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还有床,有被子!”王雪茹兴奋之下,显得一惊一乍的。她原本以为能有个地板趴着就算不错了。虽然她一向是享受惯了的,可如今早把期望值降得比谁都低。也正是因了这低期望,当有了点收获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满足。
张易之便从那堆干茅草里面拿出一堆来铺好。自己坐下来,说道:“既然有床,你就赶快睡吧,天都快要亮了!”
说着,他便轻轻解去外袍,撸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那曾经遭受两次重创的伤痕。
王雪茹本来还真有些困了,但让她在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前上床睡觉,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当她看见张易之脱去外袍的时候,立即紧张了起来。虽说经过这么半天的相处,她对张易之的人品已经比较相信了,终究还是害怕他忽然间的兽性爆发。
好在张易之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开始视察自己的伤口。当张易之的伤口赫然在目的时候,王雪茹终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她虽然早就知道张易之有伤在身,但没有想到他的右臂竟然是伤到了这般地步。
这一夜,这个男人默默地承受了多大的伤痛,才能一声都没有哼出来啊!看着张易之淡然的样子,王雪茹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波澜。
张易之从袖子里取出几包药来,但由于右臂不能动,他的动作颇为笨拙。王雪茹忽然说道:“要不,我来帮你敷药吧!”
“你?”张易之有些怀疑地望了王雪茹一眼。毕竟,王雪茹的出身摆在那里,敷药这种事情,她肯定是没有做过的,张易之如今虽然对她已经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但还是不免有所怀疑。
“怎么?不相信我?”如果张易之直接拒绝,说自己能行之类,王雪茹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张易之的这个表情,恰恰激起了她内心里那种好胜之心,她蓦地站起身来,来到张易之的身边,一脸不悦地说道。
张易之现在对王雪茹的性格已经是有了比较明确的了解。知道她决定的事情,自己是断然无力阻止的,今天如果不从了这个小娘子,一晚上就别想有个安生了。说来也是好笑,作为匪徒的张易之,如今却反要对自己的人质刻意迁就,这匪徒当的,还真够失败的。
“相信,不相信你王小娘子的,是小狗!”张易之连忙伸出左手,把从张二拿来的伤药递给王雪茹。
没想到王雪茹却是个好奇心特别盛的,她忽然伸出玉手,一下子把张易之手上三包药全部都抓在了手中,问道:“哪一包?”
张易之有些心虚地说道:“那包没有名字的就是了!”
“哦,那——这包‘狂魔美人’是什么药?”
“额——”张易之对这个好奇宝宝有些无奈:“那是一包强身健体的药。”他心下忖道:“这可没有骗你,这药的确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只不过它强健的,是人身上单一的部位而已!”
王雪茹一双大眼睛在张易之的面具上扫视了一遍,没有看出异样。当然,想从面具上看出一点异样的神色来,也很难。于是,她又问道:“那这包‘哑巴美人’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张易之早就趁着这会功夫想好了说辞:“这是补气养颜的药。”
“哦!”王雪茹顿时欣喜:“这么说来,这两包可都是好药哩!人说‘见者有份’,我也不是那种贪心的人,不过你如果一点也不匀给我,似乎也说不过去吧!”
张易之简直想一个巴掌扇在自己的嘴巴上:“什么臭嘴啊!怎么尽往那好里说,说成毒药不就好了吗?”
“不是不愿馈赠,只是这药本就是为了男人而设,并不适合女子用。这样吧,下次我若是有适合女子用的,一定全数送给你,可好?”
“小气鬼!”王雪茹嘟着嘴,一下子把两包药尽数甩回张易之的手里:“稀罕!下次,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张易之悻悻地笑了笑,还是没有出言为自己辩驳,而是把那两包药顺手放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王雪茹便打开那包金疮药,小心翼翼地帮助张易之敷了起来。
还真别说,王雪茹虽然出身豪门,可当她细心起来的时候,还是很能胜任敷药这种事情的。不多时,药就已经敷好了。
张易之道声谢,便从自己脱下来的外袍上撕下一片布,包扎起来,就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了。
然后,两个人便各自躺下来,合上眼睛开始睡觉。
平时,王雪茹在自己那个刻板的兄长的监督下,一向是早睡早起。在生物钟的催促之下,她平日里夜间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睡觉,即使没有睡下,也会呵欠连天,倦意浓浓。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躺下来之后,她一直觉得浑身的血液流转比平日快了很多,到了如今这个快要天亮的时候,她非但没有丝毫睡意,反而隐隐有种兴奋的感觉。
一闭上眼睛,她满脑子里,只充塞着一张面具,一张看起来有些狰狞,但她下意识里却总感觉十分亲切的面具。一时间,她柔肠百结,心乱如麻。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忽然,王雪茹忖道:“就是不知道那张藏在面具后面的面孔,长什么样子。”
“喂!”王雪茹忽然试探着问道:“你睡着了没有?”
“快了!”张易之含糊地应道。
“我觉得,咱们这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了吧?你能不能摘下你那面具啊,我瞧着,太难看了!”
“不能,我的真面目,比面具难看十倍!”张易之身子微微挪动了一下,含糊地应道。
王雪茹大为不悦,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小气鬼!”但那种好奇之心却越发的炽烈了。在她想来,一个声音如此悦耳的男人,在怎么也不会长得多么丑,更何况是比那面具还丑。
他长成什么样呢?粗犷型?温文尔雅型?或者其貌不扬,甚至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比那面具还要丑上十倍?
每当想出一张可能的面孔,王雪茹就想象着这种面孔藏在面具之后的样子。令她颇为沮丧的是,她相出来的这些面孔一张也无法和那张面具契合。
“喂!”王雪茹再次翻转身子,面朝着张易之,道:“你说的,我不相信,不如打开面具让我看看吧,就一眼好了!”
回答她的,只有静默。显然,张易之已经睡着了。
蓦地,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了王雪茹的心头。这个念头一兴起,她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喂——你睡着了吗?”
“喂,和你说话呢!”
“喂——”
“……”
几番试探之后,王雪茹终于确信张易之的确是睡着了,她越加激动了。于是,她深吸了两口气,才算是暂时缓解了这种激动的情绪。然后,她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缓缓地向张易之走了过去。
夜幕之下,张易之脸上的面具显得越发的狰狞,但王雪茹此时已经被那种强烈的好奇彻底湮没了,她轻轻地伸出手,向那面具抓住。
霍地,寒芒一闪,王雪茹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见张易之已经坐起身来,他的左手正握着那把长刀,而那曾经噬血的刀刃,正在离自己脖子只有一寸远的地方,散发出森森的寒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易之的语气里不含一丝感情,仿佛只要对方的回答无法让他满意,他就会立即辣手摧花一般。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用得着这样吗?”王雪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张易之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把刀放了下来:“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明白吗?”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然。
这一刻,王雪茹的心,就像被抽了一下,无比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