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生、阳庆和两位舍人,陪着嫪毐回到长信侯府。门下众宾客,见郦生将嫪毐接回,这主君归府,宾客们心中大定。嫪毐强撑着和大家打个招呼,就有些支持不住。十几位上舍宾客赶紧将嫪毐送往内宅安歇。
平日伺候嫪毐起居的几个内宅妇人,见自家君侯如此模样,一个个又喜又惊,情急之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嫪毐心里正自不耐,见妇人如此,更是焦躁,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乃公回来,哭些什么都给我出去!”
撵走了妇人,阳庆再次为嫪毐把脉,沉思一会,取过笔墨,配了些草药,让僮仆下去取药熬制,自己又取过银针,要为嫪毐行针化毒。
郦生在侧,忙伸手拦住,道:“阳先生且慢!”
说罢,郦生对嫪毐行了一个大礼,道:“臣有大事要禀明君侯!”
嫪毐勉力抬抬手道:“郦君有话请说,何必如此多礼?”
郦生拜伏在地,道:“君侯有所不知,君侯被关入卫尉衙内,府中宾客无主,数日之间,流散二百余人,臣以事急难等,擅自召集宾客,欲自代长史之位。因有宾客不服,舍弟郦商,剑斩三人,方压住众人。”
“臣与舍弟,不待君侯之令擅杀宾客,自居高位,实属胆大不道!今君侯已归,大事初定,请君侯斩我兄弟,以戒后效!”
这上舍宾客之中,虽然当时被郦家兄弟压服,齐奉号令,但见了嫪毐归来,还真有人动了心思,要寻个时机,在嫪毐面前给郦家兄弟上点眼药,免得这兄弟二人以后得志横行。没想到郦生早已想到此点,在众人还没机会开口之前,已经将事挑了出来。
嫪毐身体乏软,听郦生有事要禀,还以为朝政大事,待听说是杀人夺位,嫪毐再糊涂,也知道郦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即大声说道:“郦君说哪里话来!如非郦君出面相救,我只怕要葬身在卫尉衙内。事急从权,郦君和令弟都是有功无过,只能重赏,岂有斩杀有功之人的道理。”
说着,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府中长史郭成。嫪毐一指郭成,道:“郭成,你乃我旧友,一直帮我打点庶务,只是以你才具,做不得大事。也罢,这府中总管之位,依旧是你,打理一切庶务。”
“郦君高才,足为吾师,就请郦君暂充长史之位,全权打理府中一切要务,如我不在,就请郦君主政!”
“令弟郦商,雄壮有才,掌管侍卫等事甚好。赏其百金。”
“那三位宾客,虽不知时务权变,也是一片忠心,郭成,看其是否有家眷在,如有家眷,赐金二十以养老幼,如无家眷,厚葬。”
“郦君,你看如此可好?”
郦生拜伏在地,高声道:“君侯如此信重,我兄弟为君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嫪毐说了这多,精神更加的困顿,郦生忙让阳庆为嫪毐处置,自己则带了众人下去。
到大堂之上,郦生让郭成,自去处理一应庶务,自己则向一众宾客,交代太后所说的审问毒害君侯的郎官一事。
宾客们听说君侯是在监中中毒,都是大惊,心思快的,都在琢磨,这是谁这么狠,要暗中取了君侯之命?
到了晚间,赢竭派了数十位卫士,已将那几位曾探望国嫪毐的郎官悉数送来。郦商派了几位宾客,连夜审讯!
这些郎官,都是大秦的良家子,身后的父祖兄长,一般都是有功劳爵位之人,否则哪里能有机会充作郎官,初时被抓,还在懵懂之间,卫尉赢竭官高势大,他们虽然心里糊涂着,却不敢贸然反抗。待被压到长信侯府,彼此见面,这才知道和探望嫪毐有关。
这心里更加的糊涂,自己乃是奉上令送些酒肉饮食照顾长信侯,对长信侯有恩无过,长信侯如今放出来了,怎么反倒把自己抓了来?
这几位心中不服,又是官身,待嫪毐宾客前来询问,这几位虽然被捆着,却是气势汹汹,让这要亲见嫪毐讲理。
这几位宾客,在嫪毐这里都是尊为上宾的,又是传太后旨意前来讯问,那里将这几个小小的三百石郎中放在眼里,一声断喝,斥道:“你等毒害君侯,罪该不赦。还想面见君侯!”
“老老实实交代,何人是幕后凶手,何人亲自指使,说得明白倒也罢了,如尔等嘴硬,只怕这皮肉是自讨苦吃!”
“毒害君侯?”几位郎中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其中一个连连叫苦不迭,喊道:“先生,冤枉呀,我等都是宫中郎中,与君侯又无过节,如何会毒害君侯?况且君侯乃国家大臣,我等小小郎中,没事找君侯的麻烦干什么?”
另一个接着说道:“是呀,是呀,我等都是侍郎蒙毅班内,是蒙侍郎传令,让我等每日到大王膳房内,取些酒肉侍奉君侯的。蒙侍郎交代的清楚,大王对君侯甚是关爱,怕君侯在监中委屈,这才让我等排班送去。毒害之事,从何说起呀!”
一个宾客问道:“尔等去这膳房之中,是随便取用还是有哪位专门准备?”
这几位郎中,异口同声道:“我等按时去取,乃是一个中年黄门备好的。”
“这黄门乃是膳房副总管,执掌传菜送饮,和我等一向相熟的。”
几位审讯的宾客一听,也知道这几位都是别人的工具而已,并不知内情,当下写了供词,令这几位郎中画了押,然后回报郦生。
郦生当即修了一封书简,用了嫪毐之印,派人前去宫中,让赢竭抓捕此人。到了晚间,派去的人才赶了回来,道是前去抓捕之时,那黄门早已不见,后来寻了许久,才从宫中一个僻静处找到了,只是这黄门估计是看宫门封锁,料想是跑不了,怕受皮肉之苦,已经服毒自尽。
郦生听说线索中断,恨得直咬牙,不过这凶手是谁,郦生心里倒也有些明白。
大王亲对太后讲过,嫪毐入监,他是让蒙毅前去安排,这些人都是蒙毅手下,看来此事嬴政是逃不了干系!
不过,要真是追到大王身上,太后那里还真不好办。反正所有郎官的最上级都是郎中令熊颠,莫如趁机栽到他昌平君身上,也好为行事打些基础。
下午郦生和宾客讨论时,已漏了些要让太后出面清理楚系一脉的口风,这些宾客都知道自家君侯和楚系宗亲已经势不两立,郦生说了一句:“这些郎官,都是熊颠属下,蒙毅一个小小的侍郎,如何做的这般大事?这些郎官,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严刑拷打,务必找到幕后黑手。”这几位宾客顿时明白,当即去办!
酷刑之下,那些郎官熬不住,只得依了诱导,招认乃是一切都是奉郎中令熊颠所指使所为,要趁大王不在咸阳之时,取了君侯性命,为昌平君报砸伤之辱。
到了第二日,嫪毐经过阳庆的救治,已然大有好转,虽然精神还有些不济,举止却已不碍,郦生将那些郎官的招认和自己的推断告知嫪毐,道:“君侯,这次乃是大王要暗取君侯性命!蒙毅等人不过是奉令行事而已。”
嫪毐又惊又怒,道:“郦君,这熊氏兄弟也就罢了,嬴政这厮也要杀我,他是大王,太后就算宠我,我也越不过大王去,似此我当如何?”
郦生笑道:“君侯,虽说要杀君侯的乃是大王,难道君侯忘了,这逼着大王抓你的可是华阳,要处置你的,可是熊氏兄弟!如非他们,大王何至于要暗取你性命灭口?冤有头债有主,此事还需要找华阳那帮人算账!”
嫪毐点点头,恨道:“如此便宜了蒙毅这厮!”
郦生又拿出那些供词,送给嫪毐,道:“呵呵,那倒未必。君侯,这些郎官招认,乃是受了郎中令指挥行事,君侯可将此物呈给太后决断!”
嫪毐明白其意,当即喜道:“郦君大才,果然筹谋深远!好,好!明日我就上奏太后!”
“这次昌平君兄弟欺我太甚,老华阳竟然逼着嬴政杀我,嘿嘿,某岂能束手待毙!明日见太后,我自有决断!”
郦生呵呵一笑道:“君侯杀伐决断,我岂能不知,只是此事重大,还当小心在意!”
嫪毐当下将郦商和几位足智多谋的上舍宾客请了过来,细细研商如何劝说太后,如何行事,何人可为助力,何人需小心戒备等等。
到了午间,太后又派谒者前来,探视嫪毐病情,嫪毐赏了谒者一些钱币,让他回报太后,明日一早,自己要进宫面见太后。
到了傍晚,阳庆再一次为嫪毐行针拔毒,完毕之后,阳庆收拾一下,对嫪毐道:“君侯,这贵体已复,某再此已然无用,就此告辞!”
阳庆对己有救命之德,嫪毐很是感激,送了阳庆二百金为谢,
郦生以嫪毐病体未愈,将嫪毐拦在内宅,自己则陪了阳庆出来,点了车马,亲自将阳庆直送回到姬丹府上。
嫪毐在明,姬丹在暗,到底能闹出什么动静呢?求票,求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