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做的这件事,和以往相比,实在是差异不小。
天下人谁不知道,燕太子姬丹喜养壮士,阳庆有看病之德,尊之高位也算说得过去。像郦生这样的儒士书生,要是放在以前,即便是主动来投,也不过是随便安置一下,给点供养也就罢了。至于说跋涉数百里的前去寻访,那是绝不可能的。
要不这门下二百多宾客,大都是以好勇斗狠之辈居多呢!
更何况,郦家兄弟落魄如此,在诸侯中籍籍无名。
而且,太子怎么知道此人的呢?
所有在座的宾客,都停了动作,要听听太子的说法。
姬丹坐在中间主位上,一边把玩着酒爵,一边扫一眼众人,略略迟疑一下,才道:“诸君确想知道?”
众人互相看看,都纷纷点头,鞠成更道:“太子,从渡河那日臣就问过,请太子释疑!”
姬丹点点头,将爵往几上一放,沉声道:“卿等都是某心腹宾客,告诉卿等自是无妨,只是事关重大,卿等切不可轻易外泄。”
大家见太子说的郑重,都纷纷应道:“太子尽管放心,臣等定然守口如瓶!”
姬丹笑道:“某自是信的过卿等众人。”
“当日在天帝之所,那处宫殿之中,有多副卷宗,其中一卷,多载天下豪杰名姓住处,其中即有郦家昆仲。”
“言郦先生豁达狂放,辩才无碍,忠贞守节,才不下于苏秦张仪,德却远胜此二子。可为国之良弼!”
“郦商为人忠勇,通达权变,习兵法,善军旅,稍加磨练,乃是大将之才!”
“此二子与我燕国,大有渊源,切不可错失。”
“天帝曾道,天下之道,阴阳互重,文能安邦,武能定国,须文武参用,方可成就大事,切不可似以前那般,只重武勇之士,轻看读书之人!”
郦食其和郦商兄弟,听得自己名列神籍,不由又惊又喜,一同来自姬丹几前,大礼拜倒:“太子乃天眷英才,臣兄弟二人幸附骥尾,敢不肝脑涂地以报太子!”
姬丹赶紧起来,扶起二人,抚慰几句,重新坐下。
在座众人,听太子这般说法,也都恍然,难怪太子性情有此一变,原来是天帝提点。对郦家兄弟,原本并不以为然的,现在也都高看了几分。
夏扶宋意等人,见郦家兄弟在神册中都有记载,这心里也都痒痒,暗思不知自己是否能有幸位列神册,在太子眼中更重一些。
夏扶性子是最急躁的,心里藏不住话,抢先说道:“太子,不知臣等是否也在神册之中提及?”
姬丹呵呵一笑,道:“当然,卿等都有所提及,只是有的简单,有的多些而已!”
郦生兄弟既然以彻底投入太子班底,当然这想法就开始站在姬丹立场上考虑问题,郦生道:“太子,天下大事,莫重于招贤纳士。既然神册中多有记载,不知现下魏国还有哪些贤才可以招用?事不宜迟,还是早早罗致到门下才是!”
众人都道:“正是,既然来了这里,太子何不把所知的贤才尽快找到,以便共谋大业?”
姬丹早已经想过,燕国积弱,偏居北方,不为中原豪杰所重,自己要创大业,手下贤才是多多愈善,既到了魏国,有几个人是要尽早抓到手的。那就是楚汉之际的赵王张耳、代王陈余和后称兵法大家做了秦国国尉的尉瞭。
张耳陈余两人,在秦灭六国后变身逃亡,在秦末之乱中,一不靠家世,二又不是陈胜旧人,单是风云际会,赤手空拳就混到了一方诸侯。张耳随项羽入关,被项羽封为常山王,后来投汉,又辅助韩信平定赵地,乃是最早被高帝刘邦册封的异性诸侯王,虽说史上没记载下治国理政上有什么雄韬大略,可在张耳死后,其子被废,门下宾客为高帝刘邦所重,统统用为郡守国相,门下宾客如此,这主君的才智还能差了?
至于陈余,爱交游,好儒术,素有贤名,先时和张耳交好,为刎颈之交,两人连逃亡都躲在一块。后来和武臣、张耳一起平定赵地,先后辅助武臣和赵歇为王,屡屡统兵为将军,可见打仗肯定是有一手的,要不也不能仅靠借来的万余齐兵和四县之众就把张耳打的弃国而走。至于后来败在韩信手下,在井陉之战中被汉军所斩,只能说韩信太厉害了,可不能说陈余不行,要知道,想在战场上和韩信那样的变态天才相抗衡,那实在是天大的难事!
再说了,张耳陈余两人的政治战略眼光在楚汉各枭雄中,那是相当突出的。陈胜据陈陈称王时,两人就提出“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也”。这个看法,范增向项梁所说的立楚王后的建议虽侧重不同,但都是在当时混乱局势下最切合时局的政治策略。
阻止陈胜称王未果后,陈余又主动提出:“大王举梁楚而西,务在入关,未及收河北也。臣尝游赵,知其豪杰及地形,愿请奇兵北略赵地。”正是这一战略,才使燕赵之形胜之地不复为秦所有。同时,在章邯打败项梁后,又吸引了秦军主力,为楚军项羽、刘邦等将帅争取了败后复起的时间和机会。也正是秦军主力和诸侯在燕赵决战的失败,才使得秦帝国失去了最后的保命稻草!
虽然张耳陈余后来交恶,互相攻伐成为仇敌,但从陈余对待赵王歇的态度看,此人足可称为有情有义的大英雄、大豪杰!这样的两个人要是放过了,那绝对是暴殇天珍。
尉缭么?史记上记载虽然仅小小一段,可单看秦王嬴政对他的态度:一任职就是秦国国尉,还在李斯之上,同时又注书《尉瞭子》流传后世,为《武经七书》之一。可知此人在辅佐嬴政统一诸侯的将相中,份量绝对不亚于昌平君、李斯、王翦这几个。
要是趁着尉缭还没去秦国撞机会,就把尉缭搞到自己手下,不但是增强燕国的实力,还消去秦王嬴政一直臂膀。这种损敌利己的好事都不干,岂不是天大的傻瓜?
这三人都在大梁附近,那就捎带着一次给解决了吧!也免的夜长梦多。
想到这,姬丹笑道:“天下才能之士如过江之鲫,岂能一时都纳置门下?不过这魏国,倒是有几个人决不可错过!”
“大梁有一人,姓尉名缭,此人运筹帷幄,乃是兵法大家,现下世人少有知者,日后数年,方会展露峥嵘。郦卿乃是魏人,又多与豪杰交游,是否知道此人?
郦生和郦商低头想了半天,纷纷摇头,道:“我等多在县中,还真不知道此人!”
姬丹又道:“大梁还有两人,其一原是公子无忌门下客,自公子去后,无所依从,名唤张耳,据传亡命外黄,不知现在大梁还是在外黄,郦卿可知道此人?”
郦生听说道张耳,当即道:“此人我已久闻,县中豪杰,多称赞其贤。又说这张耳,其妻家甚是富,奉给张耳甚厚,多有宾客相投从游。”
姬丹继续道:“另一人,姓陈名余,好儒术,喜军旅,或与张耳甚善。郦卿可知此人?”
郦生点头道:“确有此人,陈余年少,人言与张耳为交情甚厚!”
姬丹一皱眉,低声道:“尉缭不知所在,张耳陈余贤名已著,也不知能否招致门下为我所用。”
姬丹这句话,听在郦生耳中,郦生不由仰首大笑:“此事何必狐疑,臣不才,愿为太子走一遭,招揽这三位贤才!”
姬丹面露喜色,当即追问:“郦卿愿去,自是甚佳,卿当真有把握?”
郦生傲然道:“如要舞刀弄剑,臣虽不至于丢脸,却实在上不了大场面,至于这招揽游说之事,岂不正是郦某所长?”
“如这张耳陈余已经位列将相,富贵已得,或许不好招揽,如今此二人,贤名虽显,却不为魏王所用,正是待价而沽之时,现在为太子招揽,乃区区小事,轻而易举!”
“至于这尉缭,即便还未显名,这大梁当地豪杰,也当略知一二,臣去暗自访查,定可寻得到!”
姬丹听了,眉开眼笑,站起来,对郦生拱手一礼,道:“如此,我且观卿大才!”
郦生还了礼,又道:“臣还需要几样东西!“
姬丹一叠声的道:“无妨,无妨。需要什么,卿且言来,由鞠卿准备就是!”
郦生举起三个手指,道:“臣需要三样东西,黄金百镒,玉若干。车马五乘,我弟和门下雄壮武士十人,太子如能答应,臣定不辱使命!”
姬丹见说,笑道:“看来郦卿已经是胸有成竹,对此二人已有定计,可得与闻否?”
郦生嘿嘿一笑,走上前来,附在姬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姬丹哈哈大笑,道:“郦卿果然大才,金玉等物,任由郦卿使用,有此妙计,此二人怕难逃郦卿手心!”
当下,姬丹吩咐鞠成,让郦食其按需取用,拨了郦商和武阳等十名宾客,明日随郦生前去办事。
稍后,姬丹又请阳庆,携了金玉车马等物,由夏扶陪着,到楚国居巢走一遭。姬丹告知阳庆,居巢有一素士,年约四十多岁,姓范名增,此人刚廉,好出奇计,乃是难得的谋略之士,无论如何,务必请来为要。
阳庆如今在太子门下,虽以医术晋身,但自认也是读书人,并非勇武无谋之辈,同样是请人,岂肯落在郦生后面,当即慨然应允。
第二日,一行人一分为三,郦生去外黄、阳庆奔居巢,姬丹则领了鞠成等人,一路上采买了酒肉等物,快马加鞭,赶回酸枣。这秦人县令,对这些人停在县中,早已不耐烦。鞠成又送了礼物,哄得县令高兴了,在酸枣又停了一日,一行人才施施然往洛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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