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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胆大妄为诸葛攸

八月二十六,大晋宣抚使蔡谟带了两个护卫,悄然北上。蔡谟多年军旅,骑射俱佳,只是如今年龄大了,不敢放马驰骋,以马代步,缓缓而行。

二十八,一行三骑抵达广陵,褚衰的记室白慕聘加入到这支小队伍中。褚衰意欲劝降魏统,白慕聘泰山之行表现不错,于是,褚衰就将劝降魏统的重任交给他了。

从淮阴乘船渡淮河,一到泗口,蔡谟就见到新义军大旗高高树立,旗下是堆积如山的粮食布帛,上千衣甲简陋的士卒正在装车搬运。他有些奇怪,找人一问,这才知道,诸葛、庚、顾、荀、褚、何江左六家,资助新义军两万石粮,五千匹布,昨日刚刚运到,六家子弟部属总计两百人,已经北上。

得知原委,蔡谟笑了笑,干脆随新义军运粮队一道北上。

魏统五千骑兵驻防彭城,泗口、下邳等地没有驻扎赵军。一路向北,新义军大旗所到之处,坞堡山匪,无不恭恭敬敬;偶尔遇到巡边的赵军铁骑,也是很亲热地互相招呼。

蔡谟暗暗称奇。

九月初七,白慕聘与蔡谟分手,转向西北,前去彭城劝降魏统。他这次的任务很失败,白慕聘见到魏统,说明来意后,魏统嗤笑道:“手下败将竟敢来劝胜者投降;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一顿乱棍将他轰走。

白慕聘被轰出彭城之时,蔡谟正好抵达鲁郡,进入了新义军的势力范围。

这里与徐州的空旷荒凉截然不同,入眼所见,到处都是衣裳褴褛之人在来回忙碌,有的建屋筑房,有的四处采集干果野菜,有的在河中捕捞。纷乱之中,蔡谟看出有人在其中组织管理。暗自点头,新义军能做到这一步确实不易。

牵马慢步,蔡谟和身边推车的士卒随意家常起来:“你家石帅是什么样的人?”

几天试探,蔡谟了解到,压粮的新义军‘义务兵’大多是南下难民,对于七方或九方联盟懵懂不知;他们知道的只有赵不隶、燕九、司扬等义务兵都尉统帅和军帅石青。

“我家石帅。。。嗬!那可是个英雄。大英雄!”

“哦?你家石帅如何英雄?”

“我家石帅可厉害了,一杆蝎尾枪,打遍泰山无敌手。你老不知道吧,以前鲁郡有个英雄坞,里面大、小英雄近百;可跟石帅一比,提鞋都不配。石帅的亲卫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英雄,只要身手厉害就成。

蔡谟哑然失笑。呵呵道:“除了枪法厉害,石帅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多呢!”这个士卒有些八卦潜质,很喜欢聊大人们的事情,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家石帅受过苦,也能耐苦,吃住和我们完全一样,和许多大人比那是大大不同。”

石青是粗鄙流民?好像不太像啊。。。

蔡谟沉吟着,问道:“你很喜欢石帅?把他当做父兄?”

“呵呵。那可不敢。石帅很凶的,发起火来,泰山都要抖三抖。”士卒萎缩地伸伸脖子,一副害怕的样子。

“泰山都要抖三抖?!真的么?”蔡谟一脸笑意。

蔡谟和士卒家常的时候,石青正在大发雷霆,怒气之大,雷霆之猛,前所未见,而泰山,抖也未抖。“诸葛大胆。你到底想干什么!?左敬亭!集结亲卫队,和我去东莱。他奶奶的,老子这回非撸了诸葛大胆不可!”

石青重重一锤,厚实的矮几轰然坍塌。

他刚接到一个消息:在东莱训练衡水营的诸葛攸和苏忘打起来了。不是打架斗殴,而是两军交锋。打得天昏地暗,打得东莱大乱,以至于刚刚安置的流民逃回泰山,将消息送到了军帅府。

苏忘的东莱七坞分布在掖县(今山东莱州市)、黄县(龙口市)、东牟(招远市)三县;七坞总人丁约莫一万五。这点人丁,分布在五千里方圆,显得很荒凉。所以,苏忘以安置难民的名义向新义军讨要些人丁。

八月初十,诸葛攸带领五百衡水营士卒并一万五千难民前往东莱;十二日来到掖县海边的三家坞——苏忘的老营。

双方见面,苏忘非常高兴。不仅借给诸葛攸大小十几条船只,还安排几十个渔民上船,在三家坞盐场外的海湾教导衡水营士卒操舟摇橹。

似乎一切都挺好。苏忘忙着把一万五难民分到七坞,衡水营士卒在静静地海湾操舟摇橹,海湾滩涂之上,盐工围堰晒盐,忙忙碌碌。

八月二十,在海湾训练的士卒发现,盐田里突然多出了许多老人,而且很面熟。好事的寻机一问,原来这些老人是南下难民。据老人们讲,东莱七坞压根不是安置难民,而是为了得到大批青壮农奴;年轻的被编入七坞护庄队伍,实行军屯;老弱孤寡,直接被驱赶到盐田作坊,以劳作量换取食物。

衡水营很多士卒是难民出身,大伙儿同病相怜,听说后就鼓动诸葛攸禀告石帅,向东莱七坞讨回难民。

诸葛攸武略传家;为将者当爱惜士卒、顾及士卒情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一听说情由,他自以为身居大义,哪还犹豫什么。也不回禀石青,以难民为内应,率领衡水营士卒一夜之间攻取了三家坞。美中不足的是,没能抓住苏忘。

苏忘带了百十亲卫,杀出三家坞,旋即纠合其他六坞反攻。

诸葛攸也不是吃素的,一边以新义军的名义恫吓其他六坞,一边整编三家坞人马,积聚了一千多人和苏忘你来我往地打起来。

苏忘有三四千人,其中一半是难民一半是其他六坞丁壮,这些人对新义军不是心存感激就是害怕畏惧,在苏忘胁迫下,出工不出力,结果,几仗打下来,诸葛攸大胜,人马越打越多,归顺的坞堡越来越多;苏忘节节败退,带着一两千裹挟的残兵退到黄县大泽坞,苦苦坚守。

石青不知道这些细节。听逃回来的难民说,苏忘虐待难民以为农奴,他很生气;但他不以为诸葛攸会为难民与苏忘交战。

诸葛攸是什么人,石青很清楚。那是养处尊优的世家子弟,难民在他眼里,不是农奴就是兵丁,这样的人会心疼难民,太阳就会从西边出来。

不仅仅是诸葛攸,目前在泰山,真正对难民有所同情的,除了同病相怜的民部人员就是青州的陈然等人;其他的,包括志愿军几个校尉、兖州官吏对难民都很冷淡。之所以安置照顾难民,只是习惯性地顺从上面的命令,就事做事罢了。

石青呆在肥子,原本准备接待江左六家子弟以及蔡谟;如今再顾不得这些,交代了赵谏一番,便带着左敬亭赶往东莱。

苏忘对新义军有恩。没有苏忘资助粮食,新义军可能在淮南饿死;不是苏忘帮助运送,新一军家眷人丁怎么能到泰山?没有苏忘的船只撑门面,石青也没有与张遇讨价还价的本钱。石青怎能容许诸葛攸如此对待苏忘?

石青当天出莱芜谷,连夜急行,第二天深夜,赶到黄县大泽山诸葛攸军营。

诸葛攸麾下现有三千多人,大部分是难民和其他坞堡丁壮,这些人不认识石青、左敬亭。看见有人接近,值哨的一声吆喝,巡夜的兵丁集结起来,弓上弦、刀出鞘,截住直闯大营的亲卫队。

左敬亭喝道:“不得无礼。这是石帅。”

哪知诸葛攸军令严明,这些人只认诸葛攸,不认左敬亭,更不会被他的话吓到,连‘石帅’的名头都不行。上百人吆五喝六地上来意欲缴械。

石青哭笑不得,暗暗佩服诸葛攸带兵有一套。扬开嗓门大声吼道:“诸葛大胆。你给我滚出来。再是不出,石某就要杀进去了。”

吼声刚歇,诸葛攸就连声喊道:“末将这就来了。。。石帅也不打个招呼,怎么突然来了。”一边抱怨,一边束带理裳,踉踉跄跄跑出来。兴许是连番大战,打得上劲,他的精神却是异常的好。

“招呼?你干这么大事,都不和我招呼,我这些许小事,有必要向你请示么?”石青脸色一沉,见到诸葛攸冒冒失失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诸葛攸嘻嘻一笑道:“哈哈。石帅无怪。攸意欲给石帅一个惊喜。只待明日拿下大泽坞,捷报就会立传泰山。”

“捷报立传?”石青冷笑,当头而行,跨步入营。

诸葛攸似乎沉浸在独当一面的兴奋中,也不在意石青的冷脸,笑呵呵地跟进中军大帐。道:“膻专之罪与大胜之功两两相抵。石帅何须如此生气?”

“是吗。。。”石青毫无表情,径直上帅案前坐定,随后一瞪诸葛攸,冷喝:“给我拿下!”

左敬亭和几位亲卫扑上去,不由分说,将诸葛攸按在地上,搂头背膀,捆绑起来。

诸葛攸一介儒将,哪有挣扎之力,惊的话不连声:“石帅!你。。。你。。。这是?”

“胆大妄为!”

石青厉声冷斥。“苏忘是什么人?是新义军的盟友。即便不对,你禀报上来,我自会与他理论。你怎能膻动刀枪?今日*你能对苏忘动刀,明日会不会对我动刀?你把新义军看做什么?是你诸葛攸的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