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使莫要惊讶,本汗并非玩笑,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默啜认真地说道。
“一则,本汗的女儿云公主,你是认识的,她对你青眼有加,本汗身为人父,木高于顶的女儿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年轻人,总要成全,是不是?”
张易之听得暗暗好笑,和亲的事情是默啜率先提出来的,现在居然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自己关心女儿的幸福,真是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这样一个极品的人了。
默啜仿佛没有看见张易之的眼神一般,继续说道:“二者,本汗也十分的欣赏贵使。你看,方才你们三人从外面走过,你前面这个所谓的‘龙子凤孙’的大周郡王给吓得战战兢兢,没个人样,而你不但神色从容。到了本汗面前之后,你还能谈笑自若,甚至敢对本汗直言顶撞,实在是不容易啊。本汗身边,能征惯战的人才倒是不少,像你这样能言善辩,又敢言敢辩的却是极为罕见。你若是能成为我的女婿,本汗自会重用,绝不会因为你本是汉人,又久居大周而心有芥蒂。”
张易之摇着头,笑道:“可汗和公主的厚爱,本使心领了。不过,本使身份卑微,套一句可汗方才说过的话,仰扳不起。而且,本使在家中已经有了妻小,还有满头银发的高堂老母亟待赡养。让我抛下那一大家子人,来你黑沙城安居,是不可能的。”
“这好办!”默啜大手一挥,仿佛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身份不是问题,我们草原上的汉子,最注重的是本事,出身是不是寒微,并不是评判英雄的标准。贵使这一路上的表现,本汗也略略听说了一些,称得上英雄。至于你的家小,派人去接过来就是。女儿对于我们草原上的汉子而言,就是附庸,就算是我的女儿,就算是我的女儿,以后嫁了你,也要凭她自己的本事去争宠,我不会管,也管不了。所以,你也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张易之一阵无语,想不到对方什么都帮他想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使自己再拿出一百个理由来,这默啜可汗都能给你解决了。今天的事情,一开始这默啜可汗像是在卖萌,到了最后才图穷匕见,根本就是针对自己来的。想来,默啜为了这件事,已经想了许久了。
不过,张易之是万万不会答应的,苦笑道:“可汗不必多言,外臣不会答应的。而且,我也代表不了大周朝廷,就算我答应了,朝廷不答应,也无济于事。
默啜毫不生气,而是很和气地说道:“没关系,这样的事情,总该让你多考虑考虑的。至于你们朝廷那边,我看不如就就让你们这个副使回去说说,想必你们的圣皇陛下,也会答应的吧!”
张易之这苦笑,暗忖道:“就算我只是个普通的使臣,武则天也绝不会答应由我来代替武延秀和亲的,她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还能受得了这样的胁迫?更何况,我还是她的‘大伯’,有我那位好六弟在宫里蹲着,她要是答应了才是怪事呢!”
那武延秀一听此言,大喜,道:“不错,不错,圣皇陛下一定会答应的,会答应的!那么,小人也可以和副使一起回去了吧!”
今天的这番变故,对武延秀来说,真是喜从天降,有了张易之这个家伙顶包,他算是解脱了,神都的声色犬马,神都的吃喝玩乐,马上就要回到他的生活中来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高兴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张易之相处,可算是极为不愉快,被教训了好几次不说,甚至还被甩了一巴掌。以他的性子,这样的事情本来是绝不可以忘记的,他甚至已经把张易之当成了自己的头号敌人,只是苦于没有办法报复而已。
现在好了,他心下的那点怨怼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浓浓的感激:“谢了兄弟,如果不是有你帮我顶上去,我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继续过下去呢!”
有了这般轻松的心态之后,武延秀在默啜面前说话,居然也变得极为流利,没有半分的滞碍。
默啜对武延秀的态度,就明显比对张易之差了很多,他回头剜了武延秀一眼,道:“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本汗还指着用你来‘说服’你们大周的圣皇陛下答应着和亲之事呢!你就好生在这里呆着吧,若是你们圣皇陛下答应了由张将军来代替你和亲,你就回去,若是她不答应。嘿嘿,本汗就给你一批羊,让你去牧羊,直到什么时候你们圣皇陛下答应了为止!”
默啜这话是很直白了,就是以武延秀为人质,逼迫武则天答应换张易之来和亲。他的算盘打得是很精的:张易之只是一个外臣,而且年纪轻轻,就算再得宠,也不能和一个堂堂的郡王相提并论。况且,武延秀的身后,还有他的老子武承嗣,武承嗣是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儿子成为人质的。
以默啜的算计,武则天迫于亲情还有武承嗣以及他手下一些大臣的压力,一定会最终答应这件事。
当然,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默啜不相信张易之这个年轻人是铁石心肠,等他在草原上生活得久了,和自己的女儿相处得也久了,自然会生出感情来。到时候,他回乡无望,面对着眼前千依百顺的美娇*娘,就算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了,何况他一看就是个多情种子。
武延秀一听默啜这话,顿时绝望。别人不知道张易之的身份背景,他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只是以他的身份不能说出来而已。他知道,武则天是万万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
当下,武延秀翻个白眼,顿时跌倒在地,竟是当场昏厥了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武延秀居然如此经不起打击,居然就这样晕倒,一时间大家只是看着躺在地上的他,并没有人上前扶一把。最后,还是张易之先反应过来,伸手将他扶起,又掐了一把人中,才让他醒觉了过来。
默啜笑笑,鄙夷地看了武延秀一眼,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转向高延福,又说道:“高副使,今天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
高延福是宫里的老人了,也曾经听说过默啜此人难缠,不想今日亲见,竟难缠到了这般境地,心下那种“天朝上国”高人一等的心态顿时消弭,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回迁善可汗,奴婢完全听清楚了!”
“那好,本汗也就不再重复了,你明天就启程回去,把本汗的意思,一五一十地奏报给圣母神皇,让她老人家亲自做个决断吧!”
“是!”高延福躬身应道。
不一会,张易之和武延秀、高延福三人从王宫里面退了出来。
这时候,外面的那些卫士尚未撤去,依然是像方才那样高举着锃亮的弯刀,不过看向张易之等三人的眼神,却有点奇怪了。显然,方才张易之和高延福的表现,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这一次,武延秀倒是没有了刚进来的时候那样战战兢兢,行步之间,一脚深一脚浅,显得失魂落魄。
“完了,完了!等圣皇答应这件事,一辈子都不可能。看来,我这一辈子注定要学苏武去牧羊了!这还不如由我直接和亲呢,再怎么说,和亲以后,有个驸马的身份,还能混上个舒服的日子,而且那公主也着实漂亮!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