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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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相遇临晋城

一番话,张唐却被惊得呆了,见他要走,猛的醒了过来,忙一跃而起,拉住甘罗,赔笑道:“先生且慢,某初不过一时戏言。恰身体未安,尚未及回报相国。今正要借先生之便转告相国,某乃秦国老臣,既相国有令,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出为燕相,不过是穿赵地而已!”

当下,拉着甘罗,令家人摆上酒来,父子陪甘罗欢饮半日,未待甘罗离开,张唐已经吩咐家人,早早准备行装车马。以备启程赴燕。

甘罗回报吕不韦,吕不韦大喜,甘罗又对吕不韦道:“愿君侯能给臣车马五乘,臣先到赵国为张唐通报!”

吕不韦既看到甘罗的本事,知道甘罗此去定有所获,也不多管,径直对秦王说了甘罗请张唐一事,又道:“甘罗乃甘茂之孙,虽然年少,但名家子,诸侯皆知,愿大王使之!”

秦王嬴政听相国如此推重,也是好奇,当即召见,晤谈之下,亦是喜欢甘罗伶俐,当即应允,给了车马符节,令甘罗使赵。

甘罗得意洋洋,即日离开咸阳,一直向东,刚到临晋,恰好遇到燕太子丹一行到了此处。甘罗早从相府听说过燕太子姬丹武勇,门下蓄养壮士不少,却没有什么舌便智谋之士辅佐,有意炫耀一番,好让姬丹知道秦国人物风采。当下安顿了,梳洗一番,即到姬丹所住驿馆前去拜会。

姬丹自离开洛阳,每每住下,即请了范增、郦生和尉缭张耳陈余等人前来,谈论天下大势。这日正和几人欢会,僮仆来报,秦国使臣甘罗求见。

范增等贤士,从未听过甘罗此人倒也罢了,姬丹可是早已闻名了,后世曾拿甘罗和姜子牙相比,道是甘罗发早子牙迟,十二岁为卿相。如今这大名人来了,又是秦国出使之臣,自然是要见的,忙领众人出来迎接,彼此见过,果然是一个齿白唇红,清清爽爽的一位少年。姬丹将甘罗请到堂上,分宾主坐了,问时,甘罗道是要到赵国出使,为新燕相张唐开路。

众人看甘罗如此年少,竟然为一国使臣,也都惊讶。姬丹恍然大悟,记起书上记载,这甘罗的成名之举,可不就是请张唐相燕,请令出使赵国么么!好像还有什么甘罗说动赵王,先献河间五城,然后秦国遣返燕太子,赵国趁机攻伐燕国上谷,得到三十多城,献给秦国十一个城等等!

看着侃侃而谈的甘罗,想着这些,姬丹不由怀疑:“张唐征战之时被赵国悬赏不假,但时过境迁,此时作为秦国之使,出为燕相,过境赵国,按规矩赵国也不会留难。若赵国当真不肯放过张唐,那也是打定了主意和秦国作对,张唐过不去,甘罗去了,同样也讨不了好!”

“想必甘罗也是相通了此节,知道张唐此去定然无碍,这才揽个便宜,才先去为张唐打个前站。”

“赵国新胜秦军,庞煖又提倡合纵,虽无力反攻秦国,也不至于自动割地奉秦。甘罗虽聪明,不过言语便给思维敏捷罢了,到了赵国,纵然赵王亲见,客气或是有的。至于赵国所谓割地之语,想必是司马公误取战国策夸大之辞!”

“所谓赵因甘罗,结好秦国,秦归燕太子,赵随攻燕国上谷三十城,送给秦国三分之一之事,只有甘茂所附的甘罗传中所记,战国年表和各世家等处毫不见踪影,可见并不确切。当初司马公写史记,因秦烧各国史书,资料缺缺,只得多采战国策补入。多有夸大不实之处,想必这就是一例。”

范增、郦食其、尉缭和张耳等人和谈论几句,已然知道这甘罗伶俐不假,但毕竟年纪尚幼,读书还少。虽然舌绽莲花,滔滔不绝,却少了很多趣味才华。这几位心里暗自鄙夷,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只是闭口不语。

倒是陈余,年轻气盛,他素好儒术,肚子里又是有货的,对甘罗所言祸福纵横之策,并不感冒,因此和甘罗来回辩驳。两人一来一往,观点不同,渐渐来了火气,不免互相抵牾。姬丹暗笑,忙开口截住,道:“甘先生名家子弟,果然不凡,丹亦闻名久矣!日后有便,还请先生到我燕国,丹不才,定当在父王面前力保,奉先生以上卿之位以观大才!”

甘罗今日得意,初来之时未免有些忘形。,待众人稍稍一谈,心里也惊:素闻燕太子喜养壮士,如何手下还有诸多这般口舌便给的贤才在座?自己身居相府,多和六国之客交接,这张耳陈余也就罢了,倒也听人提起过,可另外这三人,素来无名,怎么粗粗看来,还在这两人之上?

虽然如此,甘罗也不愿明落了下风。因此打点精神,强自支撑,一边和陈余辩驳,一面琢磨如何下台。听姬丹开口打岔,甘罗赶紧借坡下驴,拱手道:“太子门下,卧虎藏龙,小子区区米粒之华,岂敢与日月争光,太子客气了!”

“太子原来辛苦,还请早些安歇,小子明日也要早早启程,就此别过,待小子他日归国,再拜会太子,也好向诸位大贤请教!”

甘罗如此说,姬丹也不再客气,唤过鞠成,奉上五十金给甘罗,一添行资。甘罗来这一趟,本想夸耀一番,没想到差点难以下台,这心里颇有点别扭,待见姬丹出手如此大方,礼金丰厚,甘罗顿时大喜,将这小小的不快顿时扔到了脑后,拜别了姬丹等人,高高兴兴去了。

看甘罗车马走远,陈余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英雄不出,遂让竖子成名!此人虽然伶俐,不过一使臣而已,太子何必如此客气!”

尉缭在旁冷笑,道:“陈君何必认真,此子虽无大才,此去赵国定然圆满而归。小小年纪,由此自是名满天下,虽难称贤士,也算是难得的人物!”

“以某观之,此人所想所用,无非利害纵横,绝非气宇阔达行事有道的正人。如此年幼,能得大名,日后自是嬴政和吕不韦的宠臣。有道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我等奉太子在秦图谋大计,不可图一时之快而因小失大!”

姬丹点头道:“正是,区区五十金能结纳日后的秦国宠臣,用的恰如其分!”

范增笑道:“正是如此,区区小事,不必再提。只是如今这赵国对秦燕俱不善,甘罗此去,不知用何说辞?”

姬丹笑了,暗道:“我知道,书上写着呢,只是不知道真假。”不过,这事用不着自己表现,还是让行家伸手吧,遂用手一点郦食其,道:“我等之中,郦君好口,且让他说!”

几个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郦生琢磨一下,微微笑道:“甘罗此去,定然全是权谋机诈。空口白话而已。料想是这几句言语:燕太子入秦,示燕不背秦。张唐乃秦国老将,出为燕相,示秦不弃燕。秦燕不背不弃,无非是图赵。秦燕共出兵击赵,则赵危矣!”

“如今秦国文信侯用事,赵如割河间数城重贿文信侯,文信侯喜赵,定可使秦拒燕太子之质。太子不入秦,张唐势难居燕,如此秦燕不亲。燕小弱,赵兴兵伐燕,定可大获其利!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姬丹心里大惊:“我的天呀,这和司马公所记几乎是一致呀!郦生果然好利口,好眼光!”忙问道:“当真如此,甘罗此计可售否?”

张耳在后,插话道:“太子,赵王虽然不明,却也不算太蠢,况有老庞煖执军相助。甘罗此话虽大,却也吓不倒赵王。如今秦军刚败于赵,割地绝不可能!虚与委蛇还是有的。”

范增接口道:“赵国虽胜,反攻秦国或许自觉不敌。但赵一向轻燕,甘罗既有此语,赵国趁机兴兵伐燕,亦不可不虑!”

陈余说道:“赵虽胜秦,但秦筋骨未伤,庞煖岂敢轻易动兵北向?”

范增回道:“秦前有都山之败,近有成峤之乱。庞煖年纪老大,只怕看不清形势,不以秦为意。日后若秦再甘词奉之,庞煖贪图攻燕之利,忘了根本也是有的!”

张耳问道:“以范君观之,赵燕之战即在眼前?”

范增笑道:“那倒不会,都山之战秦军虽败,但赵军受创非轻,自要休养生息。甘罗此去,一时之间还难以说动赵国君臣,但过上两三年,赵军复整,秦国只要屡屡示赵以好,只怕赵国君臣得意忘形,就要打我燕国的主意!”

姬丹听了不住的点头,心道:“正是如此,秦发三路兵攻赵,可不就是趁赵兵大举攻燕,国内空虚的时候!那一仗,赵燕两家都是大亏,只有该死的秦国占足了便宜,老王剪也是在这一战中,开始成为秦军大将军的。不过,那反正是两年之后的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又收下了这帮如此厉害的权谋贤士,再让嬴政如此得意,岂不是太窝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