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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将忽悠进行到底

天过三更,一行八人来到肥子城废墟。

两位文士没等进城,就一屁股塌在地上,吸溜着冷气。刘复还好,怨言埋在心底,陈然早憋不住了,狠声威胁。“石青。你若不给一个交待,休怪我翻脸。”

石青没有回答,少年小耗子抢白了一句:“给脸不要脸。若不是石帅仁慈,你这样的憨货,早不知被砍成多少块了。”

陈然一愣,猛然醒起,石青若如传言所说,狠辣阴险,自己早已身处险地。该当想法保全性命,向青州报讯,怎能如此冲动一再挑衅。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看向刘复,夜色冥暗中,只见刘复眼光闪烁,惊恐地瞪过来。

“耗子,休得无礼。”石青沉声训斥,对陈然、刘复道:“石某虽是杀士,却非滥杀之人,二位大人不要在意小孩子胡言乱语。”

“石帅意欲让我二人看什么?”

陈然语气平和下来,石青从平和中感受到深深地戒备。他苦笑道:“二位暂且休息片刻,稍后我们进城。”

肥子城已经不算是城池。只是四绺土砊围起来的洼地。土砊般的城墙上到处都是豁口,他们随便选了一个后走进去。

残桓断壁零散地竖立,树木光秃秃的,天未入秋,这里已如冬天般苍凉。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向里走。

突然,刘复大叫一声,双脚不断弹跳,乱蹬乱踢。。。

“怎么?”石青惊问,带着耗子等人冲上去,意欲保护,没等人到,就听见刘复脚下响起一个嗯嗯唧唧的声音:“哎哟。。。你叫屁!踩到别人了你鬼叫什么。。。”

这声音一出,刘复立马安静下来。原来他刚才踩在一个人的肚子上,只觉得脚下软软的,滑滑的,黑夜之中分辨不清,一时受了惊。弄清楚以后,很不好意思。

“诈尸啊。。。还让人睡觉不?”黑夜里响起一阵咕哝声。

黑暗之中,影影绰绰,一阵晃动;似乎不少人在此露宿,被刘复弄醒后,有的翻身、有的起夜尿尿、有的坐起来察看动静。。。朦朦胧胧之中,人影来回晃动,幽灵一般,看得人心悸。

陈然暗自心惊。这股流民什么时候跑到肥子来的?似乎人数不少?

“打火!”黑夜之中,响起石青平静的声音。刘复、陈然心中一安,向石青靠近一些。小耗子带的有松脂火把,一阵叮叮敲响中,火苗窜了起来。

随着火把亮起,不满地咒骂从四周响起来。火光的映照下,四周情形清晰可见。

这是一个倒塌了两堵墙的大堂,剩下的两堵墙根上,歪歪倒倒地躺着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小孩还有老人。这些人携带着简单的包袱,分成五团聚在一起,像是五户人家。

“都起来!石帅要问话。”小耗子喝了一声。随后警告道:“注意点,不得无礼。”

这些人看见小耗子等五个亲卫衣甲齐整,钢刀闪亮,便都住了嘴。

石青和声道:“大伙儿别怕。我们是新义军,不是官军,没有恶意。只想问问,你们是哪里人,这是准备到哪里去?大爷,你说说好么?”

石青凑到一个老人身前蹲下。老人看起来很镇静,像个经过世面的。

“我们这伙人是前天过黄河时凑到一块的,老朽一家是广平的,其他有内黄的,有上白的。”老人随口说着,并不畏惧。“我们能到哪儿?还不是准备南下大晋?”

“前天过的黄河,今日才走到这?”石青有些不解。肥子离黄河不过五六十里。就他的脚程一天走个来回还轻松的玩似的。

“是啊。怎么快的了?有老人有孩子,还要四下找食。出门带的几斤干粮早就光了。。。”老人叹了口气。

刘复从中插了一句:“你们为什么南下?拖家带口的几千里,没有干粮,怎么熬到南方?”

听到问起这些,老人皱纹堆叠起来,一片愁苦之色:“谁愿意一走几千里?可不南下不行啊。河北天天打仗,哪有安生日子过?听说,大晋北伐了,我们只要遇上北伐军,就有得吃了,哎,没遇上前,忍一忍吧。”

陈然诧异道:“你们怎么知道大晋北伐了?”

“大晋北伐的消息,很多河北人都知道。”老人娓娓说道:“乞活军屯里忙乎得很,听他们说,李总帅要带大军南下讨晋,收复徐州。所以,想南下的人都开始跑了,北伐军在徐州,这可近多了,熬一熬就到了。”

“大爷。你是否听说,有人从豫州南下?”石青问道。

老人思索了一阵,说道:“走豫州?很少。。。有些编户没准备南下大晋,想回家乡,可能会走豫州吧。”

石青点点头道:“大爷。以你们这种走法,没到徐州就被李总帅的大军赶上了。这很危险,依我说,你们暂时不要南下,等大晋和李总帅分出胜负后,再南下可好?”

“哪怎么行?”老人吃惊道:“这一路上至少有好几千人,野地里篦得精光,再不遇到北伐军,饿也饿死了。哪能等他们分出胜负?”

“没事的。”石青温言安慰道:“明天你们路上留心一点,可能会遇到我们新义军。他们会接你们进泰山躲避一段时间,在那不愁吃喝;只要避过一时,等双方分出胜负,再决定去留就是了。”

“真的?”老人狐疑地盯着石青。

“没错!”石青重重地点头。“大爷放心,新义军不是土匪。你们也没有让人觊觎的财货。尽管去我们那儿住上一段时间。”

聊了一阵,天渐渐亮了。

石青告别老人,带着陈然、刘复在城内转了起来。城里不止老人那一伙,三三两两的,,到处都是。粗略估计有两三百人。个个一脸菜色,估计都已断粮,只依靠山果野菜充饥。

把干粮送给带有孩子的人家后,石青转而南下。

“石帅。你这是?”陈然很怜悯难民,但是,这与新义军抢占泰山郡、欺骗各方的行为有关系吗?

“陈大人。你以为李总帅和大晋交兵谁会赢?”石青没有解释,反过来问陈然。

陈然沉思片刻,道:“兵者,诡道。不到最后一刻,谁能确定胜败。石帅的问题,陈然没法回答。”

“那么,陈大人知道每天南下的难民有多少吗?”石青又问了一个问题。

陈然摇头。“不知。似乎不少,总有三五百吧。”

“半月之前,每天只有一两百;五天前,每天有五百;这几天,每天有近千人南下。而且,人数每天都在增加;陈大人应该知道,新义军收留了八千难民;这八千难民就是从这截留的。”石青越说语气越沉重。人口大量的增加,搜集储备的四五千石粮食直线下降。离秋收还有一个月,剩余的粮食是否能够支撑到秋收呢?

“这又如何?”陈然依然不明白石青的意思。

石青解释道:“陈大人知战事难料。应该明白,大晋北伐同样胜负难料,胜了固然好,南下难民有了接济,万事大吉。可万一败了呢?南下难民成千上万,缺食少穿,没有大晋北伐军的接济,你让他们怎么办?实不相瞒,新义军从谯郡北上,千里迢迢来到泰山郡,欲为北伐先驱,意欲联络北方豪杰。真心与青州刘刺史、兖州刘刺史结盟,真心与奉高城、诸葛山庄、羊家楼结盟。。。”

咳咳咳——

一连串的爆咳声响起。小耗子一直憋着笑,谁知一不留心憋岔了气。

石青横了他一眼,随后长叹一声,悲怜地说道:“新义军来到泰山郡后,没想到会见到如此多的难民。这些难民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新义军怎能坐视不理?随着难民逐渐增加,增加到一个恐怖的数字时,我们意识到,万一北伐失败,这里将会发生一场灾难,一场令任何汉家儿女都感到痛心的灾难。好在有新义军在,我们绝不允许这种灾难发生。所以。。。”

石青目光炯炯地望向陈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要避免灾难发生,要保证难民安全,就要利用附近所有资源,所以我们强硬地占据了奉高城、占据了诸葛山庄、占据了羊家楼,以便统筹规划。事情便是如此。”

“原来如此。。。”新义军行动虽然粗暴,还算有情可原;刘复明显松了口气,兖州刺史府和新义军来往很深,他不希望失去这个盟友。

陈然还是不满,道:“新义军想做什么,可以和我们商量,身为同盟,应该同心协力。如新义军这般做法,还有信义可言?”

石青朗声道:“新义军是否有信义,不久便知。陈大人,石青在此立诺。若北伐军击败李总帅,诸葛山庄、羊家楼、奉高城将交给故主,难民将继续南下大晋。而新义军,将离开泰山郡,追随北伐军的步伐,北击胡虏!”

石青说的慷慨激昂,陈然心摇神动。肃然道:“好!陈然拭目以待。”

“既如此,还请陈大人、刘大人费心操劳,将这些可怜的难民安置妥当。”石青指着眼前的难民语声殷殷。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汶水北岸;在这,沿河驻扎着一队队新义军士卒,一队难民正在新义军的劝说下,转道向东,沿着汶水向泰山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