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16+-

三十七章包养俩男人

梆梆——

大帐外传来吊斗清脆的敲击声,天已二更。

王猛目光闪烁,困惑地盯着对面的年轻小将;据听说,这位小将身份不低,是泰山一带的新义军军主,大赵朝廷的节义将军。可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将自己和中岳大哥强留下来,不像抓捕,不像招纳,到底意欲何为?

大帐里只有三个人。两幅案几相夹成九十度摆放,上首坐的是石青,王猛、王嵩在下首合用一张;几上有麦粥、窝盔,还有一小盆羊肉汤。

帐内很安静,只有王嵩唏溜溜大口喝汤的声音不时响起,间或他还会发出含糊不清的邀请:“来!吃啊。。。”邀请也不知对谁而发。

王猛忘了肚饥,下意识地掰着一块窝盔,将其掰成极小的碎屑,随手往口里丢去,只盯着石青出神。石青也忘了厮杀一天的劳累,几上饭菜纹丝未动;他右手拄着下巴,眼光对准王猛这个方向;只是这眼光极其飘忽,看似望着王猛,细看却又不像,倒更像是盯在王猛面前的一块虚无空间。

王猛王景略!不需十年,这个名字就会大放光彩,不容任何人小觑,从那以后,这个名字会让无数后人心怀崇敬永远记住。

良久,石青暗叹一声。

石青不知道历史上,王猛为什么不出山帮助石闵,也不知道王猛为什么不南下投晋,为什么离桓温而去,更不知道,王猛为什么屈身氐人苻氏。他只知道一点,这个人太厉害了,即使不能为用,也绝不能让他被敌人所用。为此,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王猛。

百千念头在胸中翻滚来去,出口时化作一句客气的寒暄。石青挂起三分笑意,道:“景略兄。可曾用好?对新义军中可还满意?”

“可还满意。。。这是什么意思?”王猛心里打了个突,对石青一揖,试探道:“承蒙节义将军挂念,王猛谢过。猛与中岳兄依然饱腹,对新义军非常满意,只是。。。”王猛正想托辞,意欲逊谢告辞,却被一阵笑声打断。

“哈哈!好。景略兄满意就好。”石青抚掌击案,大声赞叹,笑对王猛道:“石青一直担心,新义军庙小容不下真神。不曾想景略兄与某竟是有缘,既然景略兄不嫌弃,石青代新义军上下所有兄弟欢迎二位加入。”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古人诚不我欺。石青双掌撑案,魁梧的身子微微前倾,笑眯眯的如同一只笑面虎;王猛看得有些傻眼,王嵩也是一呆,将盆盏一推,再顾不得吃喝,瞪着大眼望向王猛,等他拿主意。

王猛张了张嘴,起身一揖,诚恳地说道:“节义将军误会了。猛和中岳兄并未答应加入新义军;我二人乃山野粗人,既上不得战阵,亦不识文墨,无用之至,留在军中也是累赘。且,我二人无心军旅仕途,只愿回山落个逍遥快活,请将军允准。”

王猛求恳之时,石青嗯嗯连声,不住点头,似乎意有所动的样子,见此情景,他心头一松,这个节义将军虽然貌相凶恶,谈吐行事还算循礼,看来不会太过留难。只是,快乐总是短暂的,欢喜只是一瞬间,石青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傻眼了。

“景略兄放心,二位若是不想为新义军效力,石某绝不会勉强;二位若想逍遥自在,也可由得二位;石某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景略兄必须待在新义军中。”

新义军为何如此?王猛心下一沉,脑中电光疾闪,琢磨原因,思谋脱身之计。耳中听石青说道。“这么说吧,新义军会将二位包养起来,嗯,包养懂吗?二位什么都不用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玩就玩,想睡就睡,还有兵丁伺候着。只是一条,就是不能脱离到石某视线之外。”

听到要被包养,王猛哭笑不得,欲哭无泪。他胸中藏满治国平天下之良策,却被人当作废物包养?更令他郁闷的是,这到底是何缘由?他竟半点也摸不着头脑。

一时间,王猛傻不楞登地望着石青,不知如何是好。

石青并没有轻易放过王猛,盯着他蹙眉说道:“不行,你这人太厉害了,稍不留心,不定就会被你坑了或者会被你跑了,我必须小心一点。。。。”

沉思之间,石青声音一抬,喊了一声。“左敬亭!”

左敬亭掀帘而入。“石帅,属下在此。”

石青一直王猛、王嵩,吩咐道:“你给二位客人配属四名机灵的随护。告诉他们,只要客人不逃不离,就好生相待,不许无礼。”

左敬亭琢磨着石青话中的含义,问道:“若是客人意欲不告而辞,又该如何?”

“斩了!”石青心一横,冷冷地迸出两个字。

“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左敬亭转身欲走之际,石青又叫住他,思虑道:“等等,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下次通联小队来了,你记得让他们把中岳大哥接到泰山子弘那去享福。嗯,对,这样很好。两位客人分开后,中岳大哥若擅离泰山,我就斩了景略大哥。景略大哥若是不告而别,就让子弘斩了中岳大哥。”

石青看起来很亲热,一口一个中岳大哥,一口一个景略大哥,交代的却是如何连坐,如何斩杀,哪有一点兄弟该有的情分;王猛听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气透进了骨髓。他牙关磕了两磕,颓然坐下。

王嵩有些不忿,站起身,也不作礼,硬邦邦地说道:“石帅。景略才名闻于关中,多少高官权贵慕名登门,诚请恩招而不得;石帅留我等在此,想来也是听了景略才名,欲纳为己用。只是古来求贤,无不是礼贤下士,你这般作为,焉有诚意,又如何让人心服,着实荒唐。”

王嵩能说出这番有理有据之言,着实难为了他;可用在石青身上,这番难为显然白费了。

石青呵呵一笑,风淡云清地说道:“中岳大哥说的是,只有一点点谬误。中岳大哥须知礼贤下士,那是高官权贵做得,石某一介小小武将,原本就是下士,等着他人礼贤于某呢,怎能再贤于下。何况,景略兄乃是高士,并非下士。哈哈哈。。。”

石青狡辩一通后,自顾大笑,气得王嵩你、你、你了一通后,一屁股笃下去,再不言语。

事已至此,王猛反而从容下来;见王嵩吃瘪,他起身一揖,淡然道:“承蒙石帅看重,愿意包养两位废人,此等恩德,王猛铭记在心。石帅还有什么吩咐,请一并交代,若是无事,王猛困了,这就告退。”

王猛显然气到极处,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尽快避开石青。他的语气看似平淡,其实冷漠如冰,言及‘废人’二字,口气加重了三分,明着告诉石青,不要指望他以后为会新义军出力。

“嗯。原本想和景略兄秉烛夜话的,看来竟是不成了。”石青惋惜地摇摇头,想了一想,道:“景略兄稍等片刻,石某要送二位一件礼物。”

石青随后命左敬亭去诸葛羽营帐,拿两本《孟书》过来。

《孟书》是新义军将尉校官必读之物,这些人有许多不识得字,因此,诸葛羽和荀羡离开前还担负着新义军西进行营讲书、抄书之责。

左敬亭拿了两本《孟书》过来后,石青起身接过,随后走到王猛身边,诚恳地说道:“景略兄胸有锦绣,腹藏山川;原本勿须石某赠书。只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本《孟书》,于世、于理,另有一番辟析,实是不可多得之奇书;望景略兄闲暇之时,细心揣摩研读。”

说着,石青将两本装钉粗糙的《孟书》郑重地递给王猛。

王猛对石青甚为反感,石青越是郑重,他越是不以为然。就在他有心拒绝之事,脑中电光一闪:我和中岳大哥若想安然脱身,必得先了解石青和新义军,否则怎能定下脱身之计。

想到这里,王猛接过《孟书》,双手在《孟书》上轻轻摩挲,露出十分喜欢的样子;俄顷,他踌躇着说道:“王猛谢石帅赠书。”话音中带有一丝和缓后的诚恳。

石青微微一笑,道:“从此以后,景略兄便是新义军的人了,你我兄弟,勿须客套。天色不早,景略兄也该休息了,石青不敢再扰。”

“告辞!”王猛拱手退出石青大帐,帐外,左敬亭带了八个亲卫正自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