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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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幕后之人

张易之并无一丝尴尬,笑笑,道:“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席妈妈就说出你的条件吧。不过,事先声明,我家的财力你也知道,就算我倾家荡产,你也未必放在眼里。而且我家中还有老母要赡养,自然不可能倾家荡产。所以,关于钱的要求,席妈妈还是尽量少提,其他方面,席妈妈但有所命,张某绝不皱眉!”

席妈妈干巴巴地说道:“我这女儿,是整个凤栖楼的支柱,没有了她,这凤栖楼的天可就要塌了,如何能随意放掉,张郎你这是强人所难了!”

张易之耸耸肩,道:“席妈妈这话我可难以苟同了。据我所知,席妈妈你自己当年也是这凤栖楼的台柱子,后来赚得够了,才收手的。你当年走的时候,这凤栖楼不是也没见踏掉,难道今日反而不如从前吗?有所谓李杜诗篇,唔,‘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楼里其实不乏有姿色也有天赋的女孩儿,就是缺点机遇罢了,只要席妈妈肯给他人以机会,我相信那李云飞张云飞会很快涌现出来的!”

席妈妈虽然是风月场里的老手,善于酬酢转圜,但在这场谈判之中,却是必然处在劣势的,原因无他,两方谈判的对象慕云飞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场谈判在开始之前,天平就已经倒向了张易之这一方。这样一来,任席妈妈再如何巧舌如簧,也难以说得过张易之了。

沉吟一阵,席妈妈忽然说道:“张郎既然这么说,老妾要是再横加阻拦,倒显得老妾为人不厚道了——”

张易之见席妈妈话锋一转,忽然变得如此爽快,心中非但不喜,反而沉了下去。他知道,徐妈妈下一步就是要开条件了,而这条件应该是自己绝难达到的。

徐妈妈皱巴巴的面孔也慢慢舒缓了下来,她的嘴角甚至溢出一丝笑意:“条件呢,老妾没有说话的资格。老妾只是一个替人看门护院的,在这凤栖楼里,真正主事的,另有其人,张郎若是能说服得了这主事的人,不拘老妾态度如何,你都能得偿所愿。所以,张郎这是找错人了!”

这才是徐妈妈最后的杀手锏!她知道自己想要阻挠慕云飞,分量不够,反而会无辜得罪慕云飞。但她却相信,凤栖楼背后那人绝对不愿自己手下的这凤栖楼失去一个台柱子。因为在那人看来,这凤栖楼绝不仅仅是一个赚钱的场所而已,还是一个交往酬酢、结交权贵的地方。

张易之不动声色地说道:“还未敢请教你们凤栖楼的领家,到底是哪一位贵人,我也正要拜访一下呢!”

徐妈妈一扫方才的阴霾,微微一笑。这甚至让张易之对方才的情景怀疑起来,她既然有所倚仗,还那么愁眉苦脸的扮可怜做什么?

“张郎还是断了这份念想为好,我们领家的不是谁都能见的,就算是他的身份,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的。你也清楚,就算云飞她也并不知道。”

张易之笑了笑:“若是妈妈不说,我自然当此人根本不存在,只是妈妈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到时候慕大家那里有什么反应,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徐妈妈的笑脸立即崩塌。的确,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她就是个经理,而慕云飞却是在市场上具有很大人脉而且不愁饭碗的的业务员。尽管从职位上来说,经理比业务员高不少,可要是金牌业务员真和经理犟起来,也够经理喝一壶的。

沉吟了一阵子,徐妈妈只好苦笑着说道:“算了,怕了你了,既然张郎执意要知道,老妾便告诉你也无妨,我们领家的便是当今陛下的大侄子魏王!”

“魏王么?”张易之一听这凤栖楼的幕后老板竟然是武承嗣,还是有些意外。他一向知道凤栖楼的后台很硬,很多来闹事的人在这里吃亏之后,也不能把凤栖楼怎么样,这楼里的生意还是一样的兴盛。只不过,凤栖楼的后台如此硬,却是张易之没有想到的。

“怎么样,张郎,依老妾看,还是算了吧。以你的人才家世,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何必单单要我这宝贝女儿呢?魏王府里什么没有,就算你把所有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魏王也未必看得上眼哪!”徐妈妈一脸的苦口婆心,但眼角里那戏谑之意是再明显不过了。在她看来,只消搬出武承嗣来,不拘是谁,都要退避三舍。以前,她就曾如法炮制,吓走了不少对慕云飞存在非分之想的狂蜂浪蝶。

“是有些麻烦!”张易之暗忖。

不过,事情却并不是没有转机,因为另外一个人——窈娘。在窈娘的事情上,以张易之的判断,武承嗣虽然是一个距离皇位很近的亲王,却无法和八品芝麻官来俊臣拼斗的。来俊臣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而武承嗣却要顾忌名声,以防失去圣眷。很难想象武承嗣会因为一个女人和来俊臣翻脸——尽管他心中一定极为恚懑。

只要来俊臣不愿主动在窈娘一事上松口,张易之就觉得自己和武承嗣之间暂时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来俊臣。有了这一个共同点,两人就大可以坐下来谈一谈,以张易之自己一个人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和武承嗣谈的,可他还有另外一重连武承嗣也不得不重视的身份——张昌宗的兄长。来俊臣尚且忌惮张昌宗,武承嗣自然更加不能请忽视之。

“六郎?”张易之一想到张昌宗,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很不错的主意:“对啊!我想见六郎,找苏味道做什么,找武承嗣岂不是更加干脆?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箭双雕?”

脸上现出喜色,张易之向席妈妈施了一礼,道:“多谢妈妈了,我这就去向慕大家告辞,然后去拜访魏王!”

席妈妈听见前半句,脸上笑意盎然,她以为凭着武承嗣的名头,自己又吓到了一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可听见后半句,她顿时呆住,吃吃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目送着张易之缓缓地离去。

半晌,徐妈妈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嘴里喃喃地说道:“真是个多情种子,要是我当年也遇见这样一位重情重义的男人,就算是跟着他粗茶淡饭,我又有何怨?哎,说这些做什么,只希望你不要激怒了魏王吧!”

张易之回到燕居别院,却没有见到慕云飞,而是被小月拦在了外间。张易之知道慕云飞此时正沉浸在羞涩之中,若是强行要见她,只会让她尴尬,当下也不强求,便把徐妈妈的话向小月说了一遍。

张易之的话,自然不是说给小月,而是说给慕云飞听的。他可以肯定,慕云飞此时一定正侧着耳朵细听外面的传话。

果然,张易之一言方了,忽听得一阵帘子脆响,慕云飞窈窕的身子翩然而至:“你说,凤栖楼领家的是——魏王?”

张易之点点头,道:“徐妈妈是这样说。”

慕云飞额头微微蹙起:“那,这件事——”

“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找魏王好生谈谈,只要他还愿意讲道理,事情就有成功的希望!”

慕云飞脸上的担心之色并没有因为张易之的安慰而减缓,她焦虑地说道:“要是他不愿讲道理怎么办,那可是魏王啊!要是他恼了你,要对你不利怎么办?”

旁边的小月也插话道:“就是!再说了,你一个平民百姓,魏王见不见你都是问题哩!”

张易之笑笑,道:“他自然会见我的,而且我想我和他之间还大有可谈!好了,就不耽搁了,我这就拜访魏王去,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着,也不等慕云飞主仆二人说话,便出门而去。

慕云飞连忙追了出来,凭着栏杆看着张易之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异样的情愫。而旁边的小月也是怔怔地看着远方,忽然说了一句:“娘子,还是你的眼光不错,张易之这厮虽然是个花心大萝卜,却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慕云飞脸色一红,回头啐了一口,道:“小小年纪,就思春了么?你若是喜欢,就从了他好了,我绝不反对!”

随即,在小月的不依声中,两个少女扭打在一起。

且说张易之刚刚走出凤栖楼,忽听后面一个声音在喊道:“张五郎!”

张易之听得这喊声颇为陌生,以为不是叫自己,毕竟姓张的太多了,这时代又是按照整个家族来排行的,大多数人家都有五郎。所以,神都这百万人口之中,起码有几千人叫“张五郎”,张易之对此并不在意。

但后面那人竟然锲而不舍,不住呼唤,张易之虽然心中有事,也终于不得不回过头去,望向那人。

那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长相倒是有三分俊秀,只是大概是因为酒色过度的原因,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目也有些无神,给人一种无力的感觉。

张易之一见此人,也就不奇怪他为何追了这半天都没有追上自己了,他看起来,实在太需要用和尚的生活规律来约束了,否则这小命迟早要断送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这位兄台,咱们认识吗?”张易之问道。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那青衣男子笑道,声音有点含糊,显然大脑尚未完全摆脱酒精的羁绊。

张易之见这人答得有趣,笑了:“为了以后一直认识,小弟就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了:兄台你应该少来凤栖楼了!”

青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明白过来张易之的意思,居然并不动怒,脸上倒是微微现出一丝赧然之色。

“兄台找我有事吗?”张易之倒是有些讶于对方的好脾气,对他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便又问道。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没其他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五郎,我很欣赏你,很欣赏你将苏味道那老家伙打下楼,又将他的车夫踢下来的样子。哈哈,你不要这幅表情,我没有龙阳之好,纯粹是欣赏你而已,要知道,我在凤栖楼可是有好几个相好姑娘的!”

说着,他便回过头,反身向凤栖楼行去。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个回头,向张易之叫道:“记住了,我的名字叫王昱!当然,更不要忘记,我很欣赏你!”

张易之苦笑着摇摇头,看着王昱远去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人还真是挺有性格的,除了酒色过度这点有些不好以外。同时,他也有些好奇,这人似乎和苏味道有什么瓜葛吧,不然的话也不会对苏味道的受辱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