,伤其十指,莫如断其一指。面面俱到即为面面不到,大将军深通兵法,自当知晓,上党之地绝不能丢!丢上党之地,则赵国祚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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