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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孙威来了

敌军太多了,潮水一般从黑暗中流淌出来,漫过渠沟后,没一会儿就将战场铺得满满的。

锋锐营和新义军大部像大海中的两块礁石,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浪潮拍打;浪潮无休无止,一轮未退,新一轮又扑了上来。

让石青感到幸运的是,敌军卷起的股股浪潮很散乱,没有形成海啸般崩石碎云的威猛气势。丁析和韩彭尽管艰难,新义军士卒尽管不断倒下,但他们屹立如故,没有崩溃的迹象。

两块战场中,锋锐营显得更艰难,更吃力;一千将士连续鏖战,此时还剩六七百人,他们的对手却有四五千之众。

“随我来!”石青招呼一声,带着轻骑卫瞧瞧来到渠沟北沿。“大伙跟我去打敌军一个冷不防,注意,我们人手太少,缠战进去无济于事,反不如在外骚扰;所以,你们都跟紧了,打一下立即撤出来。”

八十多名轻骑卫明白之后,石青带着他们从东边突然杀出,在围攻锋锐营的敌军后面践踏一阵,待对方反应过来,组织人手围剿,他们已退了回去;没一会儿,他们绕到西边,厉喝着冲出来,攒刺一阵,随即再次隐没到黑暗中。

石青带着轻骑卫,来来回回,不断地调整攻击方向,不断地冲出来骚扰,竭力为丁析、韩彭分担压力。

但是,骚扰毕竟是骚扰,除了能够拖延一些时间外,既不能真正撼动对方,也不能决定战局胜败。随着时间的流失,新义军人数越来越少,抵抗得越来越艰难。特别是丁析的锋锐营,折损已过半数,剩下的大多都挂了彩;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应该快来了吧?

石青望了一眼邺城方向,转对剩下的五十多名轻骑卫道:“锋锐营的兄弟不多了,这时候,多一个人对他们都是极大的帮助,多一个人就会多支撑一刻。我们冲进去,与他们并肩杀敌。”

轻骑卫连番袭扰,战斗短促却异常激烈,相比步卒一点也不轻松,接到石青的命令,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跨上战马,篡紧了长枪。

“杀!”石青嘶吼一声,打马冲进战场。他的嗓子已经沙哑,喊杀声不再有震骇敌胆的爆发力。但他这声低沉嘶吼从胸腔直透而出,仿如洪荒凶兽的咆哮,另有一股慑人心魂的威力。

腾龙枪法再度使出,滚汤破雪般扫开一条通道,石青带着轻骑卫向着锋锐营的方向杀去。

“石帅来了!”丁析一条胳膊软塌塌地垂着,另一条胳膊挥舞着环刀奋力吆喝:“兄弟们!杀啊,石帅来了!”

石青一阵急冲,距离锋锐营三四十步时,速度慢了下来,这儿的敌军过于密集,战马失去了冲击力后,他和轻骑营被对手围了起来。若是石青一人自然可以继续往前冲,只是,他不能为救援锋锐营丢下轻骑卫不顾。

“我需要五十个好汉,杀出去接应石帅。谁敢!”丁析担心石青,一见石青被围,立即站在阵中召集人手。

七八十在阵中歇息喘息的士卒一听,不管有伤无伤,忽地一下全都站了出来:“我敢!”

“他*奶*奶*的!锋锐营都是好汉子!走,一起杀出去!”咒骂声中,丁析拖着软塌塌的胳膊,挺刀杀出阵外。

“杀——”

“不要让张举跑了——”

“武德王来了——”

“李总帅来了——”

新义军艰苦鏖战之即,突然间,东边同时响起各种喊杀声;不同的喊杀声来自不同的方向,有从正东传来的,有从东南方传来的,还有从东北方传来;从声音判断,似乎好几支大军正在向这边汇聚过来,而且推进的很快,距离很近。

来啦!终于来了!

石青精神一振,适才的疲累一扫而空,“兄弟们!杀啊!武德王来了!不要让敌人逃了。。。”呼喝声中,铁枪横扫,迎面刺来的几支长枪尽皆脱手飞出。石青一打马腹,钻进敌军之中。这时候,已用不着他去照顾轻骑卫了。

武德王的威名绝不是张季这伙逃亡之徒敢于正面挑衅的;东方的喊杀声刚刚响起,张季等人便慌张起来。“快下令撤退!趁黑跑吧。。。”石宁没有半点犹豫,向张季建议后,立马带着一帮护卫向西遁走,连收拢部属都顾不得了。

“快鸣金!撤退。。。”张季不甘落后,向手下交代一声,紧跟着石宁向西退去。

“兄弟快跑啊。。。武德王来了。”战场上哗地一声,张贺度的新军、石岳三人的部属再也顾不得攻击新义军,哄然而散,拼命溃逃;更有的在慌张之下,向东边逃去。

“追——别让他们跑了——”石青兴奋地大叫大喊,一打黑雪,向西追去。七八百完好的新义军提振精神,呼喊着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石青停止了追击。黑夜之中,黑雪不敢放开四蹄奔跑,战马反而没有人跑的快,而新义军士卒鏖战太久,体力不济,根本没力气追赶;追了一里路,他们不仅没追上对手,反而离对手越来越远。

“罢了。新义军任务完成,其余的交给武德王吧。大伙停下来歇歇。”石青下了战马,一屁股坐在黑地上,被很久没有过的虚弱感笼罩住了。

歇了一会儿,听着四周新义军士卒的喘息,和一些嘈杂的呼喊声,石青突然觉得不对。怎么没有大军行进的沉重足音?

石青慌忙爬起来,向东张望,模模糊糊之中,见到有一群人正快速赶过来;这群人最多不过数百,不可能是武德王的大军;他茫然地向西看去,西边不远,黑乎乎的似乎有个大庄子,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散落的溃兵影子。溃兵影子越来越少,渐渐都消失在大庄子西边。

就这样放跑了?石青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忐忑之即,东边来的一群人到了。

“石帅?”韩彭的声音在人群中响出来。

“嗯。”石青应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武德王的人马呢?”

“武德王还没到,我先赶过来了。。。”

这次说话的却是孙威。“。。。我听你的人在城内喊,张举跑了,西门出事了;就急忙赶了过来。赶到这时,看见新义军支撑不住。。。。”

说到这里,孙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来的匆忙,只带了本部一个营,八百人,济不得什么事。就冒充武德王大军诈唬了一番。”

“武德王怎么还没来?再耽搁下去,只怕就追不上了。”听了孙威的解说,石青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孙威使了一招疑兵之计,虽说救助了新义军;可也将张贺度惊走了。新义军折损这么大,为的是缠住对手,张贺度等人逃走了,新义军付出的代价还有意义吗?

“前面的农庄是豫州军中军驻地,我们去见见张刺史,向他讨个主意,你说如何?”孙威病急乱投医,明知张遇和张举的关系,仍然希望张遇能出面阻止张举。

石青无奈地点点头。“试一试吧。”

农庄门户紧闭,两人到后,孙威对着里面一通喊。“里面豫州军听着,卫戍军孙威有紧急军情求见张刺史,请速速通传。”

里面有人值守,孙威话音刚落,就有人答话道:“孙将军。我家刺史因阻拦张太尉西行,被张太尉擒下带走,如今不在营中。”

一听这话,石青、孙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隔了一阵,石青扬声道:“张刺史不在,军中何人主事,我等见他也是一样,汝速速前去通传;否则,误了军机,汝须承担不起。”

里面有人应了一声,随后寂静下去;又过了好一阵,才传出动静;接着门户打开,两个士兵提着灯笼照亮,一个文士匆匆走了出来。

待那文士走进,石青一见,来者竟然是老熟人。这人曾向石青敬献过一把长枪,并因此得到石青的信任,然后在悬瓠城狠狠阴了征东军一把。

“周方!”石青饶有意味地喊出来人的名字。

周方见到石青,微微一愣,却并不很吃惊,他看了一眼孙威,随后对石青一揖,道:“周方见过节义将军。”

石青从这句称呼里知道,周方对自己了解的不少,当下点点头,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

周方又是一揖,道:“周方是汝南周家之人,当初奉令行事,各为其主;得罪之处,请节义将军恕罪。”

“罢了!此事再也休提。”石青大度地一挥手,了断此事。事实上,他对周方卧底出卖并不怪罪,要怪也应该怪自己行事不够谨慎。“只是,张举由此西逃,豫州军驻扎此地,难脱其咎;张刺史不在,周先生是否应该率军追击。”

“周方现任豫州军行军主簿。”周方不卑不亢地向石青道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后对孙威一揖道:“张太尉曾言,豫州军胆敢西进,他会不顾亲情,斩杀张刺史;事关刺史安危,豫州军不敢擅动,请孙将军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