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卷上奏章,放在身前的几上,道:“昌平君虽不忿嫪毐,但这等拙劣伎俩,绝非他的手笔。大夫以为呢?”
吕览拱拱手,道:“家父亦如此说!”
嬴政看一眼吕览,问道:“仲父执掌国政多年,智谋深沉,这点小小手段,仲父自是看的透彻!”
“以静制动,以静制动!寡人知仲父之意:亲政之前,不必纠缠这些流言碎事,只等行过冠礼,寡人亲掌王国大政,那时两位太后身居后宫,颐养天年,不预朝政,两宫之间没了嫌隙,他人自然无从挑拨其间,流言自破。”
“只是嫪毐这厮可恨,狂傲不知进退,幸好。。。。”
嬴政说到这里,突然停了,吕览接口道:“大王,嫪毐这厮得了此次教训,想必日后也会知些分寸。”
嬴政心里想的可是幸好自己让蒙毅暗中动了些手脚,待自己回去,嫪毐这厮已经一病呜呼,少了这么一个惹祸精,两宫太后之间也可少些矛盾。
差点说漏了嘴!嬴政心里庆幸了一下,幸亏吕览接过话去。嬴政赶紧顺着说道:“正是,正是。”
“不过如今都中既有流言,难免也会有屑小之徒蠢蠢欲动,以静制动是对,还当严加防备。卿修一道旨意,告知卫尉竭、中尉成、内史肆,都城乃国之根本,务要各收其职,不得大意!”
吕览乃是太中大夫,这正是他的本职,当即取过竹简,运笔如飞,写了诏旨,嬴政看过无误,书了花押,让吕览送出去给相国和昌平君签署。
吕不韦和昌平君熊启,既然知道了都中流言四起,生怕朝廷多事,今日也早早就进宫处理政事。见了吕览捧来的诏旨,两人并无异议,各自签署了,吕览这才捧了回去用玺封卷。嬴政令议郎蒙毅,带车马十辆,卫士三十人,立刻赶回都城,向三位镇守都城的列卿高官传旨。
蒙毅接了大王诏旨,心里却是不怎么高兴。
这大王冠礼亲政,说不定这一生就只能见到一回,宫中郎官,那个不想跟来看看新鲜。自己总算有幸被选中,跟着来到了雍城,怎么?又让自己回去传旨!
从雍城到咸阳二百里,再快也要两天吧?
今天可是辛巳,离大王冠礼之日连今天可就只有四天了,自己就算马不停蹄的往回赶,都不一定来的及,何况回去之后,还不定在哪一家就要耽误上半天呢!
蒙恬看出了他的心思,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让你回去传旨,这是大王对你信重,这副嘴脸如让大王知道,岂不是惹祸?”
蒙毅苦着脸,叹口气道:“大兄,我也知道,不是想看大王冠礼么!”
蒙恬拉着兄弟的手笔,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样,我让人给你挑些好马快车,你路上辛苦些,跑的快些,想必也来的及。”
蒙恬如今是五官中郎将,这些郎官侍卫正归他管,蒙恬细细地挑了10套车马和精壮军士派给蒙毅。看着兄弟上车去了,这才回身办理自己的公务。
蒙毅领了车马,刚一出雍城,蒙毅就吩咐护卫,一路打马快行,一日半之内,务必赶到咸阳城内。
一路奔出四十里,不但这马已经明显后继乏力,连人坐在车上,土路颠簸,都是被颠的快散架一般,为蒙毅驾车的卫士,一边驱车一面劝道:“大人,再跑下去,这人能顶的住,这马可受不了,大人,如还不到咸阳,这些马都累倒了,岂不是欲速则不达?还是停一停,让马休息一下,吃些草料,回复一下体力吧?”
蒙毅抬头看看,正是午后天气,虽然刚是四月,这天气还不热,那些马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蒙毅知道那卫士说的对,点了点头,道:“也好,就依你吧!”
那卫士如释重负,赶紧拉住缰绳,停了车马,招呼众人,一边喂马,一边自己也用些饮水干粮。
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重新出发,蒙毅道:“且慢性一阵,再赶路,晚些歇息就是。”
众卫士答应一声,驱车前行,急一阵,慢一阵,到了傍晚,已赶出八十多里。正好走到一个山岗之前,众人正要驱车上去,忽然前面山后传来一阵厮杀声。
蒙毅一惊,暗道:“这里是京畿重地,大王经过之路,素来平静,如何会有厮杀之声?”忙吩咐道:“快,上山去看看。”
这些卫士,都是卫尉军中精选的骁勇之士,多曾出战过,对于厮杀可不陌生,听见大人吩咐,一边驱车上山,一面各准备弓箭兵器。
上了山岗,蒙毅凝目看去,只见前面大路之上,数十人正在厮杀,两拨人都是秦人衣饰,被围在中间的有七八辆车,车上或是两人,或是三人,手持长戟,正在苦苦抵挡四周的攻击,这几辆车,将中间的一辆驷马大车团团护住。
被攻的人马,看样子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对付周围的进攻,明显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不时有人被杀倒下,但饶是如此,依然一个个大声酣斗,绝不退让。
四周的进攻的,足足有二十多辆车马,在外面围了一个大圈,一面挥戟格斗,不时还有人放出冷箭,射杀中间抵抗的武士。
蒙毅在宫中为官,对王宫体制甚是明白,定睛细看时,猛然大惊,高声惊道:“中间的那是太后车马!”
看得明白,蒙毅当下顾不得外面围攻之人为谁,毫不迟疑大声发令:“快!冲下去,救的贵人,乃是大功!”说着,一车当先,沿大路冲了下去。那些卫士见大人冲下去了,也是大声呼喝,直奔了下来。
蒙毅一边冲,一边大喊:“什么人大胆造反,竟敢围杀太后贵人!议郎蒙毅在此!”
蒙毅的车马刚冲上山岗时,不论被围的赢兆等人,还是领兵追杀的郦商都早已看到。
赢兆自从在赵太后宫室附近,看到人马众多,戒备森严的异象,赢兆却是聪明,不肯自投罗网,赶紧回报华阳太后,调动所属郎官,护卫宫室。
华阳太后在宫中多年,自是晓的厉害,当即吩咐道:“赢兆不可,如今赵姬已然召集宫中郎官首领会议,想必她宫内已安排妥当。这宫中诸郎卫,只怕都要被她夺了过去,况且嫪毐这厮还带人进来,你这区区不到百人,哪里能挡得住?留人断后,趁他们尚未布置妥当,我们速速出宫,再晚,就走不了了!”
赢兆知道华阳太后参与国政数十年,两定王位,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当下吩咐自己的一个心腹带一般人留守断后,自己则护着华阳太后直奔宫门。
到了宫门,守门的卫士见了老太后的车驾,又看到华阳太后在里面高坐,果然不敢阻挡,放一众人出宫。到了宫外,华阳太后连声吩咐:“赢兆,这城中已待不得了,你派人速去熊启府邸,让你大姊速速离城。我们我们直奔雍城,抢先见到大王,自可无事!”
赢兆知道这时候,早走一刻就多一份安全,当然不肯拖延,派出送信之人后,他亲自为老太后驾车,在郎官们的护卫下,直接出城而去。
到了城外,虽然后面追兵还看不到,赢兆也知道嫪毐等人知道老太后走了,一定会派兵追赶,故而赢兆带着众人毫不吝惜马力,全速向西逃命。
刚逃出二十多里,赢兆只顾的后面,却不料前面突然冲出一队车马武士,这些武士都用黑巾遮住了面目,也不知来路,见了赢兆等人,也不问话,上来就是一阵冲杀。
赢兆带的郎官虽然不比人家少,也算得上是善战之人,却远不如那些人精悍,而且对方或箭或戟,配合甚是精熟,没多久,赢兆手下就死伤近半,连赢兆都负了伤。
就在赢兆都有点绝望的时候,昌平君府的车马精壮赶了过来,这批生力军的加入,让赢兆士气大振,赢兆三兄弟联手冲突,终于冲破阻拦逃了出去。
那些蒙面人追了一阵,在赢兆断尾求生之策拖延下,终于放弃了追杀。
到了晚间停下检点人马,赢兆手下连同昌平君府的人加起来,都只有剩下六十来人。老太后六十来岁的人,虽然素来身体还好,但这一日颠簸逃命,又惊又累,可有点受不了,赢兆只得放慢速度,好让老太后歇息。
不料次日刚刚天亮,郦商又领兵追了过来。赢兆只得边打边逃,一路护着老太后西行。
郦商带的这些郎官卫士,除了他从长信侯府带来的二十多人,另外则是赵太后身边的郎官或宫门卫士,这些郎官卫士,虽然是奉赵太后诏旨行事,但对华阳太后和赢兆兄弟,毕竟下手就有些留情,否则以赢兆这点残兵,还有一个老太后拖累着,只怕早被郦商给干掉了。
饶是如此,这又追杀了大半天,赢兆手下人是越来越少,自家两个兄弟都先后战死,人困马乏,自己受伤也是不轻,眼见是逃不出去了。
当看到山岗上又出现一直车马武士,赢兆眼前就是一黑:罢了,天要绝我,没想到敌人在这里还埋伏了人马!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就坚守宫室,拼个你死我活呢!费这劲跑路干啥!
只可惜,老太后一世精明,这次算是栽在无知小人之手。
赢兆在那里哀叹,郦商可是大吃一惊。
他知道这不是太子府安排的人马。因为太子安排的人马,为了怕事情败露以后不好收场,一定会掩盖自己面目的。这些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虽不是对方有意联系的援兵,但一定对自己不利。
所以他郦商大声呼喝,指挥手下绞杀赢兆等人。以图擒杀华阳太后。
当蒙毅大声呼喝着冲下来的时候,郦商就知道,坏了,今日这事只怕难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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