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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中国式政治

淮南与谯郡紧邻,由联军现处的位置——羊市,乘船逆西淝水而上,可以一路横穿谯郡西部地带;由涡水北上,穿过谯郡中部地区,可直抵谯县。李承将谯郡的地势讲解了一番后,沿涡河返回谯郡已成共识。唯一的麻烦就是三千出头的人马,无法一次载运。

“兵分两路,水陆两路齐头并进。”石青拿定主意,笑对苏忘道:“遇上苏大哥是我们的幸运,有船只载运辎重,一路上轻松不少。”

这是凌晨时分的军议。与会人员,人头济济;征东军、三义军、苏忘部各方均有五六人参与。

苏忘部是应邀前来助拳的客人,会议之时,他一直微笑旁听,谨守身份,超然物外。听石青提到自己,抱拳一拱,哈哈笑道:“石帅客气。遇上石帅的联军是苏某之幸才对。若不然,哈哈。。。苏某说不定已身首异处。”

石青微一示意,转向祖胤。道:“就这么说定。兵分两路。民部、孙霸部、韩彭部、丁析部由水路乘船北上;韩彭负责这一路的指挥调度。子弟骑、司扬部、万牛子部、征东军义务兵、中军赵不隶部沿涡水东岸北上。陆上一路先行,水路随后跟进。诸位以为如何?”

“石帅。莫非忘了苏某。”苏忘站起,团团一拱,慨然道:“苏某既答应相助,自当与联军荣辱与共,麾下四百水手兵丁,愿分作两支,一支追随陆路大军,一支听从水路大军调遣;以尽绵薄。”

“好!苏大哥高义,天下无双。”

石青喜不自胜。“既然苏大哥不弃,从此以后,与联军便是一家,石青请苏大哥屈领联军副帅一职,还请苏大哥屈就。”

“哈哈。石帅客气。苏某愿为联军一冲锋陷阵之卒耳。”

辰初,陆路军一千六百余人登上货船,沿淮河南下,午后,在涡水入淮口义成县界内上岸。

船只调头回去载运水路军,陆路军略事休整,即列队北上。

“今晚赶到龙亢。龙亢有两个坞堡,一个是廖洼的明水寨,一个是龙亢的怀远坞;不管到哪,都可打听到谯郡近况。”祖胤说话时,勉强提振着精神。汝水岸边,深陷绝境,性命攸关之时,他能够振作起来,高喊“涅磐重生”。可见到大晋军队闻风而逃,不战而溃后,他迅速地衰老下去了。

“不用打听了。你们看。。。那是什么?”充当前部督的司扬黑着脸跑过来。

北方,一缕浓烟扶摇而上。

“啊。。。遇敌警讯!”三义连环坞的人抬头看着浓烟大声叫嚷。

“这是我们三义连环坞通联预警的烟火。烟火一起,四方来援。那边是廖洼,明水寨遇敌!”祖凤十分担忧,冲石青一拱手,请令道:“石帅。我要带子弟骑先行一步,接应明水寨。”

“接应个屁。”

司扬没好气地叫道:“你们看清楚,人家预警的敌人是咱们!他奶奶的,蝎子,依我看,谯郡已被姓张的占了,他布置好了,正等咱们送上门呢。”

司扬眼睛很毒,一眼看出蹊跷之处;烟火升起的地方在前方七八里外的土坡上,站在那地方瞭望,针对的明显是联军行进方向。

“祖凤,通知侗图,子弟骑为先锋,我们去闯闯廖洼。。。”是祸躲不过,石青早就做好苦战谯郡的准备,这只是开始。

三义连环坞的船只被抢,他们自此和谯郡失去联系;十来天过去了,谯郡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谯郡的地头蛇——三个大督护同样两眼一抹黑。

散在四周警戒的子弟骑迅速收拢,疾驰向前,大队快步跟进。等到了烟火升起土坡,看过情形,更叫确认了司扬的猜测。

这个土坡应该有个‘钉子’哨,看到联军后,‘钉子’点起烟火后跑了。站在这个位置放眼四望,能看到的、需要示警的大队人马只有他们这一支。

不祥的感觉再次袭上石青心头。

张遇攻克了谯郡?果真如此的话,没有坞堡民众支援,没有粮草辎重补充,联军凭什么对抗张遇纠合的一万多人马?

石青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历经千辛万苦,到头来仍然是一场空,付出的是生命,得到的是失败;谁能坦然承受?

“唏律律——”黑雪感受到他的躁动,仰天嘶鸣。

越是担心,事情越糟糕。在前开路的子弟骑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过来:

子弟骑赶到廖洼明水寨,祖凤亲自出面,明水寨拒不开门。明水寨寨主廖瀚在寨墙上说了一句:迫不得已,无能为力。然后再不出面。

涡水西岸,有千余官军,正在登船渡水,前往廖洼明水寨。

东边龙亢方向,官军、青壮混杂的队伍,约莫千余人,急急赶往廖洼。

结论不言自明:张遇至少已抚平谯郡南部;明水寨、怀远坞尽皆归顺。

申末时分,联军来到明水寨,在明水寨南、涡水东岸、依水扎营。所谓扎营,不过是挖壕沟、竖鹿砦;简单布置了防御。至于帐篷、粮草在所缺缺,少的可以忽略不计。

石青交待赵不隶带人立下一个简易码头,供水路军驻泊,随后对祖胤道:“大督护,谯郡情形大致明了,张遇可能拿下了谯郡,甚至还安抚了不少的坞堡。我们想夺回来,硬拼肯定不行,唯一的希望就是大督护的旧部响应,先给我们提供一个立足之地。”

祖胤显得越发苍老了,带着几分消沉道:“上岸之时,老朽已派人出去联络,明后天会有消息传来。”

正说之间,韩继过来,在祖胤耳边嘀咕了几句,祖胤‘哦’了一声,匆匆辞了石青,和韩继一起走了。

石青啃着干粮,继续巡视,检查得十分细致,大营转完,夜已深了。返回的时候,他看见李崇正送两个人出营,那两人和李崇很亲热,说笑着告别,向明水寨方向走去。

李崇看到石青,跑过来行礼后道:“石帅,大督护请你,有事相商。”

石青点点头,向祖胤的驻地走过去;刚到左近,突见祖凤满面寒霜,似乎十分生气,怒气冲冲地从祖胤帐中跑出。他想问问,口还未张;祖凤已经去得远了。

祖胤三位大督护占据了仅有的五座帐篷中的一座。石青一进去,就感觉祖胤和另外两个大督护气色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消沉,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石帅。”祖胤给石青让了个座,温和地说道:“这段时间,多亏石帅和征东军倾力相助,老朽铭感五内,感激不尽。。。”

石青有些愕然,这话应该留在联军解散之时再说吧。。。思虑间,苏忘掀帘而入,直通通地问道:“大督护,找苏某有事?”

祖胤请苏忘坐下,对二人道:“二位前来相助三义连环坞,高义盛情,老朽也不多说谢字了。以后,但若用的着之处,招呼一声,三义连环坞不敢虚言推诿。”

“大督护。你这是?”苏忘也听出蹊跷。

“呵呵。。。刚才明水寨传出话来,言道张遇已拿下谯郡全境,大部分坞堡都有驻军,堡主家人子弟则被带在军中以为质。可以说,目前没有任何坞堡敢与我们勾连,夺回谯郡已经不可能了。”

石青心中一沉:张遇这一着,太狠了。。。

“不过。。。”祖胤词锋一转,继续道:“明水寨人言道,张遇的目标不仅是谯郡,还有梁国、沛国,所以他愿意与我们和谈。”

“和谈?!”石青目瞪口呆,他已被张遇变化无穷的手段弄得眼花缭乱了。不过,他可以肯定一点,这时候和谈不过是给三义连环坞一个面子,实质上就是纳降。和谈的条件不用想,石青都能猜到,不外乎将三义连环坞纳入麾下,供他驱使。

投降张遇,三义连环坞会受些损失,但能保存下来。眼前三个走投无路的人看来已经决意接受了。

“嗬!和谈?”石青露出浓浓的嘲讽口气,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三个大督护。“三位大督护应该已经应允了吧。。。”

“三义连环坞经此一役,损伤惨重,应该修养生息一段时间了。”李承无奈地说道。

“好啊!恭喜三义连环坞转危为安。龙潜蛰伏,它日再展宏图。”苏忘大声赞好,抱拳拱手,向三位大督护道贺。

“石帅。征东军意欲何去何从?若愿留在谯郡,我等愿为征东军建一村寨,三义连环坞也会多出一位大督护。石帅意下如何?”祖胤殷殷相询,口气非常诚恳。

“难道就是这个结局?”石青苦笑,斗来斗去,征东军还是要落到张遇手中?以前的努力、士卒的死亡有什么意义?心中稍一挣扎,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孙叔和民部需要安稳的生活。苟且偷生,总比死了好。继续抗争,无疑以卵击石,也会拖累他人。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忍辱负重。

“张遇的条件是什么?”石青怅然若失地问了一声。

“张遇提了几条。”李承回答道:“一是解散连环坞,以后,谯郡设流官治理坞堡村寨。二是每年两季交纳些许钱粮,战时提供民夫。三是每个坞堡十丁抽一,成为豫州常备兵。”

“就这?”听了这些条件,石青隐隐觉得不对,这些条款是意料之中的,但怎么保证条款得到执行?三义连环坞若假意答允,事后反悔?张遇怎么办?张遇岂是易于之辈?他会不留后手?

李承还未回答,帐帘猛地被掀开。祖凤冲进来,咬牙说道:“父亲,我答应嫁给张遇。不过,必须等到明年夏天,子弟骑周年忌日后方可。”

“什么。。。不行!”祖胤还未回答,石青已经腾地站起,大声反对。

“不要你管!”祖凤骄斥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凄凉悲哀。“我是祖家儿女,没有选择。这是我的责任,这是我的命!”