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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章有理由吗?

孙霸并非无的放矢。占据枋头两旬不到,屠军人马从四千左右扩充到了两万有余,只是枋头青壮早被蒲洪充入军中用作对新义军作战,以至于屠军扩充的人马不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就是年届五旬的老人,这些人用于耕作还能顶些用处,用于战阵,纯粹是炮灰。

石青陪着魏统在怀嘉、修武只转了两天,便再也看不下去,传令肥子军帅府,命军帅府在志愿兵、义务兵中选拨三五十有功将士,赶赴河内,充任屠军中的都伯、军侯、军司马、校尉等职,重新整编河内屠军;同时,石青命新义军政务、民务两部,选拨有经验的能员赶赴河北,安顿枋头及河内民生,春耕备荒。

安抚河内民生本是魏统之责,魏统眼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只好把这些事情交给新义军民务、政务两部暂为打理。

石青打算在获嘉待上十天半月,待军、民诸般人事安排就绪后再动身北上,没料到第三天的时候,冉闵就派人前来催促行程了。

“这么急?难道石琨大军抵近邺城了?”这次的宣沼使者是冉闵亲卫队中的老人,和石青见过几面,彼此还算熟悉;石青问起来也就不讲客气。

使者不明就里,疑惑地答道:“那倒不是。石琨大军还在邯郸之北,离邺城还早着呢。末将只负责传令,却不知道皇上为何催促石帅。也许是皇上想念石帅了。”

石青莞尔一笑,道:“你倒会说话。这样吧,你回去转告皇上,石青稍微延迟两天,不久便到,绝不会误了战事。”

如果能够自主选择,石青不会选择北上参与对石琨的战事,而是会留在怀嘉攻击西边野王的蒲洪。

从王猛那里得到启发后,石青便明白过来,如邺城那般有重重桎梏的环境,根本没有他用武之地;若想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他必须跳出陈俗旧规的束缚,如超然物外的棋手一般布局落子;事实证明,他这样做是对的;这段时间,新义军击溃蒲洪、诛除段龛,浸蚀滠头,送麻秋入关中,战果辉煌显赫。而这一切的得来源自于他能够发挥出自己的优势,随时随地灵活自主地调整战略战术。

所以,如无必要,石青不愿意回到束缚他的邺城。

石青是一个有着平等理念的现代人,没有当时代人的忠君思想,对于冉闵,他钦佩、他尊崇、他拥戴,但这不意味死心塌地地效忠。在石青眼中,冉闵更像是袍泽,是伙伴,是朋友;而不是必须顺从,必须服从的君主。基于这种心理,既然认定石琨没有威胁,他自然不愿赶赴邺城。可惜的是,无论是因为礼仪,还是因为命令,他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他都必须去一趟邺城,哪怕是应付差事。也是基于这种心理,他没有急着北上,打发了催促使后,继续和魏统巡视怀嘉、修武等河内东部区域。

冉闵显然不希望这样。

第一批催促使后,四月十六、十七,第二批、第三批催促使接踵而至。第二批催促使说得还好,言道皇上想念日久,希望早日见到石青,为他庆功;第三批催促使态度就生硬了许多,直言让石青务必于四月二十之前赶到邺城。

“十二道金牌传诏?”石青随意嘟哝了一句。

一旁的魏统听见,好奇地问道:“十二道金牌传诏?这是出自何典?魏某前所未闻。”

石青不知道怎么解释,一笑道:“小弟随意胡扯的玩笑,魏统大哥不必在意。既然皇上催促的如此紧急,我等再不可怠慢了,这就赶赴邺城吧。”

“确实该去了。”

魏统嘿地一笑道:“只有石帅你,与皇上亲近,才敢怠慢圣意;换作魏某,说什么不敢耽搁这几日的。”

石青闻言一凛,蓦然想到,冉闵之所以连番催促,是否因为自己过于怠慢,以至于损了皇家脸面才会如此呢?当下不敢再犹豫,交代孙霸、串子、窝盔几句后,当日午后,便与魏统联袂北上。

在西枋城住了一夜,四月十八的拂晓,他们再度出发,朝阳升起之时,大队铁骑来到淇河渡口,踏上了东去的浮桥。

石青骑着黑雪立于淇河西岸,感概万千。

对岸不远的东枋城人去城空,黎阳段勤、后赵司州刺史刘国听闻石青将段龛部落诛杀一尽,自此不敢在新义军左近徘徊,带着从朝歌掳掠的万余人丁和几万头牲畜,撤出东枋城,躲进了黎阳。

脚下立足之地,新义军和滠头军一道,曾在此与枋头军展开好几天的殊死搏杀。

这一场战事魏统未能参与,大队铁骑渡河之时,石青就像个导游,指点着淇河两岸,向魏统仔细讲诉当时惨烈的战况。

“石帅。那是不是新义军衡水营的船?”叙谈之中,魏统指着南方河道,插口询问。

石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艘大船三帆齐张,鼓足风力急驶过来。石青一眼认出,这是衡水营的大海船,因为缴获的枋头船只根本没有这种三桅大船。

衡水营的船只出现在这里,不用说,是来找自己的。石青嗯了一声,道:“确是衡水营的船。我们等一等,看看是谁。”

没多久,海船驶近,在西岸渡口泊下,船首之上人头簇簇,有不少人,石青扫了一眼,赫然发现刘启、刘复、王猛、祖凤、戴真几位军帅府当家人竟然都在,当下大为惊奇。

水手忙着抛缆系索,搭靠船板。刘启、王猛等人纷纷在船首向石青拱手行礼道:“王猛(刘复。。。)参见石帅。”

石青惊讶一声,问道:“枋头、河内即便要紧,军帅府多派遣些能员干吏来此打理便可,诸位怎地亲自来了?莫非有什么事?”

“我等专为石帅而来,确实有事禀报。却与枋头、河内民生无干。”刘启在上一揖,代表众人说道:“石帅。请上船叙话,容我等慢慢解说。”

石青狐疑地瞅瞅祖凤、王猛,但见祖凤风尘仆仆的俏脸上有些欣喜,王猛面挂微笑,不像有什么祸事的表情,当下点点头,下了战马,拎着蝎尾枪向船上行去。

“魏统将军!烦请随石帅一道上来叙话。。。”

石青踏上船板的时候,听见王猛开口邀请魏统上船,只是声音未落,船首便响起刘启、戴真不悦的发对声:“不可!”“好莽撞。。。”随后石青听见王猛辩解道:“无妨。王猛自有道理。”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

石青正自迷惑的时候,耳听魏统迟疑着回答:“。。。这个。。。”石青知道,王猛的邀请让魏统很为难,魏统不是新义军人,该回避的时候就应该回避,何况,刘启、戴真明显表示不欢迎,他怎么好意思上船叙话?

竟然景略兄说无妨,就应该无妨。石青一转念,选择相信王猛。于是回过头,对魏统道:“魏统大哥!请上船歇息片刻,让兄弟们也歇息片刻吧。”

“诺!”既然石青发话了,魏统便不再迟疑,派人传令铁骑驻足暂歇,他则下了战马,随石青一道上了海船。

“怎么回事?”石青开门见山地问,刘启、王猛这一行的阵势实在让他心中揣揣。

“石帅。请进舱叙话。”王猛抢前一步,伸手揖让石青,随后对魏统也是一揖道:“魏统将军请入舱奉茶。”

换作别人不答话,石青也许会立马发作,只是王猛不一样,石青相信,他如此做派,必有道理。

祖凤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小手悄悄伸出握住了石青左手;石青向她微笑了一下,反握住祖凤;随即石青发觉,祖凤的小手很用力,似乎怕会失去般,将自己的手抓的紧紧的。

肯定出了什么事!

石青一手紧握祖凤,一手握紧了蝎尾枪,走进船舱,径直来到上首,拉着祖凤一起跪坐下来。

待刘启、戴真、刘复、王猛、魏统一一就座后,石青沉声问道:“诸位!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启侧过身,坐上一揖道:“启禀石帅。日后石帅去不得邺城了。皇上要杀你!我等前来,就是阻止石帅北上的。”

“什么!”

石青惊讶出声,双目倏张,忽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刘启。刘启轻轻一言,落在他耳中却如石破天惊。冉闵要杀他?怎么可能!

冉闵并非昏庸嗜杀之人,为什么杀他?总要有个原因吧。他不是李农,没有与冉闵并排齐肩的心思;他也不是胡人,与冉闵无冤无仇;他更不是张举、杨群这等内贼,一心向胡,与自己的族人作对。。。冉闵为什么要杀他?

想到这里,石青双目忽地一紧,杀气凛然地盯着刘启。

冉闵没有任何理由杀他,之所以有这种传言,是有人再捣鬼,设法挑拨自己和冉闵的关系。

嘿!外斗外行,内斗内行!

石青打定主意,他要拿据中挑拨捣鬼的人开刀,以警诫新义军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